曹操奪了濮陽和昌邑,深諳窮寇莫追之理,只在境內安撫百姓,收編降兵,倒是沒有遣軍追擊呂布殘部。
天幸呂布一家安然無恙,眾人在巨野會合時,辛銳自領大軍也開到此處,彼此相見,呂布只剩下一臉鐵青,半晌默默無語。
不過數日間,老巢丟了,損兵折將,除卻巨野的張遼、高順一部萬餘軍馬,呂布幾乎是傾家蕩產。想想這半年陳宮屢次苦口婆心地勸諫,自己卻每每只顧飲酒貪杯,呂布悔恨交加,痛不欲生,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後悔又有什麼用!
辛銳自數日前在北海議定出兵之後,立刻點起北海三萬軍馬,率領諸人先向巨野開過來,畢竟這裡乃是北海在兗州的前哨,萬一被曹操乘勢攻取,損失不小,好在曹操也算知趣,明白張遼、高順二將絕非庸才,這才沒有打巨野的主意。
見巨野尚在自己手中,多少令辛銳有些寬慰。只是呂布行徑著實可恨,雖然辛銳敬重他是條真性情的好漢,兩家又是至親,但軍中豈可徇私枉法,辛銳決意拿呂布問罪,以儆三軍。
呂布根本沒了爭辯的理由,加上自己本身也是羞愧內疚,就那麼被軍士捆綁起來押到城守府大堂上,低頭不語。
辛銳於座上霍然起身,怒斥道:「呂布,你藐視軍法,貪杯誤事又不聽忠言,以致兗州半境陷於敵手,并州健兒傷亡大半,該當何罪!」
辛銳也是氣急了,不顧任何情面直呼呂布姓名。再者這是行軍作戰之中,沒有親情友情,只有上下級的關係,因此辛銳此舉並不過分。
呂布呆立半晌,長嘆一聲道:「此番敗戰皆是某的過失,請大將軍斬了某的頭,祭奠死難的弟兄們。」
未及辛銳再言,堂下許褚、馬超、陳宮、張遼、高順盡皆出班跪倒,陳宮率先求情道:「大將軍,此次濮陽有失,在下等人亦有過失,未戰而先斬大將,於軍中不利,請大將軍念在前將軍忠心朝廷,討伐曹操有些微功的份上,權且記下這次過失,好叫前將軍戴罪立功。」其餘眾人都一齊跟著求情。
辛銳打心底是不願殺老丈人的,且不說呂布的武勇是三國時代的一面旗幟,就拿私人交情來說,呂布一向最最疼愛自己,將女兒許給自己不說,就連濮陽的軍權也是毫無保留地給了自己,這份感情,就超越父子,叫辛銳如何下得去手!再者呂布帳下還有萬餘軍士,又有張遼、高順等悍將,斬了呂布,叫他們如何不寒心,軍心一散,戰力必然大受影響,今後還談什麼拓土開疆?
但軍法不是兒戲,北海又新添了黃忠、甘寧兩員大將,若是不能做到秉公執法,又怎能服眾?今後還怎麼駕馭眾將?
想到這裡,辛銳不由苦惱地望了郭嘉一眼,郭嘉哪還體會不到辛銳的糾結,略一沉吟出班奏道:「大將軍要斬溫候,在下以為不妥。溫候昔日受封前將軍,歸於大將軍制下,濮陽軍情自然是大將軍一力總攬,而今溫候戰敗,論其首罪,在下認為非大將軍莫屬。若要斬溫候,請大將軍也一併伏法,方能體現我北海軍法嚴謹,令眾軍賓服。」
郭嘉這個白臉唱的著實有些過分,未等辛銳表態,許褚便怒喝道:「郭奉孝,你這是要造反麼?大將軍何罪之有?怎能受刑?」
呂布聞聽郭嘉石破天驚的言語也吃了一嚇,慌忙道:「都是某不尊大將軍號令,才叫曹操有機可乘,此事怎能怪大將軍?莫聽奉孝胡說,請速斬某。」
眾將登時跪倒一大片,都喊著『大將軍無罪,要斬便斬我』之類的話。
郭嘉見效果已經達到,不待辛銳開口,微微一笑道:「在下雖言語直白冒犯了大將軍,但句句都是誅心之論,諸位想必也明白在下說的是實情,但《春秋》之義曰:法不加於尊,大將軍乃是朝中重臣,天子倚為柱國,總統大軍,豈可自戕?因此大將軍既是可按法度赦免,前將軍作為從犯當從輕發落,也可免他一死,目下大軍征討袁術在即,我意叫大將軍和前將軍都戴罪立功,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好你個郭奉孝,嚇殺某家了。」許褚傻笑起身,騷騷腦袋道。
「法不加於尊,奉孝之言甚善,我替并州健兒謝奉孝的恩情了。」陳宮見郭嘉三言兩語化解了這場危機,由衷感激道。
「主公,素聞溫候武勇蓋世無雙,我等還要向他討教些武藝,這番雖失了濮陽,卻能得溫候朝夕相伴,豈不是更好?」黃忠作為新晉將領,也表明自己的態度,甘寧亦是附和。
見眾人都遵從郭嘉安排,辛銳暗自鬆了口氣,卻依舊板著臉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既然奉孝之言大家都無異議,那我也甘願伏法,來人,先狠狠地打呂布四十軍棍,令其回營反思。」
四十軍棍對於呂布這種壯漢來說也算是從輕發落了,眾人也知辛銳畢竟還要找個台階下,因此不再求情,辛銳吩咐軍士將呂布帶出大堂之後,自己從腰間拔出青龍劍,往脖頸上伸去。
這出人意料的一幕叫眾人猝不及防,離辛銳最近的馬超趕忙飛身上前就要奪劍,辛銳卻大喝一聲:「住手!我不是要自絕!」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辛銳左手挽過一簇頭髮,右手執劍輕輕一削,那簇頭髮便被利劍割斷,辛銳伸出左手,將割下的頭髮示於眾人道:「今日暫且免我一死,這截斷髮,便是我的人頭,日後若再犯軍法,便如此發。」
眾人頓時肅然,齊聲應諾。古代人把頭髮鬍子都視作生命的一部分,認為身體受之於父母,丟棄任何一部分都是對父母不孝,對生命的不珍惜,因此絕沒有理髮剃鬚這一說,此時見辛銳割發代首,哪能不心生敬畏,各自思忖著如何整肅軍紀,才能不犯錯誤。
「前將軍帳下倖存的郝萌、曹性二將,貶為校尉,各領四十軍棍,叫他們一併反省去吧。公台這些時日將濮陽軍士死傷做出統計,都按北海軍的規格加以撫恤,所需錢帛可持我書信,前去向公佑、子仲討要。」辛銳見眾人再無異議,隨即下達了作戰部署,「濮陽軍新敗,中傷者頗多,不宜再度征戰,就由張、高兩位將軍一併統率,留在巨野休整,文台輔佐二將整軍守備。其餘諸將各領本部軍馬,隨我馳援徐州。」
「諾!」眾人都領了令,各自退下去準備。
「奉孝,多謝你了。」辛銳見眾人都退出大堂,這才緩和神情,低聲對郭嘉道。
「主公言重了。」郭嘉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略過這一話題,而後問道:「劉備已經遣使求援三四日,主公對此次進兵做何考慮?」
辛銳饒有興致地看著郭嘉,反問道:「奉孝怎麼看?」
「在下以為此次馳援徐州,只有一個字,便是拖。劉備手下少說也有三四萬軍馬,更兼關、張、趙皆萬人敵,徐州軍雖不擅戰,但被這幾員大將訓練這麼久,對付同樣是一群烏合之眾的淮南軍應該綽綽有餘,何況袁術並未傾巢而出,只是派了五六萬人馬前來。徐州雖說是北海同盟,但劉備其人在下以為乃是潛伏的蛟龍,素來有大志向,萬萬不能叫他得勢。與其揮軍前去助他破敵,不如看徐州與淮南兩家相爭,待雙方各有損傷之時再去一舉擊破袁軍,既保全了劉備,又不至於叫他坐大,還能令我軍降低傷亡,一舉多得。」郭嘉不疾不徐地道出一條妙計。
「此法倒是甚好,只是我怕遭人詬病,尤其是劉備那廂,多半會怪我們不早發兵。」辛銳略有擔憂地道。
「此時易耳,溫候新敗不就是最好的託詞?論三家關係,都是一樣的同盟,論親疏,溫候與主公還是至親,於情於理主公都是應當先救溫候,而後再救徐州。我等揮軍過巨野聞聽濮陽有變,遂先西進將溫候救出,而後再即刻南下徐州,怎的也要個十天半月之久吧。」郭嘉此時就像一隻狐狸,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唔,不錯。叫劉備吃些苦頭也好。前日正好曹軍的樂進來巨野露了一面,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等這便引兵往昌邑走一遭,也好問候一下曹操。」辛銳點頭贊成道。
郭嘉將劉備看的透徹,徐州軍果然並沒有劉備信中所寫那般不堪,雖是人數少於淮南軍,但有北海提供的一流器械裝備,又有關、張、趙三隻老虎壓住陣腳,倒也沒被淮南軍討得多大便宜,相反兩軍在沛國甫一交鋒,徐州軍還斬殺了千餘袁軍,將紀靈逼退三十里下寨。
劉備這幾日也正自鬱悶,他倒不是害怕眼前這幾萬袁軍,最令他擔心的,是袁術若是不管不顧起來,舉傾國之兵前來徐州,那他可就沒戲唱了。因此得到辛銳回信說曹操襲取濮陽之事,劉備坐臥不安,他也知道北海定不會捨近求遠先來幫助自己,徐州這點家底,拼一分少一分,若是等辛銳來了,自己必然損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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