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兒臣不同意!」
容譽聽到延昌帝的話臉色驟然一變,他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父皇,這事不妥……」
延昌帝冷眼瞧著他,目光一瞬間銳利的如同夜色中撕裂天際的閃電。
容譽雖然懼怕這個父皇,但是現在他自己的利益要受損,他怎麼也不能服軟,他垂著頭,咬緊牙,裝作沒有看到延昌帝的眼神,可聲音到底是底氣不足,「父皇,這事……不妥……」
「哪裡不妥,你倒是和朕說說看!」
「這……」
容譽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根本找不到理由來反駁延昌帝的話,容恆本來就是父皇的兒子,如果父皇要把他認回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簡親王和王妃已經都斃命了,就算把他們的罪名全公諸天下也沒有人會阻攔。如果簡親王妃還活著,父皇興許會顧忌王妃不會把容恆認回來,掉包皇嗣加上謀朝篡位就是一百條性命都不夠死的。可是王妃也死了,父皇已經沒有顧忌了。
容譽咬咬牙,他原本還想著容戌死了之後就沒有人跟他爭大遠朝的天下了,哪裡想到竟然又冒出來了一個容恆,先前容恆還是他親密的合作夥伴,轉瞬之間竟然就又成了他的對手。他想著先前和容恆韓子玉幾個人商量怎麼對付容戌的事情,跟吞了蒼蠅似的噁心。
尤其是看容恆的模樣,分明就不是剛剛知道自己的身份,聽到他被掉包的消息完全沒有一丁點的震驚,他就是個傻子也能明白了,容恆分明就是利用他來對付容戌,偏偏他這個傻子竟然還真的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完完全全的被利用了個徹底。
他額頭青筋直冒,他隱忍了這麼久,怎麼能把眼看著到手的皇位拱手讓人。
他咬牙,仰頭看著延昌帝,「父皇,朝堂中誰人不止誰人不曉容恆是簡親王府的二公子,您這樣把他認回來也要有充分的證據能證明才行啊,要不然朝堂中有誰會輕信這件事?恐怕……恐怕到時候還會說……說……」
「朕倒是想聽聽看朝堂中人會怎麼議論朕。」延昌帝冷冷的瞧著容譽,「你繼續說!」
「朝堂中的人興許會說……說父皇您因為女色,所以才讓王妃的兒子做您的兒子……」
延昌帝嘴角劃出一抹冷意,靜靜的望著前方低著頭貌似謙卑的容譽,對於他這個兒子他一向是不喜歡的,首先是因為鄭貴妃是他的母親,其次便是因為他這個兒子他也是看著長大的!懦弱而不甘於平凡,典型的金玉在外敗絮其中,這樣的人只適合做一個閒散的皇子或者是王爺,可是他自己卻完全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明明沒有這個本事,卻非想要攬這個活計。
做皇帝是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可權利的另外一面卻是操勞,還要有腦子!容恆和韓子玉分明就是在利用他,他竟然也沒有發覺,還有秦惜……把秦惜召到宮裡多少次,竟然也沒有發現她表現出來的單純和無辜全都是裝出來的,他怎麼可能讓這麼無用的兒子做皇帝。
當真如此,恐怕大景朝還不用來發兵,好好的一個國家就要被他給敗了。
現在……竟然又要拿著他這個父皇的感情事來做文章了。
延昌帝目光中閃過譏誚。
他可以想像的到,如果早朝上把容恆的身份給曝光了之後,三皇子一黨的人恐怕當真要拿簡親王妃來說事來質疑他的決斷。他目光落在已經沒有聲息的沈氏身上。
方才他已經答應過了,要保容恆的平安。
容譽心眼太小,這件事他早就知道,可是再多的早知道也沒有先前的那麼一幕那麼震撼,就因為鄭貴妃先前說了對他不利的話,後面他明明可以把鄭氏救回來,他卻沒有。他若是登基,又豈能有容恆的活路。
就算不是答應沈氏的,他也打算讓容恆登基了。其一是這些年來對他的確虧欠甚多,最重要的卻是合適,這個孩子心之堅韌,裝傻充愣了五年,又善於隱忍,更重要的是,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內心中還能擁有那麼一點柔軟,以後做了皇帝也不至於變成一個因為仇恨而扭曲心神的人。
這樣的人,才堪以大任。
「證據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朕自然有證據。」
容譽不甘啊!
為什麼明明已經算計好的事情,容戌也死了,他的目標也達成了,卻又重新冒出來了一個敵人。他咬緊牙關,眼睛裡全都是陰鷙的光芒。
延昌帝看他的樣子,冷哼一聲,「容譽,朕必須要警告你,可別想著犯傻,今天的容戌應該足夠給你敲響警鐘了。」
容譽渾身一震,抿緊了唇,再也沒有說一個字。
他不甘也好,憤恨也好,全然都沒有用,只要父皇身體一天好好的,大遠朝的士兵們效忠的人就依舊是他。現如今他的兵馬別說不在皇宮,就是在皇宮裡見證了容戌的事情之後也不會有人頭腦發熱的跟著他一起謀反。
更何況這裡還有韓子玉,還有孫清正……他就是想動手也完全沒有辦法。
怪就怪他實力不夠,連像容戌那樣不顧一切的奮力一搏都不夠。
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前行壓下。心裡仿佛有一把無名火,燒的他眼睛通紅。
他瞧著滿大殿的血,鼻翼間充滿了血腥味,長袖下的手已經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他看向不遠處的容恆,他一身的黑色長袍,此時正在蹲在沈氏的屍身旁邊,眼神悲痛,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想了想,做了最後一搏。
「父皇,就算您有心恢復容恆的身份,也要看他自己本人同不同意吧,容恆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簡親王府的二公子,心裡早就把皇嬸當成了他的親生母親,讓他認祖歸宗恐怕……」
他故意說了一半留了一半,讓人有無限的遐想空間。
延昌帝坐在偌大的龍床上,一雙銳利的鷹眸微微一黯,他知道容恆心裡必然恨極了他的。當初他在知道了孩子掉包之後最初的憤怒之後卻是淡淡的欣喜,每次看到容戌那張小臉他都忍不住想起沈氏,所以就咬咬牙,把一切都給隱藏了起來。
這些年來,他不是不知道容恆過的是什麼日子,可每次心軟的時候他總是告訴自己,沒事的,再堅持堅持就好了,容恆好歹有沈氏的關心和疼愛呢。
就連當初容厲雲以容恆痴傻,要廢了他簡親王府世子爺的稱號,他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因為確實一個痴傻的孩子的確沒有辦法繼承王府,那個時候他對這個孩子其實是放棄了的,一個傻子能幹什麼?不是不愧疚的,只是他再次安慰自己,雖然不能繼承簡親王府,可他也封了容恆做定安候,自己憑本事努力來的爵位總比繼承王府更加的威風,不是嗎?
所以這些年在自己自欺欺人的情況下,他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了容厲雲對容恆的暴行。
容厲雲多次刺殺容恆他也是知道的,每次容恆都安全的躲開了不是嗎?
所以他能靠自己好好的活著。
也會活的很好。
延昌帝苦笑著嘆口氣,容厲雲雖然是一切悲劇的製造者,可他卻是一切悲劇的推動者!
「父皇……」
他的思緒被容譽的話拉了回來,一轉眸便瞧見容譽目光中淡淡的急切,他皺眉道,「這樣的好事兒,你以為誰會拒絕!」
容譽準備好的一大堆的說辭全都被這一句話打散了。他當即啞然,沒錯,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做皇子可比做一個只有閒職的定安候要強的多的多了,誰也不會拒絕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讓你的憐憫見鬼去吧。」容恆早已聽到兩人的對話,只是不作理會,他抱起沈氏的屍身,譏誚的看著延昌帝,「我不在意你的皇位,你愛傳給誰傳給誰,我是大遠的定安候,跟你……完全沒有關係!」
「容恆……」
「我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把皇位傳給容譽,然後再眼睜睜的看著大遠朝是怎麼走向滅亡的!」
延昌帝心裡猛然一個「咯噔」,他皺眉瞧著容恆,「你別不識抬舉……」
「的確!那你就去抬舉想被你抬舉的人!」容恆轉眸看向秦惜,「走,咱們回家!」
「好!」
秦惜一手抱著汐月,一隻手扶住青翎,把身上大半的力氣都交給青翎,身後容恆讓禁衛軍把容厲雲的屍體也帶走,幾人就這樣旁若無人的離開了延昌帝的寢宮。
身後的延昌帝氣的麵皮發青,他都已經有這樣的誠意了,容恆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絕!
「父皇,容恆根本就不稀罕……」
「你給朕閉嘴!」延昌帝憋了一肚子的火,容譽卻非要往槍口上撞,他怒視容譽,「就算容恆一百個一千個不稀罕,那他也是朕的兒子!」
容譽的臉色變的相當的難看。
「這裡沒有你的事了,退下!」
容譽心有不甘,卻沒有辦法,他現在要回府去找幕僚好好的商量一下,怎麼對付容恆!
……
容恆和秦惜走出了宮門,不再管宮裡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來的時候容恆是騎馬,回去的時候卻是不能,有宮人趕來了一輛馬車,青翎趕車,容恆和秦惜抱著小小的汐月坐在馬車中。馬車裡沈氏和容厲雲的屍體也堆在裡面。
容恆一直握著沈氏的手,一路沉默。
出了宮門,一片寂靜,馬車中的氣氛太過僵冷,秦惜也不想看到容厲雲,哪怕是屍體她也覺得難以忍受。掀開車簾往外看去,月亮已經移到了西天,馬上就要天亮了。夜色寂靜,唯有森冷的風呼呼的吹著。
官道兩旁的楊樹葉子已經掉落的不剩下多少,這天已經有了冬天的蕭瑟了。
宮外的空氣很好,沒有血腥味,風仿佛都是甜的。秦惜眺目遠望,幾乎家家戶戶都陷入了黑暗,京城的百姓們恐怕不知道這一夜之間,已經是朝堂中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唯有他們……沒有受這一場謀反的影響吧。
胸口間沉悶的厲害,她輕輕的撫著胸口,面色有些蒼白。
索性天色太黑,馬車中更黑,也索性容恆的注意力沒有在她的身上,所以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車簾打開冷風就灌進來,她抱著懷裡的汐月,生怕年幼的她染上風寒,又把車簾給合上了。經過今天的事情,汐月的襁褓上也沾了許多的血跡,她嗅著那氣息,稍稍忍耐了一下,用襁褓把她裹的嚴嚴實實。
馬車晃晃悠悠的行的很慢,可再慢的路程也總有到達的時候,很快眾人就到了定安侯府,定安侯府燈光明亮,大門上掛著的燈籠還亮著,大門大開著,府里的人進進出出的往外搬屍體。
府里的人本來都已經跟著容恆全都離開了,在大局定下的時候他們就回到了侯府,先前侯府里的機關勸都打開了,所以趁機闖進侯府想抓她的人都命喪於此。
大門的台階上血跡斑斑,府里的管家讓人提著水桶把那水跡沖乾淨。
容恆率先下了馬車,讓人把容厲雲的屍體弄下來,他則是抱著沈氏的屍體進了院子,管家很是聰明,什麼都沒有問,秦惜抱著汐月,也被青翎扶下了馬車。
院子裡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秦惜經過一天的折騰,她本身就懷著身孕雙腿浮腫,根本走不了多少路,此時又抱著汐月,儘管有青翎扶著,每一步走的還是非常吃力。
「夫人,要不我讓人找東西抬著您進去吧?」
青翎看她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有些心疼。先前在通道里都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就是一個正常的女子都要累個半死,更何況夫人還懷著身孕,如果不是靠著一股子毅力撐著,恐怕夫人早就倒下了。
她嘆口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是平常,不用她心疼,主子爺都親自抱著夫人進府里了,可今天主子爺沒了母親,心情必然十分壓抑難受。
「沒事的。」秦惜緊緊抱住汐月,生怕不小心把她給摔了,她輕聲道,「府里就這麼大,已經到前院了還能走多遠?很快就可以歇著了。」
「夫人,主子爺他……」
「這個時候別打擾他了,他心裡難受,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也好。」
青翎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了。
好不容易進了院子,院子裡的人也都回來了,如果不是院子裡淡淡的血腥味,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院子裡的燭光被點亮,屋裡卻是一片漆黑,青翎詢問守在院子裡的丫頭,「主子爺沒回來嗎?」
「還沒有。」
小丫頭搖搖頭,看秦惜抱孩子抱的很是吃力,從她手中接過了汐月,容恆手底下的人都十分有分寸,儘管有些驚奇為什麼夫人會從府外回來,並且還抱著一個小娃娃,卻也沒有多問。
青林把秦惜扶著在床上坐下,秦惜一雙腿已經感覺不像自己的了,尤其是腳底板,又疼又酸,剛坐到床上,整個人就癱軟了下來。青翎把房間裡的蠟燭點亮,房間裡有些凌亂,青翎隨手收拾了一下,從小丫頭手中接過了汐月,吩咐小丫頭,「讓廚房裡弄些熱水來給夫人洗洗。」
「是!」
眾人身上都染了血腥,不洗一洗根本沒辦法休息。
青翎瞧著懷裡的小人兒,身體僵硬的很,「夫人,小郡主以後怎麼辦啊?」
「自然是我和容恆養著。」秦惜看她抱著孩子的姿勢非常僵硬,忍不住淡淡一笑,「給我吧。」
青翎忙不失迭的把孩子交給秦惜。讓她抱孩子還不如讓她去殺人來的自在。秦惜抱著孩子,掀起了蓋住汐月面部的襁褓,她囑咐青翎,「找個小褥子來,把她這一身換掉。」
「好。」
青翎很快找來了東西,秦惜擔心給孩子換襁褓的時候會讓她著涼,就讓青翎弄來了火盆,又把窗子和門都關上了,這才給她換褥子。扔掉染血的襁褓,熟睡的汐月竟然都沒有醒過來,因為天冷的緣故,她穿著一身粉色的棉襖和小棉褲,頭上還戴著一頂虎頭虎腦的小帽子,小褥子揭掉了之後越發顯得孩子小的厲害,秦惜給她重新綁上褥子,可綁的並不好,她折騰來折騰去,孩子的小眉毛都皺起來,眼看就要醒了,她慌忙停住手,抱著孩子在懷裡輕輕的晃動著,汐月很快就再次熟睡。
她的額頭已經驚出了一層細汗。
她綁不好索性也不榜了,輕輕的把孩子放在床上,拿被子蓋住,囑咐青翎,「明天……不,等會兒天亮了之後就讓人找個奶娘來,這孩子不吃奶恐怕不行。」
青翎點點頭,「等會兒奴婢就讓人去府外去尋。」
說話間,廚房裡的人已經弄來了熱水,秦惜讓人青翎看好汐月,在耳房中簡單的沐浴了一番,把身上的血腥氣息全都洗掉,沐浴的時候聽到房間裡汐月的哭聲,她顧不上那麼多,在小丫頭的攙扶下起了身,快速穿上衣服就進了屋。
進屋的時候卻瞧見容恆已經回來了,正抱著汐月小聲的哄。她微微放下了心。她在丫頭的攙扶下走到容恆的身邊,汐月卻還在哭,怎麼都哄不好。容恆見她來了,慌忙問她,「她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
她也沒帶過孩子,她哪裡知道。
「是不是餓了?」
「應該不是,方才她喝了小半碗的羊奶,應該不是餓了,會不會是……尿了,或者拉了?」
容恆驀然一愣。
秦惜就掀起汐月的尿布,一看,果然是拉了,她嘆口氣,把尿布給抽出來,又讓青翎打來了熱水,找來柔軟的布巾把她的屁股擦乾淨,汐月的哭聲果然就弱了下來。
兩個人把汐月哄好了之後天已經蒙蒙亮了,秦惜從他懷中接過汐月,瞧著容恆一身的狼狽,輕聲道,「去洗個澡吧,也能舒服點。」
容恆轉身而去,秦惜就把汐月放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她肚子太大,不能平躺著,就側著身子面對著汐月睡。汐月已經再次睡著,她瞧著她的眉眼,果然有幾分和沈氏相似。
「夫人……」
「你也回去歇著吧,別忘了讓人去找奶娘。」
青翎點點頭便退了下去。
容恆很快就從耳房中出來,熄滅了蠟燭,上了床合上了帷幔。他躺在床上一言不發,雙目緊閉仿若睡著了一般,可秦惜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睡著,今天的事情對他的衝擊力太大了,失去了摯愛的母親,同時還知道了延昌帝明明知曉他的身份,卻眼睜睜的看著他陷入不能自拔的地步。
他以前應該對延昌帝有過期盼的吧,所以才會這樣的憤然和失望。她也閉上了眼睛,可同樣的也睡不著,她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出現的就全都是血。她睜著眼睛仰著頭去看床頂,不知道在想什麼。兩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就在秦惜以為就這樣過一夜的時候,一隻手卻穿過了汐月,正正的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秦惜詫異的睜開眼睛,此時的天色已經蒙蒙亮,她能看到床外側的容恆也睜開了眼睛,正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怎麼了?」她壓低聲音,生怕吵醒了汐月。
容恆卻搖搖頭,什麼都不說,手順著她的胳膊往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秦惜知道他心裡難受,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
「睡吧。」
兩人什麼話都沒有再說,都闔上了眼睛,但是也同樣的,都沒有真正的入睡。
……
延昌帝的寢宮中。
容譽和趙淳等人已經退下了,大殿中的屍體和血跡也全都被洗的乾乾淨淨,不但如此,寢宮裡還點了薰香,薰香的氣味瀰漫,把整個大殿的血腥味都蓋住了。
延昌帝只留下了孫清正和韓子玉,他惱怒的瞧著兩人,憤然道,「你們看看,看看容恆那個態度!他是朕的兒子,不是朕的老子,對朕就這個態度嗎!朕是要傳位給他,又不是要他的命,他怎麼就那麼不屑一顧,多少人為了這把龍椅爭的頭破血流,他倒好,送到他手裡他都不要!他以為朕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了嗎!」
韓子玉撇撇嘴,輕哼道,「是是是,您的兒子多,您可以把皇位傳給三殿下啊,何必找容恆呢。」
延昌帝當即怒目而視,韓子玉當做沒看到,他心裡替容恆很是不值,如果他是容恆估計做的也不會比容恆更好了,他嘆口氣搬了個凳子出來,給孫清正一把,自己也坐了下來,反正他對延昌帝一向都是這樣沒大沒小的,他嘀咕了一聲,「累死了!」然後瞧著延昌帝,「皇上,您讓臣和孫大學士留在這裡幹嘛啊,您倒是說說,這馬上天就要亮了,臣已經快一個月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您如果沒事兒的話臣就回去睡覺了啊。」
延昌帝深吸一口氣,怒火倒是消散了一些。
「你們還不知道朕讓你們留下來是什麼事嗎!」
孫清正還沒說話,韓子玉就已經懶洋洋的道,「臣不敢擅自揣測皇上的心思……」
延昌帝狠狠瞪了韓子玉一眼,「韓子玉,你給朕好好說話!」
「好吧,那就好好說話。」韓子玉面色把二郎腿放下來,面色正經了下來,「皇上,現在在您面前說話的不是韓將軍,也不是韓小侯爺,就當臣是容恆的一個朋友,臣說的話興許是大不敬,您要治罪也隨便您。您口口聲聲說容恆他對您不敬,那請問他該怎麼樣對您才是對的?一個從來都沒有對他盡過責任的父親,您老高興了就把他認回來,不高興了就讓他自生自滅,也不考慮考慮容恆他自己的感受。不是我說,這皇位興許在容戌和容譽那裡他們會爭的頭破血流,可在容恆來看,那龍椅跟一把破椅子也沒有區別,他從來都不想坐上至高無上的位置,一顆心早就被你們傷的千瘡百孔了!」
瞧著延昌帝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話,他等了片刻也沒有聽到他說出一個字來,見此,他嘴角划過一絲譏誚,淡淡的道,「皇上,其實我挺佩服您的,真的!為了容戌可以讓江山易主,這魄力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但是站在容恆的角度卻沒有辦法理解您的所作所為!您可知道,您寫下的傳位聖旨,傳給了容戌,如果容戌今天沒有早飯,您可知道後果是什麼?好,您不說,那我就乾脆挑明了說吧。但凡容戌登基做了皇上,容恆絕對沒有活路,他知道容恆是您的兒子,他恨容恆入骨,一旦掌握了至高無上的權利,第一個人殺的就是容恆……別告訴我您不知道這個後果,您什麼都知道,只是不去思考那麼多而已,因為在您的心裡,容恆和容戌……根本就不是手心手背,容戌被您捧上天,容恆就活該被摔進地獄嗎!」
瞧著延昌帝面色複雜下來,韓子玉臉色越發的冷,「一個父親,明明知道這樣會害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卻還是這樣做了,這跟您親手殺了他有什麼區別?!容恆只是對您冷嘲熱諷幾句,您就不平衡了?就覺得他是大不敬了?您想怎麼樣,就因為您要承認他的身份,他就應該感激涕零,跪在您的腳下高呼吾皇萬歲?呵呵,這麼蠢的事兒可不是容恆能幹出來的!」
他的一番冷嘲熱諷終於讓延昌帝惱羞成怒,他瞪著韓子玉,咬牙切齒,「韓子玉!」
韓子玉已經撩起長袍跪在了地上,「臣方才一番話全都是肺腑之言,若是皇上覺得臣冒犯了您,只管降臣的罪便是!」
「你跟他一個鼻孔出氣!」
「是啊。」韓子玉淡淡的看著他,「皇上,您若是也跟他幾次三番的出生入死,看著他怎樣在邊關苦苦掙扎只為了活命,再看看他身上有多少致命的傷!身上的傷好醫治,心上的傷卻怎麼都痊癒不了,皇上,您若是瞧見了,恐怕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延昌帝難得的沉默了下來。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做的的確不對,嘆口氣,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辦法了。他轉眸去看孫清正,這個他信任的臣子此時同樣用淡淡的譴責眼神瞧著他。
延昌帝苦笑不已,他靠在床架上,臉色有些蒼白,對韓子玉揮揮手,「起來吧,朕不治你的罪!」
眼下還能對他說這樣肺腑之言的,恐怕也只有寥寥幾人了。他揉著眉心,「容恆他……根本就不願意認朕,怎麼辦?」
「他不認您,您認他就行了。」韓子玉輕聲道,「除非您真的要把大遠交到容譽的手裡。」
怎麼可能!
他皇位的人選從來也沒有考慮過容譽,完全不合適!他不會把老祖宗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交給他敗壞。
孫清正也道,「皇上,大景朝傳來的消息您也該知道,眼看著楚容就要登基了,三皇子他……」他斟酌了一下措辭,才輕聲道,「他畢竟不是楚容的對手,楚容的野心咱們都心知肚明,先前沒有表示也是因為大遠的情況比較亂,可現在……恐怕楚容登基之後便要開始對付大遠了。」
延昌帝繼續保持沉默。
孫清正繼續道,「皇上龍體康健自然沒有妨礙,臣也說個大不敬的話……皇上,您還是早些把儲君的人選定下來。三殿下、並不是個安分的,您若是不收回他手中的權利,恐怕逼急了他,也會做出和容戌一樣的事情來。」
延昌帝一拍床架,「他敢!」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韓子玉說話可沒有孫清正那麼謹慎,輕哼道,「這事兒可保不齊,皇上,如果先前您不是讓孫大人監國,讓臣輔政,恐怕今兒個造反的不只是容戌呢!」
什麼狗屁的平衡之道。
當皇帝的不知道都在想什麼,如果早點把儲君的位置定下來了,從來也不給容譽這個機會,容譽保管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哪裡有這麼多事兒!偏偏要給他和容戌的一樣多,讓兩個人都覺得自己有機會,好了,場面控制不住了,最後就死的死,傷的傷唄。
延昌帝擰起了眉頭,所以眼下他也知道,能對付楚容的皇子,也只有容恆了,所以不管容恆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他都必須把他給認回來。
大殿的風吹的厲害,延昌帝喝了兩口冷風就抿著唇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皇上……」
「咳咳,沒……咳,沒事。」好不容易咳嗽才止住,他只覺得喉嚨湧上一股子腥甜,攤開手便瞧見了一手的血,他愣愣的瞧著掌心的血跡,韓子玉和孫清正已經從凳子上起了身,「來人,傳御醫!」
「別傳了。」延昌帝搖搖頭,「方才孫遠揚給朕看過了,他不是傳說中的鬼醫嗎,他明確的跟朕說了,朕時日無多。御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勉強坐直了身子,「這事兒朕心中已經有論斷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皇上,那趙淳該怎麼處置?」
提起趙淳,延昌帝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以前他還覺得趙淳是個可用之材,可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小人,他若是能跟容戌共同進退,他還會欣賞他一點。
可他卻跟個牆頭草一般,看到事情有不對的地方立馬就轉了風向,這人……根本就留不得,留著也只會成為禍害!
可現在卻不能動,現在動了他,估計會引起驍騎軍的惶恐,驍騎軍也是被容戌矇騙了才會造反,他只打算把幾個高級將領換掉,其他人卻是不打算動的。
他對韓子玉擺擺手,「這個你別操心了,朕自有打算!天快亮了……你們別回府了,就在宮裡歇一歇,等下朝了再回去。」
「……是!」
十月十一。
這一日延昌帝上朝。
京城昨夜的震盪有些人百官們已經明了,因為京城外的三個軍營里都有文武百官們的親屬在裡頭,因此消息完全瞞不住,而且昨夜幾十萬的鐵騎幾乎踏破了官道,震天的廝殺聲眾人也聽的分明,因此今日百官們尤其沉默。
尤其是太子黨。
容恆今日沒有上朝,延昌帝目光在掃了一圈,在朝堂上把太子謀反的事情全都說了個清楚明白,並說明太子和簡親王一同被絞殺,把對太子府和簡親王府的懲罰也都當朝宣布,就在三皇子黨竊喜的時候,延昌帝突然又爆出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容恆和容戌在二十四年前被簡親王掉包,並且說是昨天簡親王親口承認的。
這事頓時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有人恍然,有人質疑。
「皇上,萬一是簡親王最後的報復呢,誰不知道容恆是簡親王的兒子,興許他故意這樣說,故意亂人陣腳呢。」
延昌帝輕輕的看發言的溫太傅,淡淡的道,「朕已經查明了真相,確定容恆就是朕的兒子!」
此言一出,質疑的人也閉上了嘴巴。
皇上又不是傻子,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別人的兒子登上自己的皇位?三皇子黨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容譽叮囑過了,在朝堂上竟然也沒有提出什麼質疑。
延昌帝滿意的點點頭,韓子玉和孫清正的話對他到底是有用的,他當即下令封了容譽為榮親王,賜了江南的一處封底。
眾人頓時瞭然,大遠朝的規矩,皇子一旦封王,便沒有機會再爭奪皇位,皇上這是下了決心要讓容恆登基了。
不但如此,延昌帝在朝堂上奪了容譽掌管飛虎軍的兵符,並且尋了個由頭,貶了一個三皇子黨的人,於是百官們再次明白,一夜之間,風雲變幻。原本的三皇子黨和太子黨的人都大跌眼鏡,誰也想不到,不是太子登基,更不是三皇子登基,而是由容恆執掌了大權。
百官們均不敢吱聲。
最後,延昌帝直接讓人到定安侯府去傳旨,封容恆為太子,並且把從容譽手中剛剛奪來的飛虎軍的令牌,包括先前容戌執掌的驍騎軍的令牌讓人一併帶給了容恆。
一時間百官心情複雜。
誰能想到一年多前他們還看不起的簡親王府的二傻子,現如今搖身一變就成了手握實權的太子殿下了!
最最悔恨的人就成了溫太傅,當年如果他堅持把溫婉嫁給容恆,那現在他的女兒不但不會死,還成了太子妃啊!他幾乎要捶胸扼腕,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早朝的最後,延昌帝貶了幾個昨夜和容戌一起造反的將軍,而趙淳……直接被延昌帝革了九門提督的官職,同時,也削了他建昌候的侯爵,至此,趙淳算是直接從官員變成了庶民。
但是趙淳還是鬆了一口氣,只要留得一條性命,總歸有能鹹魚翻身的時候。
他當即在朝堂中摘下了官帽,退出了皇宮。
延昌帝還算留情面,興許是看在老侯爺的份上,並沒有收回侯府的府邸,留給他們一個安身之所。
十月十二。
大景朝的太子楚容提前登基,登基第一件事便是發兵討伐大遠。
理由是,大景意圖跟大遠和親,可他們尊貴的公主卻被拒絕,其二是楚容出使大遠的時候遭遇刺殺,險些喪命。
大景的士兵們聽了憤怒不已,誓要揮兵南下,絕不讓他們的公主白白的受這個屈辱,更不讓他們尊貴的太子殿下的傷白受!
至此。
天下大亂!
------題外話------
知道之前楚容提和親的時候為嘛沒有堅持了吧?老早就算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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