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和沈妘一起走進嚴家大門,時不時有人過來與沈妘見禮。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沈妤看著前面,微微一笑道:「姐姐最近一定很忙罷?」
沈妘一愣,然後意識到沈妤在說什麼,道:「一開始是這樣,後來寧王府就閉門謝客了。」
沈妤輕聲道:「如今的局勢……不少人都急著向寧王殿下諂媚討好,或者他們會從姐姐身上入手,姐姐可要小心才是。」
沈妘微微頷首:「我雖然是個深閨婦人,但有些道理也不是不懂,對於那些人的小心思我也了解一二,我會小心的,不會給殿下和沈家帶來麻煩。」
沈妤搖頭笑道:「我才不怕姐姐給寧王府和沈家帶來麻煩,我擔心是的姐姐你啊。」
沈妘有些茫然:「擔心我什麼?」
沈妤看四下無人,在沈妘身邊輕聲道:「安家覆滅,德妃已死,景王失寵,陛下對賢妃心懷愧疚,最近對賢妃倒是很好,寧王受陛下重用,已經超過了景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甚至有人猜測,若是太子被廢,寧王殿下就是下一任太子。那些人可不是該著急了嗎,所以便想方設法和寧王搭上關係,最簡單直接的辦法,自然是送女兒了。而姐姐嫁給寧王好幾年,至今沒有嫡子,那些人的心思免不得就活絡了,所以,我才會擔心姐姐應付不來。」
沈妘垂眸,道:「你說的不錯,最近的確有人暗地裡想送美人給殿下,但是殿下都拒絕了。」
沈妤淡淡一笑:「姐姐還記得,寧王殿下當初是如何收下傅杳的嗎?」
沈妘到底是個重情又心軟的女子,殊不知寧王現在不納美人只是因為不是時候,等他真的打敗景王,成為太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納妾了,而且沈妘身為正妃,必須大度的接受。
沈妘嘆道:「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無論將來他會不會再納別的女子,我總是她的結髮妻子,他會善待我們母女的。」
沈妤笑容悵然,不置可否。時間會證明一切,以後沈妘自會看清楚寧王的真面目。
她點到為止,並不多說。這時候懷慶公主迎面走過來,笑容燦若陽光:「二嫂,寧安姐姐。」
因為寧王,那些爭相親近懷慶公主的姑娘也越來越多了,沈妤往後一看,懷慶公主身後跟著許多姑娘,看到沈妘忙過來行禮問安。沈妤作為寧王妃的妹妹,即便她們打心眼裡不喜歡沈妤,仍是要好言好語的在她身邊討巧。
吳婕妤作為安德妃一派,吳惠然又是吳婕妤的親侄女,在眾閨秀中十分尷尬。
她雖然不是世家貴女,但是仗著吳婕妤和安德妃的關係好,總是表現的很是高傲,如今安德妃死了,景王也受到牽連,她就驕傲不起來了。
若說鄭盈繡是牆頭草,那她和鄭盈繡是『好姐妹』,見風使舵的本事自然也學了幾分。
她忽略了其他姑娘對她的嘲諷,笑著道:「王妃和寧安郡主是親姐妹,都是一樣的國色天香,高貴典雅。小郡主生的這般玉雪可愛,想必將來和王妃一樣,都是個大美人呢。」
一句話,把三個人都夸進去了,很明顯的是要向沈妤示好,討好沈妘。
眾人暗暗翻了個白眼,皆目露鄙夷。難道她忘了幫著沈妗和沈妤作對的時候了?她現在示好,沈妤就必須接受?
吳惠然厚臉皮十分之厚,視若無睹,仍是滿臉堆笑的站在沈妘面前。
沈妘對她很是淡漠疏離,轉頭和懷慶公主說著話。
懷慶公主拉著舒姐兒手,笑道:「我這幾天剛好想舒姐兒了,原想著明日去看看她,沒成想二嫂今天竟是帶她過來了。」
沈妘笑道:「閒來無事帶她出來走走也好,免得在王府悶壞了。」
懷慶公主又對沈妤道:「寧安姐姐,前兩日母妃還說,要請你進宮坐坐呢。她近來一直病著,想請你進宮敘話。」
「我?」
沈妤好像猜到了傅賢妃的心思:「不是有公主陪著賢妃娘娘嗎?」
懷慶公主撇撇嘴:「母妃嫌我煩,她說我還不如你懂事呢。」
沈妤揚唇笑道:「既然賢妃娘娘召見,我自然不會拒絕。過兩日我就進宮拜見賢妃娘娘。」
也罷,她倒要看看,賢妃又要出什麼么蛾子。若只是普通的敘話也就罷了,若是她敢打什麼壞主意,她也不會顧忌寧王,給她些教訓。
懷慶公主攬住她的手臂:「我一個人在宮裡可煩悶了,又不能時常出宮,不若你陪我在宮中多住幾日罷?」
沈妤輕笑出聲:「難怪你親自告訴我賢妃娘娘要見我,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
懷慶公主笑眯眯道:「誰讓我只和你能玩到一起去呢。」
其他姑娘聽到這話,面色齊齊一變。她們費盡心思想討好懷慶公主,卻還是比不上沈妤。而且,沈妤也用不著去討好懷慶公主,反而是懷慶公主主動找她。
沈妤沒有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只是道:「在這裡站著多沒意思,咱們去別處玩罷。」
懷慶公主連聲道:「對對對,今天有好多好玩的呢,咱們去看台上。」
沈明洹一直站在後面,這才到沈妤面前露臉:「大姐,五姐,我去尋嚴二哥了。」
沈妤笑道:「去罷。」
陽光下,懷慶公主微微紅了臉,一年多過去,沈明洹好像生的越來越好看了。可是,無論她出現在他面前多少次,沈明洹依舊對她冷冷淡淡的,這讓她有些氣餒。
少傾,一個婢女走過來道:「王妃娘娘,寧安郡主,夫人聽說您來了,請您過去坐坐。」
沈妤無奈的看了沈妘一眼,沈妘忍笑道:「勞煩引路。」
懷慶公主滿心都是沈明洹,她道:「二嫂和寧安姐姐去罷,我去別處玩。」
沈妘點頭,吩咐她身邊的宮女道:「照看好公主,不要讓她亂跑。」
懷慶公主道:「二嫂放心好了,我不會亂跑的。」
待沈妤和沈妘走遠後,她趕緊道:「快去快去。」
杏兒一臉茫然:「去哪裡?」
懷慶公主敲了敲她的頭:「我說你是不是傻呀?小侯爺一定是去演武場或者馬場了,一找就找到的。」
杏兒捂著頭:「可是您是公主,這樣會不會太不……太不矜持了?」
懷慶公主得意的道:「那裡那麼多人,誰知道我是特意去尋沈明洹的?別廢話,快點走。」
杏兒在後面追著:「那您這次可不能騎馬了……」
沈妤和沈妘到了一個布置雅致的花廳,裡面不少貴人都在,包括太子妃和傅檸。
別家的貴夫人,都是帶著女兒過來,只有傅檸帶著妾室過來,這是無形中對沈妗的一種羞辱。
沈妤相信,傅檸就是故意給沈妗難堪的,也是故意給沈妤難堪,畢竟沈妗是沈家人,羞辱沈妗不等於羞辱沈家嗎?
宣國公府人忙起身道:「寧王妃和郡主終於過來了,方才太子妃娘娘還念叨著你們呢。」
沈妘笑看了一眼太子妃,道:「大嫂到底是念叨我,還是念叨舒姐兒?」
太子妃起身道:「都有都有。」
舒姐兒中毒一事發生後,兩人似乎沒產生什麼隔閡,太子妃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
她走過來,拍拍手道:「讓大伯母抱抱好不好?」
舒姐兒並不認生,況且她也見過太子妃,是以沒有猶豫的就張開手讓太子妃抱。
沈妘笑道:「這丫頭長大了,也越來越重了,大嫂小心些。」
太子妃將舒姐兒抱到一邊,兀自哄著舒姐兒玩,舒姐兒也很給面子的大笑著。
沈妤挨著沈妘坐在一處,低聲道:「太子妃倒是和嚴家關係不錯。」
沈妘微微頷首:「太子妃和太子完全是兩種人,而且嚴家人也都是浩然正氣,沒有因為太子而疏遠太子妃。」
這一點沈妤很贊同,嚴家都是難得的好人,很有大家風範。
傅檸一看見沈妘就來氣,總覺得是沈妘搶走了屬於她的位置。
她端著一盞茶,笑吟吟道:「二嫂。」
從表嫂到二嫂,她適應身份倒是很快。
沈妘回頭看她。
傅檸明知故問道:「二嫂,雲安郡主現下兩歲多了罷?」
沈妘微笑道:「景王妃記性不錯。」
傅檸笑道:「生的這般漂亮又靈動,真是很討人喜歡呢,難怪寧王將她當成掌上明珠般疼愛著。」
明明是誇讚的話,沈妘卻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她道:「能得景王妃一句讚美,是她的福氣。」
「只是我覺得,小郡主一個人未免太孤單了,不知二嫂何時給她添個兄弟或者姐妹?」
沈妘握著茶盞的手一緊。傅檸明知寧王想要個嫡子卻不得,故意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花廳里的氛圍有些沉寂,都不說話了,倒是沈妗悠哉悠哉的看好戲。傅檸和沈妘,無論誰倒霉她都高興。
太子妃看出了沈妘的為難,淡淡笑道:「橫豎寧王妃還年輕,舒姐兒年紀又不大,也不急於一時。倒是景王,膝下還沒有一個孩子,不知景王妃何時給景王生個小世子或者小郡主?」
傅檸笑道:「我嫁進景王府不過幾個月,倒是不著急,比不得二嫂,嫁進寧王府好幾年了呢。」
這種時候,沈妤不好插嘴,她面露擔憂的看了沈妘一眼,沈妘安撫的對她微微一笑,然後道:「有沒有孩子,也要看緣分,橫豎我有了舒姐兒倒不是很著急。只是勞累景王妃,替寧王殿下操心子嗣的事了,雖然你我是妯娌,你又與寧王殿下是表兄妹,但是也要避嫌,有些事景王妃還是要閉口不言為好。」
傅檸呡了口茶,面色不改:「雖然這是寧王府的事,但是也事關皇嗣,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二嫂何須動怒呢?」
沈妘淡淡道:「景王妃想岔了,我只是實話實說,並未動怒。景王妃口口聲聲事關皇嗣,所以操心寧王府的子嗣,那麼你將太子置於何地呢?」
傅檸心下一沉,她只想著給沈妘難堪,卻說錯話了。
雖然皇帝不喜歡太子,但是實際上太子才是正統,太子成親多年沒有兒子。她口口聲聲為皇嗣著想,卻只提寧王,但是和寧王比起來,太子的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妃笑道:「許是景王妃關心則亂,一時將太子和本宮忘了也不一定,本宮是不介意的,想來太子也不會介意。」
傅檸心下慌亂,這裡這麼多人,萬一將她這些話傳出去……別說是景王,就是寧王也會責怪她。
「我……」
她剛一開口,沈妘就像沒聽見似的打斷道:「景王妃將三妹也帶來了,果然景王妃是個賢德寬厚的好主母。」
傅檸慢慢鎮定下來,笑道:「是啊,我想著沈側妃畢竟是二嫂和寧安郡主的好姐妹,所以便帶她過來,也好讓你們敘敘舊。」
沈妤輕聲道:「的確,二嬸去世不久,二叔又被流放,沈側妃一定很難過,還是景王妃為人大方,體諒妾室,藉此機會讓沈側妃出來散散心。」
言外之意是,母親死了沒多久,還堂而皇之的出來參加宴會。傅檸也是,明明知道呂氏去世還不到一年,就將沈妗帶出來亂晃,到底是為沈妗好,還是故意給沈妗難堪呢?
沈妤一句話,將兩個人都嘲諷了一回。
傅檸暗暗咬牙,沈妤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她不好再說什麼了,免得再被沈妤嘲諷。
一個婢女進了花廳,行禮道:「夫人,二姑娘聽聞寧安郡主到了,邀請郡主過去坐坐。」
嚴卉頤已經和周陵定下親事了,再過一個月就要出嫁,所以不好在這裡露面。
宣國公夫人道:「既然卉頤邀郡主過去,郡主就去罷。她一向喜歡你做的糕點,說不得又是為著此事。」
沈妘也知道宣國公夫人的目的,她也樂見其成,道:「阿妤,不必在此處陪著我,你去罷。」
人家這麼熱情,沈妤也不好拒絕,起身道:「好。」
婢女帶著沈妤七拐八繞,到了內院一個院子。
正是嚴卉頤住的院子。
「姑娘,寧安郡主到了。」
聞言,嚴卉頤放下手中的繡繃子,親自出來迎接:「你來了。」
沈妤隨著她進去,接過婢女上的茶,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間。發現她的房間也是十分開闊,和沈妤的房間比起來,更為精巧雅致,牆壁上掛著名人字畫,書架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許多書,屋外廊上多種蘭草。而且現在,四處都是她做的繡品。
沈妤拿起一方錦帕看:「這都是你自己繡的嗎?」
嚴卉頤有些不好意思:「左右閒來無事,就自己繡了。」
沈妤微笑道:「還是你心靈手巧,我若是要嫁人,必定不會親手繡嫁妝。」
嚴卉頤嗔道:「嫁人這種話,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麼好隨意說出口。」
沈妤坦然自若:「這有什麼,對於一個已經及笄的女子來說,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嚴卉頤見她這樣坦蕩,想起了以前她和陸行舟的那些傳言,她不贊同沈妤的做法,卻是羨慕沈妤的生活。她永遠也不能像沈妤一樣,生活的那般隨性,也不會喜歡一個人就主動去爭取。
嚴葦杭那樣內斂的性子,若是能娶沈妤,倒是很不錯。
沈妤想到,今天周陵也來參加宴會了,所以嚴卉頤不露面,也有這個原因。她想了想,還是問道:「你和周公子很熟悉嗎?」
嚴卉頤搖搖頭:「他雖是我表哥,但是我與他並不熟悉。」
沈妤皺眉:「不熟悉,你為何要答應嫁他?」
嚴卉頤理所當然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親總不會害我的,母親既說好,那便好。」
沈妤啞然了,轉瞬她又想明白了。
嚴卉頤說的沒錯,父母之命,怎能不從?嚴卉頤的性格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該有的。
只是不知為什麼,她還是替嚴卉頤感到遺憾。
嚴卉頤笑道:「你上次教我碧玉糕的做法,我回來試了,卻總是覺得做不好,你再教教我罷。」
沈妤回過神來,笑道:「好。」
兩人在小廚房待了半個時辰,終於做好了,到處都瀰漫著香甜的氣息。
嚴卉頤嘗了一小口,道:「果然,還是你做的好吃。」她拿起一塊給沈妤,「你嘗嘗我做的如何?」
正說著,婢女來稟告道:「寧安郡主,懷慶公主說,馬場上在比賽射箭呢,小侯爺也會參加,讓您過去看看。」
嚴卉頤算了算時間,笑道:「你去罷。」
突然,聽到一道清爽的聲音響起:「妹妹,你上次要的張大師的字帖,我給你找來了。」
他腳步一頓,微微詫異:「郡主也在。」
沈妤與他見了禮:「二公子。」
她幾乎可以確定,這是宣國公夫人和嚴卉頤刻意安排好的,就是為了讓兩人單獨見面。
嚴卉頤不自在的笑了笑:「二哥來的正好,郡主剛和我做完糕點,也要去馬場上看射箭呢。」
嚴葦杭將字帖放在了桌子上,訥訥的「哦」了一聲,耳根微紅。即便他再傻,也知道嚴卉頤的目的。
況且他也聽母親說了,為他看好了寧安郡主。他覺得沈妤是個美麗又聰慧大方的女子,和傳言完全不一樣,便沒有拒絕。
沈妤笑容不改:「既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嚴卉頤道:「我送送你。」
然後還給嚴葦杭使了個眼色,嚴葦杭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送到了院門口,嚴卉頤便回去了,只剩下沈妤和嚴葦杭沉默的走在園子裡。
沈妤身姿窈窕,穿著太夫人說的那件紫綃翠紋裙,梳著雲近香髻,斜插著一支紫玉簪,簡單而又大方,清雅又不失貴重。再加上她生的膚白如雪,眉目如畫,明麗絕俗,只是默然而立,滿園風景都不足以與她爭艷。
過了許久,嚴葦杭深邃的眸子閃過一抹尷尬,面色微窘:「對不起,我不知道母親和妹妹會這麼做……」
沈妤抬頭看他,淡淡笑道:「這種事,二公子沒必要說對不起。」
本就是兩家暗地裡商議好的,宣國公夫人這樣安排也很正常。
對於她的坦蕩,嚴葦杭意外而欣賞,反倒是自己扭扭捏捏。
想到這裡,他也慢慢恢復平靜,斟酌著道:「母親與我說,她很喜歡你……」
沈妤微微一嘆:「我知道,祖母也與我說過了。」
「那你……」嚴葦杭實在是問不出口。
沈妤卻是直接道:「二公子,我想,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合適。」
嚴葦杭一怔,瞬間瞭然,這是委婉的拒絕啊。
但他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笑了笑道:「我尊重你的意願。」
這句話說出口,他如釋重負,卻沒來由的有些失落。
「那國公夫人那邊……」
雖然國公夫人嘴上不說,但是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她還是很驕傲的。可若是被她知道,沈妤拒絕了她的兒子,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嚴葦杭玩笑似的道:「放心好了,我不會讓母親知道是郡主看不上我的。」
沈妤笑容真誠:「多謝。」
嚴葦杭拱手道:「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
沈妤頷首:「二公子請。」
沈妤沒有回花廳,直接到了馬場,就是為了避開沈妘的問話,可是沒想到,沈妘也在馬場的看台上。
看台上放置著桌案和椅子,周圍用帘子和屏風遮擋,地處陰涼,桌子上擺放著茶、酒和點心,招待的很是周到。
沈妘一眼就看見了沈妤,讓春雪請她過去。
懷慶公主抱怨道:「你怎麼才過來,比賽都開始好久了。」
沈妤擅自拒絕了嚴葦杭,有些心虛,不敢看沈妘。她看著下面,無數人聚集在一起或是比賽,或是觀看,更有不少姑娘在下面喝彩。
懷慶公主道:「你來晚了,小侯爺早就比賽完了。不過小侯爺很厲害呢,吳修誠比不過他,還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吳婕妤既非高位妃嬪,又不是寵妃,他有什麼可得意的?」
沈妘朝沈妤招招手:「阿妤。」
沈妤只好挪到沈妘身邊坐著,沈妘笑道:「可見到人了?」
沈妤點點頭。
「你覺得嚴二公子如何?」
沈妤毫不猶豫道:「他是個君子,只是……」
沈妘皺眉:「只是什麼?」
「只是我對他沒有別的心思,姐姐和祖母就不要再費心了。」
「所以,你和他說清楚了?」
沈妤頷首:「既然我對他無意,自然要與他清楚,免得耽擱他的時間。」
沈妘想了想,還是道:「二公子這優秀的人,你為什麼……」
「姐姐。」沈妤低下頭,捻著帕子,「我已經拒絕了,你再說別的也是無用。」
「好好好,我不說了。」沈妘揉揉她的頭髮,「既然我們阿妤不喜歡,我和祖母再給你物色別的人選,只是要找個和二公子同樣出眾的人物,倒是難了,不過也不是沒有。」
沈妤哭笑不得:「姐姐,不必了。」
「什麼不必了?」
沈妤低聲道:「就是暫時不必考慮我的親事了,我還小,不急著嫁人,等四姐出閣後再操心我的親事也不遲。」
沈妘輕笑:「誰說四妹還未定下?想必,很快她就要嫁人了。」
沈妤訝然:「我怎麼不知道?」
沈妘笑著指了指:「你往那邊看。」
沈妤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姜氏和韋夫人坐在一處,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身邊還跟著沈婉姐妹和韋思繁,不遠處,韋璟和一眾公子站在一起。
沈妤更驚訝了:「難不成三嬸想讓四姐嫁給韋公子?」
沈妘微笑道:「正是。」
「可是韋公子和沈嫻退過親。」沈妤道,「況且,韋公子後來又和俞姑娘定親了。」
「那又如何呢,事情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三嬸之所以不在意外人的眼光,想要讓四妹嫁給韋璟,也是為了四妹著想。韋璟出身不差,難得的是人品又好,最重要的是韋夫人是個直率的人,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更不會刻薄兒媳,四妹若是嫁過去,一定會過的很好。面子和里子相比,哪個才最重要呢?」沈妘語重心長道,「這也是祖母為你選中嚴家的原因,宣國公夫人一看就是個不錯的人,永康侯夫人根本沒法和她比。」
沈妤心道,那找個無父無母的豈不更好?她是這樣想的,腦海中卻浮現出郁珩的身影,連忙搖了搖頭,讓他的影子消失。
沈妤又嘆了一聲:「橫豎說什麼也晚了,你既拒了這門親,總不好出爾反爾。」
沈妤雙手捧起茶盞,不接話。
沈妘也不再讓她為難,又照看舒姐兒去了。懷慶公主則是一直在人群搜尋著沈明洹的身影,卻是一直沒有找到。
過了一會,突然聽到一陣陣響亮渾厚的馬蹄聲從馬場外傳來,漸漸地響聲越來越近,少傾,人群中沸騰起來,驚呼聲、鼓掌聲響徹天際。
沈妘忙捂住舒姐兒的耳朵:「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無數護衛打扮的人,手中提著許多籠子走了過來,裡面關著不少兔子、狐狸、老鷹一類的動物,在裡面不安的亂跳。
他們早已給馬場圍住圍欄,只聽一聲令下,那些動物都被放了出來,它們撒開蹄子瘋一般的朝四面八方跑去,發出鳴叫聲。
緊接著,許多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手持弓箭,朝這邊奔來,身邊跟著各自的護衛。所過之處,塵土飛揚,眾人趕緊往後面躲去。
眾人原本很驚訝,但很快就被興奮和期待取代。
懷慶公主一眼就認出了一身藍衣的沈明洹,他年紀最小,卻在一眾人中很顯眼。
她激動的站起身:「寧安姐姐,小侯爺也參加這個比賽了呢。」
沈妤往前面望去,說不出是驚愕還是欣慰,還有些擔心。
她忙起身走到欄杆前站立,黛眉緊蹙,目光一直追隨著沈明洹,生怕他有危險。
不過,當她看到他身邊是嚴葦杭時,稍稍放心了些。
沈妘卻是不贊同道:「洹兒怎麼不事先與我們說一聲?」
沈妤道:「想來他也是怕我們不同意罷。」
這時候,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高呼聲,原來是嚴葦杭一箭射死了兩隻老鷹,緊接著,沈明洹也射中了一隻兔子和狐狸。不過,他都是只射中它們的後腿,不會真的要它們的命。
嚴葦杭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做得很好,看來在軍中這些日子,大有進益。」
兩人關係要好,又都生的相貌俊朗,不知讓多少姑娘悄悄紅了臉。
沈明洹笑道:「是嚴二哥教的好。」
嚴葦杭指了指前面,不少動物都倉皇無措的四處跑,周圍是無數手持弓箭的男子。
「你看那邊一隻狐狸。」
沈明洹面露驚喜:「竟然是銀狐,我要打下來送給姐姐。」
嚴葦杭笑道:「去罷。」
宣國公夫人提議,舉辦這個比賽,既可以娛人悅己,還可在沈妤面前表現一番,若是能親手獵下那隻銀狐就更好了,可以送給沈妤。
可是既然沈妤拒絕了他,他也沒必要這麼做了。
不只是沈明洹,其他人也見到了這隻珍貴的銀狐,都策馬靠近,馬兒在原地踢踏著蹄子,上面的人一個個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沈明洹將弓拉成滿月,率先射了出去,讓人猝不及防。
眼見著這支弓箭就要射中銀狐的後腿,突然,一道凌厲的箭氣破空而來,這支箭生生被攔截了下來。
銀狐又往前飛快的跑著,沈明洹怕被別人搶先,趕緊策馬過去,又張弓搭箭,當他射出這一箭時,眼看著就要射中銀狐的臀部,又被一支箭半路攔截了。
他的箭一下子被釘到了地上,尾部還打著顫。
饒是沈明洹耐心再好,也不由不惱恨了。所有人都回過頭,看見後面的人,都目瞪口呆,這一瞬,好像空氣都凝滯住了。
只見一匹黑馬上坐著一個墨色錦衣的男子,他身姿高大挺拔,五官剛毅,面容英朗,稜角分明,一雙眼睛泛出陣陣寒芒,薄唇上挑,面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人群中起了一陣喧譁,紛紛猜測這是何人,怎麼這麼大膽,敢攔截沈小侯爺的箭。
但還是有人認出來了,驚呼道:「是陸家二公子回來了,是陸家二公子。」
「陸行川不是一直在邊關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你不知道?前不久大景和漠北作戰,我朝取勝,陸行川可是立了大功,他既然回京,想必是陛下旨意……」
「陸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一個從文一個從武,可都是人中龍鳳啊。」
「……」
驚嘆聲不絕於耳,沈妤自然也認出了來人,他的確是陸行舟一母同胞的二弟,陸行川。
當然,除了沈妤、寧王和皇帝太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一母同胞。
陸行川放下弓箭,似笑非笑道:「沈小侯爺的箭術,還需要再練練。」
明晃晃的嘲笑、挑釁,簡直是太囂張了!
沈明洹到底年紀小,聞言面色一變,可是他謹記沈妤的話,儘量沉住氣。
嚴葦杭護在沈明洹面前:「陸二公子怎麼會到國公府?」
若是嚴家還掌兵權,他自然不敢在嚴葦杭面前囂張。可是如今嚴家被削權,皇后又無子,太子又平庸,他自然是不怕嚴家的。
他掂了掂馬鞭,笑道:「今天剛回京,拜見了陛下,便聽說嚴府舉辦宴會。久不見京城各位,所以便過府拜見,嚴二公子不會怪我不請自來罷?」
嚴葦杭道:「陸二公子是貴客,在下自然不會怪罪。」
陸行川四下看了看:「怎麼,諸位在狩獵?」
嚴葦杭道:「比不得狩獵場,不過是覺得無趣,尋些新奇花樣罷了。」
陸行川毫不客氣道:「聽聞二公子武藝精湛,又在軍中任職,我久聞大名,不知可否加我一個?」
若是不答應,那就是太小氣了,也是怕了陸行川。嚴葦杭道:「我雖常在京中,但也聽說過陸二公子的赫赫威名,二公子願意指教一二,諸位都會覺的不勝榮幸。」
陸行川甩了甩馬鞭,大笑道:「好,那就開始罷。」
馬場之上,比之方才更加喧鬧,也更加刺激,眾人的歡呼聲自震耳欲聾。
沈妤快步下了台階,沈妘在後面叫住她:「阿妤。」
沈妤回頭:「我不放心洹兒。」
方才陸行川攔截沈明洹的箭,明顯是故意為之。沈妤已和陸家結仇,她擔心陸行川會趁亂對沈明洹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沈妘將舒姐兒交給奶娘:「我與你一同去。」又轉頭對懷慶公主道,「馬場危險,公主就別去了,你在這裡幫我看著舒姐兒罷。」
周圍還有寧王府和懷慶公主帶來的護衛和嬤嬤,想來不會有危險的。
懷慶公主突然覺得心中緊張,訥訥的點頭。
此時馬場上的局勢已越發激烈,那些公子們心知敵不過嚴葦杭和陸行川,但是也不好這就放棄,否則會被人嘲笑,所以只能咬牙堅持。
陸行川的箭術和馬術都很好,才一會就獵了不少動物,但是他獵捕的方式十分殘忍。別人都是將箭射到動物的身上,他偏偏射到動物的眼睛上,動物死不了,痛的哀哀嘶叫。
也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展示自己的箭術高超,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特殊的喜好。
國公府的很大,馬場更大,足夠馬兒肆意奔騰。而小動物無論跑多遠,卻都是跑不出圍欄,急的四處亂竄。陸行川更是百發百中,沒一會跟在他後面的隨從,馬上就掛滿了動物,卻都在痛苦的掙扎。
這時候,那隻銀狐又出現了眾人面前,沈明洹眼前一亮,趕緊抽出弓箭,搭在弦上。
沈妤圍著圍欄跑到離沈明洹最近的地方,風聲陣陣,歡呼聲陣陣,她大聲喊著沈明洹的名字。可是太喧鬧了,沈明洹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沈明洹剛準備發出這一箭,卻突然覺得後背發寒。嚴葦杭大聲道:「明洹!」
沈明洹立刻趴在了馬背上,這一瞬間,凌厲的風聲疾來,一支箭擦著他的頭頂飛了過去,直直釘在一棵參天古木之上!箭頭沒入木中,箭身晃動了幾下就靜止不動了。
看到這一幕的沈妤,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隨後,她四下搜尋著這支箭的主人。
這一瞬間,沈明洹真的被嚇到了。若是方才他沒有及時躲開,這支箭能穿透他的腦袋!
他驚魂未定,卻是不想被人發現他的恐懼,一回頭卻發現陸行川在遠處看著他。
那支差點要了他命的箭分明就是他發出來的!
嚴葦杭面色一沉,策馬過去:「陸行川,你這是要做什麼?殺人嗎?」
陸行川笑容不改:「嚴二公子可不要冤枉人,賽場之上,刀槍無眼,我一時手滑,偏巧就射向了小侯爺的方向。不過好在小侯爺福大命大,躲過了這一箭。不過,小侯爺到底年紀小,委實不該與我們一起到賽場上來。既然你堅持參與比賽,就該小心才是。」
蓄意殺人,竟然還倒打一耙!
沈妤氣填於胸,她死死咬著牙,才讓自己控制在暴怒的邊緣。而沈妘早就嚇得面色發白,差點暈過去。
嚴葦杭勃然變色:「陸二公子,你太過分了。好歹你也是四品將軍,怎麼能傷害無辜!再者,在場的都是京城各府上的公子,你實在是太飛揚跋扈了。」
陸行川轉動著馬鞭,笑道:「我都說了,是一時失手,嚴二公子怎麼就不信呢。我可聽說嚴二公子是個正人君子,你可不能因為和沈小侯爺感情深厚,就隨便污衊別人。」
「你——」
局面一時僵持住了,一個怒容滿面,一個笑如春風。
周圍人被這一場景驚到了,陸行川才回京,怎麼就和沈明洹結仇了?
陸行川道:「怎麼,還比麼?若是你們不比,那隻銀狐就是我的了。」
說著,不再看嚴葦杭和沈明洹難看的臉色,策馬向前。
就在他執起弓箭的時候,突然,他神色一凜,仰躺在馬背上,一支箭裹挾的冷氣飛過來,直直穿透他的發冠,這一瞬間,他的頭髮全部散亂。
他正要勒馬,回頭看看是誰在背後偷襲他。可是身後又射來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剛好擦著他的左臉、右臉和頭皮飛過去!
這箭勢兇猛,他也是堪堪躲開,直到確定了沒有箭再飛過來,他緊繃的心弦才放鬆一些,然後尋找偷襲之人。
只見遠處,一個人策馬而來,一瞬間就到了他面前。
那人一雙動人的眼睛,不笑亦含情,手上揮舞著一隻流光溢彩的馬鞭。他望著吃驚的陸行川,懶懶勾唇:「京城裡只有我最囂張跋扈,想效仿我,你還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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