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幾人以為出現幻聽,不敢置信地抬頭朝上看了一眼。
王爺很隨散的坐在那裡,潔白如玉的面容,波光攝人的眼眸,讓幾個婢女的心肝忍不住再次發顫。
忙低下了頭。
容成獨注意到幾個婢女那一瞬間的失神,皺眉不喜,但卻沒有說什麼。
室內再次靜了下來,他的聲音減了些清冷,淡雅道「但說無妨。」
遲疑著,一個婢女上前說道「送些她喜歡的東西,再……」她頓住了,王爺像是會給別人說好話的人嗎?
「再怎麼樣?」容成獨眉頭輕皺,不滿地問道。
「再跟岳姑娘說些好話」,婢女一緊張就把心中想的話說了出來。
雖然在王府待了只一年多,她卻明白任何話,尤其是涉及到主子的,下人不能明言。但話已說出,只得低頭聽任發落。
不想卻聽到王爺清冷的疑問「甜言蜜語?」
婢女不敢應又不敢不應,似有若無地嗯了一聲。
「她不吃這一套」,容成獨又自語道。
「不然幫著做一些岳姑娘希望您做的事情?」見王爺絲毫沒有發火的跡象,另一個婢女鼓足勇氣道。
「希望我做的事情?」容成獨沉思低喃,卻想不出那個女人何曾希望他做過什麼?幫她包餃子,算麼?
容成獨瞬間氣惱拂袖,他這是在做什麼?若說生氣,他倒更氣。再說了,她那無理取鬧的脾氣不能慣。
不過想起她臉上掛著淚珠的模樣,他的心口就是一窒。然後便是席捲而來的無力,這個他愛到骨髓的女人,永遠不能了解他的心思嗎?
這時碧瓦說道「奴婢以為,只要讓岳姑娘感受到您的真心便可以了。」
容成獨抬眸一望,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他清淡一笑,便揮手示意婢女們退下。
這個箏箏,還不如身邊的一個丫頭見他看得真切。她性格反覆,偶爾衝動,絕對稱不上這世間絕佳的女子。
但是……她靈動,想要憑藉自己的能力獨立著,卻又帶著女人天性中的依賴,她有著自然賦予的所有,美好和缺點。
只有一個她,是為他而生的。
她卻怎麼認識不到,只有他,是為她而生的呢?
容成獨微嘆,抬手撫額,斜靠在椅背上。
策略,策略!相識以來,他讓她生氣過,委屈過嗎?
好像,確實有過一二次。但從未有一次激起她這樣的怒火,也從未捨得上她委屈過一刻鐘。
所以這次就拖一拖?!然後一舉出擊,這樣才好讓她感動。
神色沉靜的想著這些,骨節明晰的瑩潤指間,卻夾著那枚斷玉,悠悠閒閒地好似在把玩。
「金鱗」,闃靜的室內,他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金鱗馬上進來,下跪領命,半點雜音不敢發出。
斷玉在金鱗跪下的那一刻,準確地落在他的左膝上。
「找個合適的機會,將這玉交給莫……」容成獨凝思片刻,毫無波瀾道「靈兒,告訴她這是她飛上枝頭的好機會。」
金鱗對這玉所了解的也只是一鱗半爪,此時滿目驚愕,不理解,「主子?」
不是曾經王爺吩咐過他將這斷玉,交給一個破了身的北方女子手中嗎?那現在,還招人將那莫靈兒……
剛剛王爺口中的靈兒突兀地迴響在耳邊,金鱗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除了岳姑娘,王爺可從未這樣親近的喚一個女子的名字。難道是看上了?可是又怎麼讓送這斷玉呢?
容成獨清冷的目光灑在金鱗驚愕不解的臉上,「現將斷玉交給她,接下來的事情等本王吩咐。」他淡然道,竟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他相信,好的機會很快就會來的。
那女子,虛傲而無謀算。
與齊家有親又受聘於魯家,而今魯家出了巧奪天工之繡,齊家之主,齊鳴,於絲紗品鑑大會之冠志在必得。那麼,魯家之繡就必須出問題,而那女子,就是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齊鳴會不用嗎?
況且,齊鳴手下的唐文,與箏箏不是還有一紙賭約嗎?
所以,機會很快就會來的。當然了,他不介意推上一把。
容成獨驀然清冷一笑,掌握些關於她的消息,很有用。;;;;;;;;;;;;;;;更新快,網站頁面清爽,廣告少,,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他雖然從未想過調查她,也並不想調查她,但是那次她袖口染了血跡卻對他避而不談時,他就變了想法。
所以,還是查了,她的每次出行,她接觸過的人,巨細無遺。
金鱗卻是不敢再疑,很快地應了聲,退下去了。
容成獨起身,吩咐婢女取來衣服,將身上才穿了沒一個時辰的淡青衣衫換了下來,依舊的珍珠灰。
自從遇到她,他就沒再穿過這種冷色調的衣衫。他知自己性情清冷,就算對她生了情,清冷卻難除,珍珠灰,是他特選的暖色。
不過她想是從未發覺吧。
「處理掉吧,告知下去,日後不得選進青、藍布料。」容成獨對捧著衣服退下的婢女如此說道。
婢女怔了怔,隨即輕聲應是,然後退下。
……
三十了,一大早起來鞭炮聲便不覺於耳。
岳箏還並未完全從昨天的傷心放開。他中午走了,就沒再過來,連派個人過來回一聲話都沒有。
這就開始淡了嗎?不然昨天也不會一直看莫靈兒,不然也不會那麼說她,不然也不會捨得讓她傷心這麼久。
站在院中甬路上,岳箏看著門口一瞬間呆怔。
以後他再也不來呢?
想法才出,眼中就是一陣酸脹。遠處又一陣鞭炮聲傳來,岳箏連忙拍了拍臉頰,告誡自己不要再這樣,新的一年就要來了,傷心個什麼勁兒。
枉自以為想得開,一開始不就是清楚地知道,他那樣的身份,不可能與自己長久嗎?不是瀟灑的說,他厭了,走了,她就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嗎?
現在不過是半天的冷待,就這麼傷心,真是太沒出息了。
雖是這麼想,可岳箏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事情突然就變了。前天,甚至昨天早晨,一切都還好好的。
是的,他不是沒有這樣不理過她。但是這次,她知道,與那一次不一樣。
他揭她的醜陋,她怒斥他滾。相互之間半點顏面不留。
想起昨日的一幕,岳箏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
「奶奶,快來包粽子了,這麼多餡兒,蓮子的,紅豆的,蜜棗的,雞塊的,玫瑰糖的,我和小文包不完吶。」桃塢竄出來托著岳箏,撒嬌似地說道。
端著粽葉經過的小文也遙遙地說道「是啊,奶奶,我還得煮粽葉呢。」
「就是,咱們都這麼忙,您還有閒空發呆?」正帶著天明、朔兒打水灑掃的李嬤嬤也轉頭說道。
前兩天才能下地的朔兒奶奶也穿著新衣出來了,這時也接著李嬤嬤的話道「是啊,箏娘,走,老婆子也一起包粽子去。」
所有人都知道,她與他吵架了,都這麼不著痕跡地讓她高興起來。岳箏不禁暖暖一笑,「沒了我,粽子難道就包不成了?」
「是啊,沒了奶奶親手包的粽子,不像過年。」桃塢馬上笑著說道。
新年包粽子,是容成王朝的習俗。包的越多越好,一串串的,都是來年的福運。
「娘親,我們先放鞭炮。」桃塢沒說完,曲兒就提著一長串鞭炮跑了過來。
岳箏無奈,不放心兒子去放鞭炮,更是不想剝奪他這一點樂趣,當下笑應了一聲好,就牽著小傢伙向門口走去。
又對桃塢道「懶丫頭,快去煮粽葉吧,奶奶我馬上就去包粽子。」
桃塢吐舌一笑,向廚房去了。
岳箏這邊,與小傢伙將鞭炮掛在了門外的樹上,小傢伙就一臉興奮地將閃爍著紅光的香頭放到炮捻上。
炮捻馬上就冒著輕煙,茲茲的著了,驚得岳箏忙一把拉開兒子,剛推開,噼噼啪啪的炮聲就炸響了。
這得多危險啊!
岳箏低頭就要訓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傢伙,卻見兒子對著她咧嘴大笑,一瞬間也沒有了火氣。
曲兒笑著,就撲過去抱住娘親的腰,掛著撒嬌。
岳箏更被小傢伙這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喜歡地將兒子一把抱起,轉身就要回家。
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容成獨,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容成叔叔」,小傢伙大聲打招呼。
容成獨沒有應答,看著她,極致清冷卻又極致慵懶,說道「很高興啊?怎麼,看見我就不高興了?」
怒氣盈胸,枉他還擔心她到一夜沒有睡好。
「沒有」,岳箏想起月無人說過的,他的病,想要軟下語氣,但卻忍不住乾巴巴的。
曲兒看了看容成獨,又看了看岳箏,最後緊緊勒著她的脖子趴在她的肩上。
見此,容成獨瞳仁一縮。向來清冷從容的他一瞬間幾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早就該讓這孩子死於意外,他清絕地想到。
他沒有再說話,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府。
岳箏想要叫住他,卻終是無聲地抱著兒子抬步走開。
……
早飯只煮了兩串粽子。
粽子剛剛煮好,月二就在前面叫門,替他家主子要粽子吃。意外地竟然還帶著一盤煮好的白白胖胖的餃子,月二說「主子說,禮尚往來,到十五再與你們換餃子吃。」
這個月無人!
岳箏搖頭,煮好的粽子分了一串讓月二帶走,又將包好的每種給了他一串。
吃過早飯,岳箏交代了幾句,便提了幾串包好的粽子,還有桃塢與小文收拾好的一些年禮,去張家了。
二十那天邦子就來了一趟,帶了兩隻雞一隻鵝,同時轉達瞎婆婆的話,讓她帶著家人都去落柳村過年。
現在一家子人可不少,岳箏想了想便只帶著兒子過去,讓桃塢幾人留在家裡過年,倒也自在些。
不過去落柳村之前,免不了要去張家一趟的。
到了張家,又是一番熱鬧。張家應酬多,送年禮的,吩咐小廝們回年禮去的,還有來來往往的丫頭婆子灑掃庭除,預備起年夜飯。比起岳家,熱鬧了兩倍不止。
再晴的一對兒女已經長開了不少,睡睡吃吃,簡直乖巧地不可思議。
岳箏過去時,兩個小豆丁才吃過早餐,睜著眼珠看了會兒逗他們的人,就伸了伸小爪縮在奶娘懷中打著小哈欠睡了。
「這兩個,與玄兒當初比起來,乖巧太多,害我還以為他們是不是哪裡不對勁呢。」再晴滿目慈愛地晃了晃已是在搖籃中呼呼大睡的女兒,笑著說道「請大夫看過,才放下心來。」
一旁的張玄不樂意了,這兩天就一直聽自家娘拿他小時候的皮鬧與這兩個小不點比了。
「娘,爹說我小時候也很乖了。」張玄上前依在再晴身邊,大聲申明道。
再晴好笑,「是啊,我們玄兒當初沒人抱著就不睡覺,前後請了四五個奶娘照顧著,當然很乖了。」
張玄被說地臉色泛紅,看了眼一邊的曲兒,再次大聲道「姥爺說了,太乖巧的孩子都是笨蛋。」
「是嗎?」再晴好笑地反問,又說道「那你問問你箏姨,曲兒小時候可有你鬧人。人家小曲兒可比你聰明吧?」
兩個小孩子馬上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岳箏。
「箏姨,曲兒小時候肯定比我還淘氣。」張玄著急地說道。
岳箏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滿是笑意道「我們家曲兒小時候比你的弟弟妹妹還要乖呢。」
從沒有鬧過她,只有餓急了才哼哼唧唧的哭兩聲,更是早早地就懂事。
接下來的話岳箏說不下來,眼中竟滿是酸澀。
其實每次看到姐姐這兩個小傢伙被人無微不至的照料,都會讓她想起曲兒小時候的事。兩相對比,心中的愧疚就擋也擋不住。
再晴聽她音色略哽,心中哪有不明白,便連忙說道「玄兒帶著曲兒出去玩,別在屋裡混著了。」
丫頭連忙上前,領著兩個小傢伙出去了。
岳箏笑了笑,拋了心情接過在奶娘懷中睡熟的小男娃,看著他紅撲撲的小臉蛋兒,忍不住抬手點了點,然後輕輕地放在了左邊的搖籃中。
看到她對著小兒如此喜愛的目光,再晴忍不住打趣道「妹妹如此喜歡小孩子,不如也快點再生一個。太妃娘娘可是早就盼著孫子呢!」
岳箏臉色微變,馬上恢復了正常。「這事還早呢」,她忙說道「對了,姐姐,兩個小傢伙兒可有名字了?」
「早什麼呀,你跟王爺提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再晴依舊笑著打趣。
「姐姐,你再說這些,我就走了」,岳箏故作生氣道「我可是還得去繡坊看看,再去落柳村,多的是事忙呢。」
「好了,不說了。」再晴忙道。
稍頓又說「昨天才取的,兒子單名咸,女兒單名心。」
「你們取了這麼久,就給我外甥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岳箏啞然失笑,女孩的名字叫心,不甚突出也不是不行,可是男孩怎麼就叫咸呢?
再晴不慌不忙地說道「這可是你姐夫想了好久了,咸與心,不正是感嗎?他說是感念蒼天憐憫,感念月神醫的意思。另一方面,與玄兒的名字也是順著的,都是不可拆分的單字,正正好。」
岳箏聽了,也不得不說一聲好。「姐夫與姐姐如此情深意篤,你們這份情感,不讓人羨慕都難。」她笑道。
再晴瞪她,「妹妹,你還說這話!我可要為王爺鳴不平了,王爺待你不是更好。你們難道不是情深意篤?」
岳箏一怔。
「我們,怎麼能是?」她低聲道。他太過霸道,也太過不通世情,身份也太過高貴,就算明白自己愛上了他,想要做他的妻子,對於日後他另娶的擔心,一直都沒有消散過。
「你呀!原來也是假瀟灑。」聽到她這樣的話,再晴說道「妹妹對王爺應是越來越在意了,不然就該像之前那樣說,只求一時的相交相知,他換了心思我就帶著曲兒過唄!」
後面顯然是模仿岳箏的口氣。
「姐姐,你還嘲笑我。」岳箏不禁氣道,想起自己的沒出息,眼眶微紅。
「哎!我就是說一句,你就哭啊。」再晴連忙道「被金川王知道了,你姐夫烏紗可就不保了。」
岳箏被她說得哭笑不得。心中卻有些戚然。
「妹妹,你要記著,越是在意的就越看不清真況。其實依我看,王爺對你極是不錯的。」再晴又正色道「我知道你怕什麼,但是皇家,三妻四妾避免不了的。只說我與你姐夫,不是在遠離他家族的金川,你當他身邊能一個人沒有嗎?」
「不瞞你說,每次回他老家,他娘都要在他身邊塞人的。實在推不過的,帶回來就早早地配人了。可若不是在金川,這被他們家人視為蠻川的地方,他至少兩個通房都有了。」
「按定例,你姐夫這樣的官職,二妾四侍五嬴人的。雖說這樣的定例是為了限制,但是哪個做官的不要個妾通房的。就我所知,因為怕丟人而置妾室的還不少呢。」
「你姐夫身邊一個妾都沒有,背地裡不知多少人說他怕老婆,就是怕我呢。」
「王爺系屬皇室,未來沒有一二個妾室,是不可能的。妹妹你應看明白這一點,若是要嫁給王爺,就要有這樣的準備。」
「不過王爺對你,真的是用了心的。而金川王又向來冷情,以後烏七雜的人應也不會太多。有一兩個,也難比上你們的情誼。」
「妹妹你也不要怪我說話直,如今你與他既有了這情,不管以後怎樣,再嫁旁人是不可能了。所以,你那種他變了心思你就走開的想法最好放棄。」
一直到落柳村,再晴的話都在她心中盤旋。
岳箏何嘗不明白這些,這些現實的讓人發抖的東西。
「這就是帝王家的愛,你該學著接受」。
他不也這麼說嗎?
岳箏忙甩了甩腦袋,不再想這些一直被她壓在心底的東西。
想想他的好……岳箏不想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使自己與他之間衍生出不可跨越的鴻溝。
不要忘了,前世,他一直,不,直到她死的時候,都沒有聽說他身邊有半個女人。所以他不好色……
鄉村之中的年味更加濃厚。
進了落柳村,看到那些三五一群玩耍的半大孩子,小曲兒不時地駐足停望。
出來接他們得邦子看到小曲兒嚮往的神色,一手拉著小傢伙,隨口招呼了幾個調皮的在街邊放炮的小孩子,回家拆了一掛鞭炮,就孩子王一般地領著小傢伙與小孩子玩去了。
裝瓶子,壓磚頭,拿手捏著最後一刻扔掉,百般放炮的花樣都被邦子帶著小孩子們嘗試了。
惹得邦子爹大老遠地擔心吵罵,就怕崩住了小孩子。
一班子孩子聽見這雷震的吼聲,嬉嬉鬧鬧地都跟著邦子往遠處跑。
歡聲笑語的,倒更增了幾分年味。
「邦子這小子,忒欠打,崩住了小少爺可怎麼好。」邦子爹看著跑遠的孩子們,跌腳粗聲道。說著就要追過去。
岳箏連忙喊住了,笑道「平叔沒事的,讓他們玩去吧。」
邦子爹到底不放心,叫了大石頭去看著才作罷。
大石頭只好一臉鬱悶地去看著小娃子們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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