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上午,鄭國慶帶著幾個孩子,貼對聯,掛燈籠。
老太太帶著鄭慧雅,準備年夜飯要吃的,而孟昭然則打掃房間,老爺子和小四則哄著六一。
鄭慧雅之前準備的很多很齊全,很多東西拿出來,就可以下鍋,和老太太確定了當晚要做的菜,就拿出一塊大豬肉,準備剁餃子餡。
剛剁到一半,電話鈴響了,寧寧跑去接了電話,然後朝廚房裡大聲喊道:「媽,電話!」
鄭慧雅放下菜刀,擦了手,這才出來,邊走還邊問:「誰來的電話?」
「不知道,好像是部隊裡吧!」
鄭慧雅心裡有些不安,接走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到對面歷天明有氣無力的聲音:「慧雅,是我!」
「天明?你怎麼這個動靜?是受傷了嗎?」鄭慧雅急的朝著電話嚷道:「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
「咳咳,我沒大事,我別擔心,別吵,讓孩子們聽見。」歷天明聲音很虛弱,「慧雅,我想你了,你過來陪著我好不好?」
鄭慧雅的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她捂著嘴,哽咽了一會兒才說:「好,我現在就過去,你在哪?」
「我派了人去接你,你拿幾件我的衣服過來,可能,我們要是這住一個月。孩子們怎麼辦?要不,你把小四帶過來,算了算了,還是別帶了,再嚇著他……」歷天明可能是太想家想老婆想孩子了,說話氣都不順,可還是惦記這個想著那個。
歷天明這麼說,就代表著他傷的很重,鄭慧雅的眼淚流的更凶了,可一抬頭,就看到,幾個孩子都一臉擔憂的湊了過來,鄭國慶也面色凝重的站在她身邊,她忙道:「讓他們在家吧,今天,我爹娘和國慶他們一家三口都在這過年,要是我們都走了,他們這年還有什麼意思啊!我問問小四,要是他願意,我就帶著他,他要想跟哥哥姐姐在家,就讓咱爹娘幫著看就行了。你別操心了,我這就收拾衣服過去,你等著我啊!」
她撂下電話,把眼淚擦淨,才對幾個孩子說:「爸爸受傷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他想讓媽媽去陪他一段日子,你們在家,和大舅,和姥姥姥爺過年啊!」
以安上前一步,態度很堅決的說:「不,我們要和你一起去看爸爸。」
以輝說:「媽媽,爸爸是受傷了嗎?讓我們去吧,要不然,我們也過不好年,心裡總惦記著。」
寧寧也懇求道:「媽媽,讓我們去吧,爸爸好不好,不親眼看到,我們怎麼能心安呢,再說了,爸爸傷的重不重,你也不知道,只聽電話里,哪能那麼清楚啊!」
鄭國慶也說:「二姐,讓幾個孩子去吧,爹娘這兒你放心,有我呢!」
要是可以,他也想跟著去看看,可老人年紀大,不能受刺激,去看受傷的歷天明並不好;二來,歷天明身份在那,恐怕也不會允許去這麼多人。
鄭慧雅看幾個孩子目光堅定,就連小四也抱著她的腰嚷著要爸爸,她只好點頭答應了。「行,不過你們得聽話,要是爸爸的傷沒事,你們明天就回來,陪姥爺他們好不好?」
這種事,去了就由不得媽媽了,以安很痛快的答應下來。
收拾好衣物,來接她的車已經等候在外面,司機敬了禮,看著幾個孩子動了動嘴唇沒說話。
她上了車,搖下車窗,跟老爺子和老太太擺了擺手,「爹,娘,別擔心,他既然讓我去陪著,就說明沒有大事,要真傷重,肯定不會通知我。」
其實她心裡還有一句:傷重恐怕也會等好的差不多了再通知她。
汽車一路行駛,車裡寂靜的很,幾個孩子一聲不吭,小臉個個繃的嚴肅,鄭慧雅回頭看看他們,「以安,別這樣,爸爸都說了沒事。」
以安重重的嗯了一聲,「我知道。」
她心裡嘆了口氣,也擔憂的不得了,可當著孩子們的面,儘量緩和著語氣,「寧寧,唱首歌吧,還有很久的路程呢。」
寧寧咬了咬唇,她哪有什麼心思唱歌,「媽媽,要不,你睡一覺吧,這兩天你肯定沒睡好。」
鄭慧雅怔了怔,苦笑,「好吧,那你們隨意吧,媽媽閉上眼眯一會。」
她哪裡睡的著,可這是女兒的好意,她把眼睛閉上,一會是歷天明滿身滿臉血的出現在她面前;一會又是歷天明躺在病床上,虛弱無力的樣子。
她不敢再閉眼,生怕閉上眼歷天明受傷的樣子又出現在她眼前,讓她的心裡承受不住。
剛才在家裡,接電話的時候,要不是有老人有孩子在家,她的腿都要哆嗦了,她不怕別的,現在沒有小七在身邊,她沒有救命的藥水,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她毫無辦法。
可家裡老人孩子一大幫,她再害怕也要強撐著,只能寄希望,歷天明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沒有大事。
她一路上,心裡不停的在煎熬,恨不得把九天神佛都禱告一番,求歷天明的平安。
此時她早把小七說過的,過了當初那一劫,歷天明再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話給忘了。
三個孩子加上小四,坐在後座上,小四年紀小,坐不大住,可看著哥哥姐姐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他也不敢說話,只是往姐姐身邊擠了又擠。
寧寧回過神,忙把小四抱在懷裡,低聲安慰道:「小四不怕,爸爸沒事的,爸爸好好的呢。」
不說還沒事,這一安慰,小四委屈的哭起來,「我要爸爸——」
鄭慧雅被孩子的哭聲驚醒,心裡責備自己不經事,回過頭朝兒子伸了伸手,「過來兒子,上媽媽這兒來,媽媽抱。」
小四從中間爬了過去,鄭慧雅把他抱到懷裡,拿手絹擦了眼淚,輕言細語的說:「爸爸不是說過嗎,小四是小男子漢,男子漢是不能輕易掉眼淚的。」
小四哽咽著說:「我想爸爸。」
「咱們這不是馬上就要看到爸爸了嗎?好了兒子,再哭,叔叔該笑話小四了。」她親了親兒子的臉蛋,指著窗外那一片片土地,「看看,外面……」
她還沒說完,就聽到小四興奮的指著外面,「牛,媽媽,有牛!」
汽車一眨眼就過去了,小四很是遺憾的收回手指,仰頭問媽媽,「你看到了嗎,牛?」
「看到了……」她和小四絮絮了一路,終於在汽車行駛了二個小時後,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療養院。
汽車直接開進去,在一棟掩映在林木後面的二層小樓面前停下。
早有小戰士過來開了車門,朝鄭慧雅敬禮,「您好,夫人,將軍讓我來接您。」
鄭慧雅一行人跟著帶路的小戰士往裡走,走廊里很靜,只有一行人皮鞋發出的噠噠聲。
走到最裡面的房間,小戰士敲了敲門,門從裡面打開了,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小姑娘悄聲說:「首長睡著了,你先帶他們去休息一下吧,等首長醒了再見面。」
小戰士猶豫了一下,「這不好吧,首長吩咐過,夫人來了立刻把人帶過去。」
小護士皺著眉毛訓斥道:「首長睡著了,你不知道首長身體很虛弱不能讓人打擾嗎?有什麼事醒了再說唄!」
鄭慧雅聽著這話,眉頭不由的緊皺,伸手,將小護士扒拉到一邊,「歷天明呢,我要去見他。」
小護士不高興的上前,想要阻攔,嘴裡還說著:「哎你不能進去——」
以安上前將她推到一旁,「閉嘴!你什麼人?嚷什麼?不知道我爸爸需要安靜?」就轉頭對小戰士說:「這裡的負責人是誰?怎麼安排個這麼沒腦子的人在護理?」
從外面快速走過來二人,前面那個穿著軍裝,看軍銜是個少尉,後面跟著一個護士打扮的中年女人,少尉冷眼看了小護士一眼,給鄭慧雅敬了個軍禮,「夫人,您來了,請進去吧,剛才首長還在念叨您呢!」
「對不起對不起,」中年護士忙跟鄭慧雅道歉,接著低聲訓斥:「小蘇,不是說今天不用你值班嗎?你怎麼在這兒?小馬呢?」中年女人臉色不好看,低聲說:「你趕緊回去,這裡不需要你。」
小蘇護士咬著唇,不捨得離開,「小馬跟我換班了,我要走了,這裡沒有人照顧。」
又是一個歷天明的愛慕者,這樣沒有眼色的人也能在這裡當護士,看來這份工作也干到頭了。
鄭慧雅沒理她,跟少尉點了點頭,「徐少尉,請你帶我們過去吧。」想了想又說,「讓孩子們先在這休息一下,我先過去看看。」
她也怕萬一歷天明傷勢嚴重,嚇著孩子們。
顯然徐少尉也是這樣想的。
以安看了看小四,同意了,他和弟弟倒是不怕,但妹妹是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小四年紀太小,嚇著就不好了。
鄭慧雅跟著他進了裡面的一個套間,看到歷天明的第一眼,她腦子裡嗡一聲,眼淚像決堤一樣,洶湧而出。
「天明……」她三步並作兩步,幾步就到了床邊,看著歷天明那被紗布包了大部分身體,心痛的無以復加。
「他,到底怎麼樣?你跟我說實話。」她淚眼朦朧的看著徐少尉,「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怎麼會這樣?」
徐少尉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激動,嚇了一跳,忙道:「夫人別擔心,將軍已經脫離危險了,他身上有三十多處彈片,都已經取出來了,您不用擔心。」
顯然這也是個不會安慰人的,三十多處,那身上還能有好地方?
額頭上也包著,只有臉上好好的,還有一條腿吊著,鄭慧雅想要去摸摸他,都無處下手。
正在此時,歷天明也醒了,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她就咧著嘴樂了,「你來了,別哭,我這傷就看著重,其實,都是些皮外傷,一點事都沒有,不信,你問大夫?」
「還唬弄我,不重能包成這樣?」她坐到床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怎麼傷的這麼重,可真讓你嚇死了。」
那年,他差點喪命,可鄭慧雅有小七的救命神藥在手,倒沒太害怕,可這次,她的心被嚇的砰砰跳,「你這樣,一會孩子們進來,可怎麼辦?」
歷天明怔了怔,「孩子們也來了?怎麼把他們也帶來了?」
早在他醒了的時候,徐少尉就很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現在房間內只有兩個人,鄭慧雅忍不住埋怨:「你受了傷,孩子們知道了,誰也不肯留在家裡,非得要來看你。」她說完覺得口氣重了些,又柔聲說:「你這樣,孩子們,看了得多難過?就是我,心裡也害怕的很。」
說完,忍不住問:「三十多處彈片,取出這麼多的彈片,一定很疼吧!」
說著眼淚又開始往下落,「你說說,這又不是沒解放的時候,怎麼會中這麼多的彈片,難不成,你踩到雷了?」
歷天明看妻子又是擔心又是難過的說個不停,心裡不好受,知道她是心中難過至極,害怕至極,才會不停的找話題,想讓自己沒有空想東想西。
「我真的沒事,」這話說多了他自己都有點心虛,「這次命大,我……就是受了點傷,你別哭,你這樣,我心裡也不好受。」
二人說了會話,門悄無聲息的被人推開,歷天明第一時間感覺到,一眼就看到兩個兒子站在門口,驚訝的看著自己。
「過來兒子。」他沉聲說道。「把門關上,別讓你弟弟進來。」
這兩個孩子從小沒少受訓,但並沒有真正的見血,所以看到父親這樣,也是小臉煞白,心裡震驚極了。
「怕了嗎?以後,你們長大了參軍,當上真正的軍人,保家衛國,也會遇上這樣的情況。」他的聲音虛弱卻帶了股氣勢,讓人不知不覺的打起精神,「告訴我,你們怕了嗎?」
以安和以輝不愧是歷天明的兒子,啦的立正,敬了個軍禮,吼道:「我們不怕!」
歷天明笑了,「好,不愧是我歷天明的種,好!」他說的聲音有些大,有些急,嗓子咳了起來,連帶全身上下跟著震動。
鄭慧雅看著心疼不已,這身上的傷口,跟著每動一下得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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