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陳喬山突然接到嚴教授的電話,雖然手頭的事還沒忙完,但是嚴老爺子相邀,他無論如何都得走一趟。
陳喬山收拾了一下,喊上嚴小沁就準備出門。
「怎麼了,這麼多事呢,現在就走?」
劉暢倒是懂得物盡其用,轉頭就把融資申請甩給了嚴小沁和王琳,她倆忙活了好幾個鐘頭,卻連一半都沒整理出來。
陳喬山說道:「嚴教授讓我們去他家吃晚飯,時間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王琳,咱們先過去。」
王琳一聽就不樂意了,「我說陳喬山,沒你這樣的,你要搞清楚,我在幫你幹活,你倒好,拉著嚴小沁出去風流快活,也太不仗義了吧?」
嚴小沁臉皮薄,被擠兌得心虛不已,陳喬山卻沒當回事,還有心情調侃道:「你要是願意,跟們一塊去風流快活唄?」
王琳啐了一口,「你當誰都跟你似的,臉皮都不要了。」
說完,她又對著嚴小沁挑撥道:「小沁,別說我沒提醒你,小心點你男人,回頭別被哪個狐狸精拐跑了。」
嚴小沁忍不住在陳喬山腰間掐了一記,止住他繼續胡說八道,這才猶豫著說道:「我就不去了吧,融資申請你不是著急要用嗎,再說了,我就蹭課的時候見過嚴教授兩回,要不你一個人去吧?」
「嚴老爺子對我很是關照,以後少不得要打交道,今天是個機會,一起去吧,認認門也好。」
陳喬山對嚴教授還是很尊重的,能一輩子安心做學問的不多了,尤其是經濟學領域。
相對於經院,光華更偏重於商科,僅從學院常年收到的大額捐助就可見一斑。
當然,朗潤園的中國經濟研究中心要更勝一籌,籌款的名目是五花八門。
國研中心大門口差不多就是豪車俱樂部,即便是現在,陳喬山路過的時候,也沒少看到奔馳寶馬之類的,剔除mba學員的座駕,裡面的學者個個也是身價不菲。
陳喬山沒有潔癖,他也沒指望所有的學者都能安貧樂道,但是做學問畢竟是一件純粹的事。
尤其是經濟學家,財富自由才有學術自由,但是相對的,有些人會為了財富自由而做一些有悖於職業操守的事,這就很令人厭惡了。
嚴小沁沒再堅持,跟著陳喬山離開公司,剛上車,她問道:「初次上門,不準備點禮物嗎?」
陳喬山一拍腦門,過來一年多,恣意慣了,差點把人情世故都給忘了,「去糖酒公司,搬點酒去。」
糖酒公司是燕京本地的一家批發門市,和共和國同齡,如今依然活躍在燕京市面上,是一家貨真價實的中華老字號,倒是不虞買到假貨。
嚴教授不抽菸,酒倒是能喝兩盅,陳喬山直接搬了一箱飛天茅台,老爺子待他不薄,多少也是一番心意。
嚴小沁提醒道:「你這樣送禮,不合適吧?」
「怎麼了?」
「明目張胆地抱一箱茅台,不怕別人說閒話?」嚴小沁畢竟是幹部家庭出身,耳濡目染之下,還是有些顧忌的。
陳喬山笑道:「怕什麼,我又不求什麼,再說了,老爺子都退休了,一沒官二沒權的,說破天又能怎樣?」
嚴小沁只是提醒一聲,見他這樣說,她也只得作罷。
過了一陣,她又好奇地問道:「嚴教授怎麼會請你吃飯?」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事吧。」
沒用多大工夫,車就到了北大西門,陳喬山以為會被攔下,沒想到保安看了看,直接放行了,倒是省了一番麻煩。
嚴教授住在鏡春園,如今的朗潤園和鏡春園還有很多民居,中間還夾雜著幾個研究所的招牌,破破爛爛的,看不出半分皇家園林的氣派。
現如今,北大的文保規劃還沒有出台,拆違重建還得等幾年。
在陳喬山的指引下,嚴小沁把車停在一個有些破落的小院前,她四處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問道:「嚴教授就住這?」
如今的鏡春園很是不起眼,即便是四合院,也遠沒後世的模樣。
這也難怪,這裡古建築早就損毀殆盡,歷史最久的也不過是民國之後修的,早前這裡是北大材料廠和建築公司的地盤,住著不少教職工。
陳喬山看著院門口杵著的半截條石說道:「就這了,錯不了。」
嚴小沁奇道:「你以前來過?」
「沒,不過嚴教授電話里說過,他家門口有塊圓明園搬過來的石坎。」陳喬山指著那塊石頭墩子說道:「喏,那不就是嗎!」
動靜有些大,從小院裡出來一個老太太,手裡還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
見到陳喬山走過來,小女孩一點不認生,奶聲奶氣地問道:「你是誰呀?」
陳喬山笑著問道:「請問嚴教授住這嗎?」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你就是陳喬山吧,沒少聽我家老頭子念叨,今天總算是見到了,果然一表人才。」
陳喬山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忙道:「師母好。」
老太太笑道:「別那麼客氣,我姓李,以前是附中的老師,叫我李老師就好,老嚴的學生都這樣叫,已經習慣了。」
陳喬山自然是從善如流,他又介紹道:「李老師,這位是我女朋友嚴小沁,是元培實驗班的。」
「喲,都有女朋友了。」老太太很是熱情,又笑著招呼嚴小沁,「丫頭也挺俊,倒是跟小陳很般配。」
嚴小沁很是乖巧地打了個招呼,「李老師好。」
「好,好,老頭子在書房呢,走吧,進屋說。」
幾人聊得熱鬧,小丫頭卻不滿了,拽著老太太的衣角不依道:「奶奶,我也是嚴丫頭,我也挺俊……」
場面一滯,不過馬上就是一陣笑聲,童言無忌,倒是最能逗人開懷。
老太太撫著小丫頭的腦門說道:「是,你也很俊,將來長大了和這位姐姐一樣漂亮。」
陳喬山笑著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嚴妍。」小丫頭倒是一點不認生。
進了院子,陳喬山四處看了看,很平常的小院,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收拾得很整潔,窗明几淨。
「老嚴,小陳來了。」李老太太朝著東廂喊了一聲,屋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除了嚴教授也沒別人了,「來了就進書房來,還要我請不成?」
陳喬山很是無語,這老爺子對他是一點不客氣,每次見面,從來就沒個好聲氣,陳喬山也早就習慣了。
李老太太不滿意了,「小陳女朋友也來了,也不知道出來打個招呼。」
嚴教授這回很給面子,從書房裡走了過來,他看了嚴小沁一眼,臉色緩和不少,「我見過你,你和陳喬山一起上過我的課。」
嚴小沁忙說道:「嚴教授好,我叫嚴小沁,元培實驗班的。」
「也姓嚴?那我們還是本家,倒是可以做嚴妍的姐姐了。」嚴教授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笑容,要不是看得真切,陳喬山都差點以為是錯覺。
他心裡暗自吐槽,自己這待遇也是沒誰了。
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老爺子就給過他好臉色,還關門弟子,實在是有點名不符實。
嚴教授注意到了陳喬山的不自在,「怎麼,有問題?」
陳喬山佯裝委屈地說道:「老爺子,我這待遇也太差了吧,跟您大半年了,您就沒給過我個好臉色。」
嚴教授臉色一板,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再不對你嚴格要求,保不齊就上天了,你自己說說看,這半年都闖了多少禍?」
陳喬山鬧個沒臉,也沒好意思反駁。
李老太太倒是看不過眼了,「小陳,別聽他的,老頭子背地裡可沒少誇你,教了一輩子書,能讓他見天念叨的,除了經院的劉偉,也就是你了。」
陳喬山頓時有點受寵若驚,劉教授是經濟學院的掌門,未來的人大校長,正經的副部級幹部,這倒沒什麼,關鍵劉偉的經濟學造詣也非等閒。
在經濟界,有兩代京城四少。
老一輩的是劉國光、董輔礽、吳市場、李股份,年輕一輩的就是樊綱、鍾朋榮、魏傑以及劉偉。
能跟劉偉想提並論,可見嚴教授對他很是看好。
自家有多少本事,陳喬山自然心裡有數,經過一年的歷練,他也自信許多。
有人把經濟學家分成兩類,一種類似氣象學家,一種是牙醫。
陳喬山心裡清楚,以他的能力,給他十年時間,絕對能在學術界紮下根基。
當然,在嚴教授想來,他或許更希望陳喬山能夠繼承衣缽,做一個純粹的學者。
「你先招呼一下小嚴,我跟他談些事情。」嚴教授對著李老太太說了一聲,又轉身回了東廂。
李老太太無奈地搖搖頭,對著陳喬山說道:「你倆別見怪,這死老頭子就這脾性。」
沒奈何,陳喬山只得跟著進了書房。
還真是貨真價實的書房,屋裡頭除了張有些年頭的寫字檯和藤椅,剩下的全是與書有關的物件。
書房不大,更可氣的是就一張椅子,陳喬山連個座都沒混上,他只得站在書桌對面問道:「嚴教授,今天是有什麼事嗎?」
嚴教授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你不是去高盛實習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剛回來。」
「不是實習十周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陳喬山早有準備,他解釋道:「在裡面幹了幾天,覺得投行的工作不適合我,就提前離職了。」
嚴教授眼裡多了些讚許,「這才對嗎,以你的天賦和能力,做金融實在是屈才了。」
陳喬山早料到會有這一出,他也沒吱聲,想在金融行混下去,多積累點資歷不是壞事。
他有自信,只要肯下功夫,水平未必比不上李迅雷、汪濤、高善文這類人。
嚴教授沒再說什麼,從抽屜里拿出兩本書遞了過來,「今天找你來也沒什麼要緊事,你的論文發表了,看看吧,這是樣刊。」
陳喬山一愣,這個消息實在是太意外了。
他下意識地接過樣刊,怔了一陣,他正準備翻找一下自己的文章,卻突然在封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陳喬山突然感覺心臟驟停,然後就是狂跳不已。
封面文章,竟然是封面文章,他的第一篇論文竟然發了國內頂級經濟學期刊的封面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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