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箏從茅草屋的東牆走到西牆邊,只有二十一步,顯然是太小了。想了想,她緩步出了茅草屋,看著環圍在四周的一圈圈各色的花朵,抿嘴輕笑。
選了屋牆邊一處平整乾淨的地方,她意念一動,眼前就出現了十幾排整齊排列的白瓷壇。看看大小,均是碗口大小的可裝五斤蜂蜜的罈子。
蜂兒在她進來時,已經帶了進來。剛一進來,它就迫不及待地扎進碩大潔白的山茶花中洗澡去了。
感覺到主人一下子弄出這麼多罈子來,蜂兒當下就扇著嗡嗡的翅膀飛了過來。
「主人,您這是幹嘛呀?」意念中蜂兒驚訝地大叫。
岳箏好心情地回頭,拿手指在蜂兒眼前繞了繞。「賣蜂蜜啊。你快去查看一下,現在到底有多少蜂蜜。」她笑著道。
蜂兒被繞地有些眼暈,連忙飛高,並喊道:「賣可以,但是得留夠我們吃的。」
「這是當然的了」,岳箏點頭,卻又笑道:「還是蜂王呢,怎麼如此小氣?你們小蜜蜂,一天能吃多少?」
蜂兒不服氣道:「我們是普通的蜜蜂嗎?一隻小蜜蜂,每天都要消耗一兩的蜂蜜呢!我怎麼也得半斤。」
岳箏噗嗤一聲笑了,「一兩啊!那你們六千多隻小蜜蜂,每天六七百斤就夠了吧?平均每天,你們一天能出多少蜜?」
蜂兒哼了一聲道:「兩千斤」,自豪地再次說道:「我們不是普通的蜜蜂。」
說著就飛走了。
岳箏也笑著走到距離茅草房最近的一圈紫色花帶,這種花單朵還沒有指甲蓋大,但卻是異香撲鼻,聞著很舒服。異園書記載這是紫玉香,有安神精心的作用。
這是異園這麼多花香中,她最喜歡的一種。
岳箏在遍地的小花中坐了下來,手指拂過一瓣瓣軟軟的花兒,在這似濃實蘊的花香中,心中驀地黯然。
才得到異園的時候,面對著滿園的鮮花果樹,她就有一個打算。要在以後家的圍牆上,種滿這種紫玉香。紫玉香生命力極強,很快就可以爬滿牆的。院中兩邊,則都種成顏色新紅的玫瑰花。
傍門種兩棵棗樹,正院種一株桃樹。四月看桃花紛紛,六月摘桃,八月打棗。
那時從未想過,會遇見一個碰不得這些東西的人。
院子裡那些雕琢精緻的禽鳥,房間裡的精緻家具,這些與她想像中出入很大的家,並不是她最渴望的。
岳箏站起身,拍了拍裙裾上的花瓣,意念轉動間,已經到了一片果樹所在。除了上次進來給策兒摘果子,她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些果樹了。
萬綠叢中,迎著點點滴水的紅。這是一片荔枝林,小傢伙最喜歡吃的就是荔枝了。
異園中的荔枝很奇怪,有兩種比外面的要大上一倍,最大的都有雞蛋那麼大。但是卻也有比之外面小的,汁液甘甜,口齒留香三日不絕。
看著這些紅艷可愛的荔枝,岳箏意念一動,將之前帶進異園以備摘果子用的竹籃取了來。水果的清香不比花之香,他是可以接觸的。
不過片刻,岳箏手中的竹籃子裡就已經裝了好幾種水果。
她摘的都是多汁的,並沒有管外面什麼時節,李子水蜜桃都有。
岳箏為了可以讓他吃到一些外面時節結不住來的水果,在休養的這幾天琢磨出一個好辦法來,定製一個小石磨,磨成果汁給他喝。
他若是問,就說是拿磨的果脯用果蜜調的。一般的水果結果之前都開花的,那這些相應的花蜜中有水果的味道也不奇怪,再加上果脯,味道鮮一點就沒有什麼奇怪了嘛。
梨樹下,岳箏摘了一個黃橙橙的梨子放在鼻下用力地嗅了下。
暗贊自己這個辦法很好。
蜂兒點了蜂蜜,扇著翅膀找了過來。
「主人,你怎麼一會兒就跑到外圍來了?」它大聲喊道。
岳箏看著籃子差不多滿了,意念啟動,就到了茅草屋外邊。
蜂兒氣得將翅膀扇地嗡嗡響。
「欺負蜂王我不能隨念移動啊!」它氣吼吼道。
岳箏隨地一坐,剝了一個荔枝放到嘴裡,同時說道:「查點好了,你的小工蜂們儲了多少蜜?」
蜂兒並沒有及時回答,碩大的身軀躺進一朵艷麗的芍藥花中,滾了兩滾,舒服地直嚷:「還是家裡好。」
然後才說道:「蜂兒瞧瞧,共有五萬四千斤,其中玫瑰、芍藥、山茶蜜最多,小蜂們最喜歡的就是這三種花。不過其他的花蜜,最少的也有一千斤了。」
岳箏吃驚不已,「這麼多啊,它們真能幹!」她贊道,卻又點著顫動的芍藥花笑道:「你可真是夠小氣的,這麼多還怕我賣。」
蜂兒的腦袋從花瓣中鑽出來,「蜂兒哪知道你會不會太貪婪,以後要壓榨著我們不分黑白的采蜜!」它鄙視懷疑地說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小蜂清楚的狠呢。」它又忙忙地補充道。
岳箏有些無語,這個傢伙竟然擔心地是這個?她哪裡像貪心不足的人了?
想想又覺得不對,「蜂兒,你不是說小蜂們每天能采兩千斤的蜜,吃的滿打滿算七百斤足夠了。這樣每天能夠剩下一千三百斤蜜,而我一直都沒有怎麼用過這些蜜,應該有不止五萬斤蜜剩下吧?」
「還說不貪心?」蜂兒故意控訴道。
「我只是好奇,你沒理由騙我呀!」岳箏有些無奈道。
「好了好了,」蜂兒喊道,頓了頓才不好意思地說:「那些都被異園吸收了,它不能只產出,不『吃』東西啊。」
異園吸收了這些東西,獲益最多的是它們這一群蜂。
岳箏點了點頭,恍然大悟地問道:「我之前還好奇,那些成熟了卻沒有及時摘下的果子怎麼落在地上,然後就沒有了。這也是被異園吸收了吧?」
蜂兒回道:「正是,這是異園內部的一個循環。」
「主人可否答應蜂兒,每天賣出的蜂蜜不超過八百斤?」它商量似地問道。
「好啊」,岳箏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每天八百斤,絕對夠買了吧。張家能出多少蜜,在冬季恐怕蜂蜜出的更少,八百斤對於一個金川城來說太少了,但是把張家賣挺應該沒問題的。
可是每天八百斤呢!
岳箏配了六十四瓶蜂蜜水,將弄出來的一百個罈子都裝上蜂蜜,便提著籃子出了異園。
看看桌上的沙漏,她在異園也不過待了一個時辰。
屋子裡靜悄悄的,外面也聽不見一點聲音。
岳箏提著籃子就打開屋門。
門開處,容成獨身著寬大珍珠灰袍服,倒是鮮有的散漫之中衣口領口用了極為精緻的宮廷刺繡。
他站在那裡,正要抬手叩門的樣子。
岳箏倒是被嚇了一跳,「你站在這裡做什麼?不是回府去了?」
「睡了一覺,夢中想起有件事忘了給你說。」他淡淡一笑,說道。
岳箏忙後退了一步,將手中的籃子放在門後。
「說瞎話,也不編個靠譜點的。」她隨意笑道。
想要在親近的人面前藏住一個秘密,可真是不容易。
容成獨緊跟著進來,清冷而又威嚴地嗯?了一聲。「什麼時候聽過本王說瞎話?」他清冷質疑。
岳箏朝門後瞄了一眼,連忙抬手拉住他,往房間裡走了好幾步。「是啊,真沒有呢。」她服從地說道。
下午他一般都在王府休息,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才會閒散地過來。本來以為他們幾天都不見面,下午他是會待在這裡的。誰想到飯才用完,他就起身回了王府。以為他至少要到傍晚才過來,誰想到突然間又過來了?
虧她還放心地摘了那麼多不是這個季節的水果。
容成獨看著她又是淡淡一笑。「你心虛什麼呢?」他問道。
「你這是要出去見月無人了?」他猜測著,唇邊的笑容清清冷冷。
岳箏翻了他一眼,餃耳做好月無人聞香而來時,與他照了面,他只是清冷地點了個頭,就什麼話都沒有了。
一頓飯說話也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岳箏怕他多想,月無人走後還解釋了兩句。
對於這樣嚴密地不許她與其他男人有一點接觸的容成獨,岳箏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同時心中又是生氣的,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不相信她。
「你在意什麼呢,我與他只不過是合作的關係。」輕吸了一口氣,她依舊柔聲平和道。
容成獨的臉色卻一瞬間變得鐵青。
「你為什麼隱忍?心裡想什麼,說什麼便是。」他怒喝道。
岳箏抬頭看著他,真是又驚又氣。「你忘了的事,就是讓我生氣嗎?」她轉身在床邊坐下,語氣僵硬道。
容成獨眼中閃過隱痛。
「你隨心所想對我,我自然不會生氣。」沉默良久,他才說道。
岳箏聽他這話,兼想起之前他那個急躁的吻,心中驀然一涼,「你聽見……我與月無人的話了?」她顫聲問道。
容成獨也在床邊坐了下來,與她相隔一掌的距離。
「不想讓我生氣,就還跟以前一樣。」他沒有回答,只是清冷地道。
岳箏卻聽得心中苦澀,身子微傾,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嘲笑道:「跟以前一樣?也沒見你以前少發脾氣啊?」
只是一瓶藥都要發那麼大的火。
容成獨依舊端坐著,大手卻已將她的手握住。「我沒有真的對你生過氣」,他說道,淡淡地從心底溢出溫暖。
岳箏輕笑出聲,又問道:「那你要來給我說什麼?」
「日後與月無人走的太近」,他轉眼就是一副命令的語氣:「再只為我做一種吃食。」
「你天天吃我做的飯啊。」她不服氣地大聲說道。
「要其他人都沒有吃過的。」容成獨寵溺一笑,繼續命令道。
「好吧,那你等著。」岳箏說著,便站起身來。
她雙手提了籃子,便去了廚房。卻又回頭交代道:「你不許過去。」
……
半個時辰後,小文取了定製的小石磨過來。
岳箏把小文打發出去,就將洗好了切成丁的各色水果放到磨眼中轉了起來。
將接在小瓷盆中的果汁用密紗過濾,清瑩的果汁裝了足足有兩大茶杯。
她端著兩杯果汁一碟茶糕回到房間時,他已躺在床上睡著了。
岳箏站在床邊看了看,腳步輕輕地把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便轉到繡架邊穿了針線……
容成獨半個時辰後才醒來。
「我給你做的果汁,嘗一嘗怎麼樣。」她抬頭說了一句,便又埋頭引針線。
他看了她一眼,整了整微亂的衣衫,命令道:「過來陪我。」
「吃東西也要人陪」,岳箏頭也不抬地說道。
容成獨很快來到她的身邊,清冷地目光在繡架上掃過。天天繡,不怕傷眼睛嗎?
「別繡了,給我打水去。」清冷的命令繼續響起。
岳箏看了他一眼,放下了針……
「跟你在一起,什麼人都得成為丫鬟命。」沏了漱口的青茗遞到他的手中,岳箏忍不住抱怨道。
容成獨難得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一霎時滿目醉人的笑意。
「上果汁吧。」他坐下了,難掩笑意道。
這樣的「丫鬟命」,除了你誰還能從我這裡得到?
「是」,岳箏行了個屈膝禮,細著嗓子應道。
「莫要調皮」,他說道,含笑的眼眸中儘是寵溺。
……
「怎麼樣?」看著他輕輕嘗了一口,岳箏忙問道。同時想著怎樣應對他的疑問才更自然,雙手也不禁緊張地握緊。
誰知道他會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問話。
容成獨卻只是點了點頭,而後贊道:「不錯。」
「就這?」岳箏不禁驚愕道。總覺得查問地很細,才是他的行為方式。
「怎麼,還想討賞?」他挑眉笑道。
「沒有」,岳箏舒了一口氣,說道:「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喝。」
「每天早上要喝蜜茶,箏箏,這樣我不是一天都在喝這些甜東西,恐怕對身體不好吧。」容成獨臉色微苦,言語間仍是清冷無比。
岳箏仔細地看了他好幾眼,才嘆道:「原來你不喜歡吃甜的,藏得好深!」
「不是」,容成獨立刻接道,下一秒又換了語氣:「本王向來不重口腹之慾,酸甜苦辣咸,沒有不喜歡也沒有喜歡的。」
「我做的飯?」岳箏聽此,瞪眼問道。
「喜歡!」容成獨一笑慵懶,聲音微沉。
「既然這樣,每天下午一杯果汁。」岳箏馬上笑意盈盈道。大不了果汁里不放蜂蜜調味,每天喝一杯,對身體肯定好的。
「好!」容成獨平淡應道。
將晚的時候,邦子駕著驢車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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