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重要的具體原因,就是唐英於乾隆二十一年以後年告老,從此進呈供畫琺瑯用的高檔白瓷越來越少,到了晚期完全斷檔,清宮琺瑯彩終於結束了它輝煌短暫的藝術生命。
後期嘉道等官窯中也玩琺瑯彩,但僅限於邊飾或局部使用,且都是景德仿燒,相比宮內琺瑯作生產的瓷胎畫琺瑯器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好在窮則變,變則通。
這三隻杯兒一隻的形狀是馬蹄杯,一隻是蓮子杯,一隻是高腳杯,三隻都是傳統的貢瓷樣式,圖案也是繼承自康雍時期的三多杯等圖案,不過彩料卻變成了乾隆朝大成的粉彩。
其實粉彩自雍正朝便已經發明了,後期彩繪的效果已經可以和琺瑯彩器相媲美,不過品質提升的原因卻不是來自彩料的提升,而是胎器品質得到了極大提升,用了一種極好的白料打底,稱為「玻璃白」。
有了以玻璃白打底的胎器,瓷器彩繪效果便可與琺瑯彩器匹敵,不但大大降低了造價,還可以在景德直接生產。
從此,昂貴而神秘的琺瑯彩很快被其取而代之,曾經輝煌的琺瑯彩退出了歷史舞台,粉彩瓷器開始在乾隆朝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和廣闊的發展前景,成了彩瓷的主流,不但官窯,民窯也開始大量燒造。
雖然成本降低,但是官窯內貢瓷器的工藝還是一點沒有馬虎,三隻杯兒雖然都是粉彩,卻也各有特色。
高腳杯是傳統的福蓮回紋圖案,底部是明黃色的雲板紋,粉彩填充,往上是綠色蕉葉紋於藍色蕉扇紋環繞杯腳,再往上一圈大紅,繼續往上是黃地粉色的回文,幾種圖案填滿了杯腳。
杯體底部是黃綠粉三色蓮花座,其上一圈粉色,一圈黃色,從杯底過度到側面,側面上下用夔紋和夔紋套環紋分隔上下,中間用蓮花,西番蓮,福蓮循環填充,最後上下的杯沿和底沿用細紅線勾出上下圖案的分界,留出白地的口沿。
杯子內部是白色的,底部還有與杯體色調和圖案一致的福蓮紋路。
所有的圖案,都是用「軋道填色」的工藝勾勒出來的,先在器物局部或全器色地上刻劃纖細的花紋,然後加繪各式圖案,這種工藝難度大且費工,看上去富麗堂皇,故有「錦上添花」之稱。
如果說這隻高腳杯還留有空白的話,剩下的兩隻粉彩杯兒就完全滿色了。
蓮子杯是收口,側面看上去形如蓮子而得名,這隻杯子所用的工藝是乾隆朝非常傳統的瓷繪工藝,叫做「萬花不落地」。
萬花不落地就是畫面由各種花朵構成,花朵繁密到看不到杯子的托底用色,故而得名。
用彩更是紛呈繽紛,在杯內和杯底也填上了好看的松石綠色,整個杯子再也見不到一點玻璃白地,這種瓷器又有一個稱呼,叫「綠里器」,或者叫做「綠里粉彩」。
最後剩下的那隻馬蹄杯,撇口深腹,內挖淺圈足,形如倒置馬蹄,胎體輕薄,釉汁滋潤,卻是一隻向成化朝「致敬」的鬥彩杯子。
雖然相比前兩隻乾隆杯子,紋飾稍微顯得簡約一些,不過也只是稍微而已,相比真正的成化,卻又繁複太多了。
外壁主體以藍、紅、綠、黃四色彩環繪團花五朵,其間點綴折枝石榴,近足處則裝飾變體如意紋,整器紋飾布局得當,填彩精細,釉下青花與釉上諸彩上下相映,左右爭妍。
相比成化,這個杯子的製作更為精緻,紋飾布局和設色也更為豐富,釉彩也柔和光潤,題材紋樣也是到了乾隆御窯才出現的獨有紋樣,因為品質出眾,因此底心自信地用書寫了「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書款而非寄託款,作為標準官窯款識。
三隻杯子都極具乾隆朝特色,又能夠充分看見它們從前朝吸收的營養和繼承的規範,如果說四隻明朝杯子堪稱彩瓷中相當經典的「開局」的話,這三隻杯子,就是最好的「總結」。
合計下來,周至從這隻行李箱裡,一共開出了成化鬥彩葡萄紋馬蹄杯,宣德鬥彩花蝶紋斗笠杯,嘉慶鬥彩人物缸杯,萬曆青花五彩嬰戲紋蓮子杯;康熙鬥彩十二花神蘭花,牡丹,蓮花鈴鐺杯;雍正琺瑯彩過牆枝杏花柳燕圖瓷鍾,清雍正琺瑯彩過牆枝天竹梅雀圖瓷鍾;乾隆粉彩福蓮紋高腳杯,粉彩萬花不落地蓮子杯,鬥彩團花馬蹄杯。
明四代清三代,十二隻小杯子,東西全都不大,卻只只驚艷非常。
「這個收藏者很了不起。」安思遠抽起了菸斗總結道:「有關於收藏者的信息嗎?」
「國內有些信息,好像是民國一位軍事家的物品,不過啟老爺子沒有細說。」周至說道:「安先生,我想要儘快回去了。」
「兩尊天王像的手續也辦完了。」安思遠說道:「不過你這些杯子的手續,可能需要再次辦理。」
「對,要是僅僅靠機場拍賣會的火漆印,怕是不好解釋。」周至知道這些東西雖然理論上已經合法歸屬於周至,但要是價值太高的話,很可能會被刁難。
「你不是有律師嗎?」安思遠笑道:「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讓湯尼黃和鍾晉幫你,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兒。」
「啊他們剛好也在忙龍鳳天王出關的事兒,」周至樂了:「乾脆連我的東西一起了。」
關於兩件武士像的猜測有許多,有說是神荼鬱壘的,有說是秦瓊尉遲恭的,莫衷一是,現在國內傾向於將之命名為「蟠龍天王像」和「舞鳳天王像」,以突出其神像後上方的兩大特徵,而媒體和民間已經習慣將之合稱為「龍鳳天王」。
「我的拍賣會,你不參加了?」安思遠又問道。
「實在是抱歉了,現在還是我們的農曆新年,家人都希望我回去團聚,我在紐市已經待得有點久了。」周至遺憾道:「石魯的畫作我也有兩幅,這次就不參與了,等到先生的耀州窯瓷器拍賣開始,我肯定是要來參與的。」
「年輕人就是要多到處轉轉,不要像我現在這樣跑不動了,只能坐等人家送貨上門,才後悔好多地方都沒過。」
「先生是我的榜樣,能夠將耀州窯各種釉色收集齊全,功夫下得大了。」周至說道:「不過下次拍賣這些藏品又會星流四散,先生不再考慮一下?」
安思遠笑了:「喬治,我只是一個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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