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銳一行進入陳留地界,竟看到遠處路兩邊曹軍整齊地排列,又有一隊軍馬由遠及近緩緩迎了上來。辛銳頗感納悶,看曹軍這架勢不像來打仗的,便叫停住行軍,來到前邊觀望。
曹軍行至近前,一個清朗的中年文士於馬上施禮道:「前面可是辛小將軍?」
「正是小子,先生何人?有何見教?」辛銳回禮道。
「在下潁川荀彧,聞小將軍扶保天子回歸,我等身為漢臣,理應前來拜見陛下,進獻酒食,以盡臣子之孝道。」荀彧不溫不火道。
這曹操野心不小啊,若自己不是有賈詡前來投效,搶先得到第一手消息,只怕皇帝便如歷時軌跡一般,叫曹操搶到許昌去了。
如今曹操失了先機,卻還想來討野火,辛銳心中不由暗怒。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天子自在軍中,文若先生若是去拜見時,不可多帶侍衛,恐陛下受了驚嚇,你我罪責不小,只叫你隨行的軍士,棄了刀槍,攜帶貢品隨我去拜見便是。」
荀彧皺了皺眉,但還是點頭道:「小將軍所言極是,正該如此。」言罷便叫軍士棄了兵器,自己下馬,引著一眾小校,便要去辛銳軍中。旁邊一個將領,急忙攔住荀彧道:「先生怎可輕易涉險,莫管這辛銳言語,他若不肯留下皇帝,我等便起兵殺過去,奪了皇帝過來,豈不更好?」
「妙才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原來勸阻荀彧的正是夏侯淵,辛銳之前戰徐州時便認得此人,因此高聲指責道。
「你北海與我家本是敵對,便是殺了你等,又有何錯,我和荀先生只為天子而來,你若聰明時,留下天子在此,便叫你等通過,若是巧言令色,不肯聽從,便叫你來試刀。」
「逆賊,叫你嘗嘗北海的厲害。」許褚火爆脾氣,催馬出來陣前,便要去討教。
辛銳急忙止住許褚,笑道:「文若先生,你等就是這樣來拜見陛下的麼?先前陛下蒙受劫難,險些遭遇不測,未見你曹營一兵一卒前來保駕,而今我北海眾軍不辭辛苦,轉戰千里之外,歷經千辛萬苦保護陛下無恙,你們卻想起陛下來了。夏侯將軍竟然還想劫駕,只怕你們這等叛逆行徑,就是我等願意叫陛下留下來,陛下也必然不肯吧。」
荀彧聰明絕頂,也知自己一方失了先機,現在主動權完全在北海這邊,但皇帝這個人對於任何勢力都太重要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雖然在董卓、郭、李這些人手上玩不轉,但若是換成曹操和辛銳,必然成為決勝天下的一大利器。
因此他也早打定了主意,即使留不下皇帝,也不能叫辛銳得了便宜,但畢竟皇帝在辛銳軍中,己方投鼠忌器,斷斷不敢行冒險之事,再者荀彧對漢朝也頗忠心,也不肯加害皇帝。
荀彧左右為難半天,還是決定以自己智計過人,前去說服皇帝留下,於是對夏侯淵道:「妙才,迎接天子之事,主公已全權交予我辦,你若還念主公將令,便不可多言,我這便去拜見天子,量有天子在,北海必不敢加害於我。」
夏侯淵心中不忿,但想到曹操之命不敢不從,只好訥訥而退,荀彧便引著一眾小校,徑入北海軍中。
於天子駕前,荀彧恭敬地進了貢,而後向獻帝啟奏道:「陛下,我家將軍曹孟德,正在汝南討伐黃巾,聞知陛下駕幸陳留,命微臣前來接駕,萬望陛下看在孟德公勤勞國事,又是已故費亭侯和大司農之後的份上,准臣所請。」
獻帝也犯了難,按理說曹操家世頗為顯赫,他的太監爺爺曹騰伺候過四朝皇帝,並被桓帝封侯,父親曹嵩,也就是曹騰的養子,曾任大司農,位列三公,曹操之前也是洛陽西園八校尉之一的殿軍校尉,可以說曹家與皇室親近之極,從這點上看,不賣曹操面子,實在說不過去。
但是這次長安之亂,救駕的乃是北海辛銳,這一路上歷盡艱難險阻,想盡辦法救自己逃脫魔掌,其情誼非是一般,何況老太尉楊彪就在北海安身,以楊彪所言,北海不論從物質上還是精神上來說,當真是個好去處。
辭了曹操吧,先前聯合十八鎮諸侯,挑起義旗討伐董卓,現下又在汝南征討黃巾,其忠心可憫,叫獻帝不忍;辭了辛銳吧,這小將軍年紀雖小,但一路行來,諸事用心,無論軍政大事,都有建樹,這正是自己要找的治世之臣,獻帝又頗捨不得。一時糾結無比,只好將求救目光轉向楊彪。
一旁隨駕的楊彪見獻帝看向自己,知道該替皇帝出主意了,躬身施禮道:「陛下,曹將軍既然誠意拳拳,陛下也不能拂了忠臣之後的一番美意,但老臣以為凡事皆有主次,我等歷經艱險到此頗為不易,陛下、和眾同僚都已決議去北海聽政,而北海孔文舉、陳漢瑜等人都翹首以盼,望眼欲穿,因此老臣斗膽勸諫陛下以國事為重,先去北海將朝廷之政令整頓一番,廣詔天下,再召曹將軍前去覲見不遲。」
楊彪不愧人老成精,雖然和陳珪、孔融等人成天耍脾氣鬧彆扭,但在大事上一點也不含糊,這個忠臣之後說得好有講究,你曹操的父親和太監爺爺是忠臣,你未必就是忠臣。再者朝廷不能因為長安之亂就沒了動靜,得趕緊回去,向天下各路諸侯發廣播,說你皇帝還在,叫他們趕緊上表祝賀,這才是重點。
獻帝點點頭,道:「老太尉所言極是,朕自長安之亂後,至今數月未曾頒詔,朝廷大事不可荒廢,就依老太尉之言,先去北海聽政。」而後對荀彧道:「卿等的忠心,朕已盡知了,你便照老太尉原話回復曹卿。」
荀彧深感不妙,這楊彪可不是好惹的,不知他為何如此心向北海。原來楊彪從去年隨辛銳到的北海,天下間皆不知情,這事說起來還要感謝郭汜、李傕,當初將楊彪驅逐之時,封鎖消息,諸侯都只道當今太尉仍是這老頭。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楊彪這老鬼更是不好對付,看來還是要從他這裡下手,看皇帝對他言聽計從,只要先說服楊彪,想必留下皇帝不難。
當下荀彧向楊彪施禮道:「老太尉雄姿不減當年,叫晚輩感佩不已,昔日彧之父輩皆與老太尉同朝為官,都仰慕太尉風采。老太尉方才所言之事,晚輩亦有一番考量,請老太尉詳查,天子聽政之事,若等到了北海,頗為延誤時間,不如就在陳留之南的許昌,那裡早已為天子備好宮殿,一應俱全,可以直接上朝理政,再者北海偏僻之地,路途艱難,政令下達效率怎能比得上中原腹地?而我家曹將軍自董卓亂政以來,便第一個發起號召,出兵勤皇,之後於兗州、徐州、豫州各地轉戰,剿滅黃巾,如此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昭,若是陛下棄之而去,豈不是寒了忠臣之心?」
楊彪拿眼瞪著荀彧,不悅道:「免禮,你潁川荀家皆王佐之才,比我們楊家倒也不差,只是你這後生怎能不分好賴,去做了曹阿瞞的幕僚?若是你在朝為官,老夫也不與你爭競,就你私自建造宮殿一事,便是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你道是為了迎接天子,我還道是曹阿瞞欲行篡漢之舉。天子於哪裡執政,自有朝廷眾議,天子決斷,豈是你等說去哪裡便去那裡的?你左一個曹將軍,右一個曹將軍,天子在長安受難之時,你的曹將軍身在哪裡?怎麼不見他來救駕?北海眾人歷盡千難萬險救得聖駕,走到這裡你們倒是出來了,你這是要搶功勞?哪家做了什麼,天子心中自然有數,用不著你等在這裡巧言令色。討賊討賊,天底下那麼多賊?就你家曹將軍成天忙於討賊,連天子安危都不顧!」
荀彧越聽越心驚,這楊彪分明是和曹操有仇的架勢,咄咄逼人,但又說得冠冕堂皇,叫人難以辯駁。他一個當朝太尉,又一把年紀,喚曹操乳名也就罷了,怎地連叛逆造反的言論都搬了出來?這分明就是和辛銳一條心的嘛!這一路上辛銳到底給這個老頭灌了什麼迷魂藥?
荀彧哪裡知道,辛銳的迷魂藥都灌了快一年了。
楊彪見荀彧訥訥無言,嘆口氣,緩和語氣道:「荀小子,也不是老夫為難與你,你生在世家,你祖上都是那般出色的漢臣,你當有忠君愛國之心才是,曹操小兒為何要攔阻聖駕,你難道不知?你既知之,為何還要助紂為虐?你覺得陛下在曹操處才能最安全?還是在曹操處才能政令通達?這些怕都是對曹操自己而言吧?你也三旬開外的人了,何不好好想想前程?」
楊彪說罷便轉身走了,留下荀彧呆呆立在當地,心頭紛亂如麻。
辛銳遠遠地看見楊彪走過來,笑問道:「老太尉怎麼一臉惆悵?誰惹您老不開心了?」
楊彪笑罵道:「你這賊小子,速速啟程回北海,我有些日子沒去那儒學堂,心裡怪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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