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郭佳怡」,驚到了何歡,驚到了山宗,也驚到了在這裡的所有侍衛。
那個擁有書卷氣質、時而為王爺出謀劃策的郭側妃,怎麼會是趙家的那個屢次來搗亂的刺客?
為了儘快的確認確實是這個人,侍衛們不約而同的運起內力,將內力逼出體外,化作暗風,企圖去吹散煙幕。
煙幕一點點的淡了下去。
沒過多久,就差不多消散了,只剩下絲絲縷縷的白煙,繚繞著每個人的衣擺和袖口,夜風簌簌,吹的髮絲輕舞。
每個人都清楚的看見了,那個被何歡用劍抵著的黑衣人,素麵不施粉黛,靜女其姝,目光平靜,還真就是郭佳怡本人。
龐苓杏眼圓瞪,一把抓住郭佳怡的手腕揚起來,對著她的面孔呵斥道:「郭佳怡,你也忒能騙了!把大家都蒙在鼓裡,搞了半天你居然是給湖陽趙氏賣命的!」提了聲音喝道:「還不把解藥交出來!」
郭佳怡的眼底好像有什麼複雜的情緒閃過,聲調卻是波瀾不驚的,「杏花無影針沒有解藥,中針者,視個人修為能撐不同的時間,僅此而已。」
「你良心被狗吃了吧!」龐苓怒火中燒。虧她還將郭佳怡當成個好人,沒想到這人行徑這麼惡劣!
山宗道:「龐側妃,把她身上的針盒都搜出來,在下和何歡兄弟好押她直接去見王爺。」
龐苓看了山宗一眼,趕緊照做了,迅速的在郭佳怡身上搜了一番,把她的針盒給拿了出來。
「就這東西嗎?」龐苓把針盒給了山宗,又問:「中了這個能撐多久。」
這話題對山宗來說太過殘酷,杏花無影針的毒,他在江湖上是聽過也見過的,之前在瑾王府,那個企圖給王妃喝濃參湯的阿圓,也是因為這針而瞬間就斃命了。
所以,王爺能撐多久?山宗不知道,也不敢去猜,他甚至擔心,此時此刻王爺會不會已經死在了針毒下。
杏花無影針,的確是沒有解藥的。就算是能撐下去,結局卻也都是死。
戾氣染了山宗的眼底唇畔,他從目光到笑容,都冰冷狠戾的像是從修羅場走出來的。
他將目光落在了郭佳怡的臉上,「在下一定會用所有聽說過的酷刑來款待你。」狠狠的按住郭佳怡的半邊肩膀,帶著憤怒的手勁和內力,直接把郭佳怡這條手臂捏錯位了,她的手臂無力的耷拉下來。
「何歡兄弟,我們回府。」
這個時間,對順京來說,該是萬家安寢的。但瑾王府卻點起了明亮的燈,亮的像是辭舊迎新的節日,亮的是那樣惶惶不安。
是蕭瑟瑟要求點的燈,臥房的里里外外,所有能點的燈全都亮了。
此時的她,堅強的內心中有一道脆弱的裂痕在蠢蠢欲動。她是踩著一地的碎影,將玉忘言送回臥房的,她害怕再看見那些碎影,她想要燈火通明的光,只有這樣,她才能看清玉忘言的每一個細微的神色,他也才能在即將睡去時還能看見她。
「忘言,你再撐一撐,山宗會拿到解藥的。」
蕭瑟瑟努力的用笑容撐起一張蒼白的臉,她努力的笑,可是眼淚已經流了下來,打濕了她的妝容。
杏花無影針沒有解藥,山宗和王爺從前就和她說過。
可是,她的忘言怎麼會死呢?他還沒有完成夙願,還沒有過過一天隨心所欲的日子,他怎麼忍心拋下她,獨赴黃泉呢?
他不會死的!
醫女很快就來了,因著是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的,眼睛還惺忪著,衣服也沒有穿整齊。
在看見蕭瑟瑟的淚妝和錚錚切切的眼神後,醫女立刻變得十分清醒,打開藥箱,拿出了針灸所用的細針,先給玉忘言紮上了,接著又趕緊為他號脈。
「他不會死的,對不對?」蕭瑟瑟低低喃喃,恐懼在她的心裡雜作一團一團,她害怕,只能這樣去和醫女說話,渴求能從醫女的口中聽到她想要聽到的回答。
「瑾王妃,屬下會竭盡全力。」醫女只能這樣回答,號脈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我求你!」蕭瑟瑟哭著道。
「瑾王妃,冷靜啊!」旁邊的侍衛一個勁的勸道。
時間過得是那樣慢,慢到沙漏的每一聲聲響,都像是在研磨蕭瑟瑟的心臟。
在這種時候,屋外傳來的腳步聲,對蕭瑟瑟來說,是那樣的可貴。
是山宗來了,他和何歡押著郭佳怡,劍光在燈火通明的臥房裡顯得暗淡下來。
蕭瑟瑟和郭佳怡的目光,就這樣在明媚的燈火里,交接了。郭佳怡的那張臉,震動了蕭瑟瑟的心,可是,蕭瑟瑟的臉上竟然平靜的像是無風吹拂的湖泊,她站了起來,於平靜中忽然爆發,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郭佳怡的面前。
「郭姐姐,把解藥拿出來。王爺若是有三長兩短,你和你幕後的人這輩子都別想好好的死!」
面對蕭瑟瑟利刺般的眼神,郭佳怡竟平靜的直視著,「王妃,杏花無影針的毒沒有解藥。妾身也沒有想到會誤殺王爺。」
「忘言還沒死,你也不許自稱『妾身』!」蕭瑟瑟袖子一揮,用著比龐苓更大的力氣,揪住郭佳怡的手腕。無意識中,指甲已經將白淨的手腕摳出道道血痕。
「郭姐姐,我最後稱你一聲『姐姐』,求你把解藥給我,你本來想殺的人是我不是嗎?王爺不該死的!」
回答蕭瑟瑟的,是山宗沉痛的聲音,「杏花無影針的確是沒有解藥。」
蕭瑟瑟一怔,再一笑,竟是猙獰無比,「沒有解藥?那你們押著她來是幹什麼的!滾!全都滾!全都給我滾出去!」
「表小姐,你不要這樣。」何歡連忙安慰。
蕭瑟瑟沒有再理會他們,跌跌撞撞的再回到床邊。看著玉忘言虛弱的樣子,想著他在承受著血蜈蚣和杏花無影針毒的雙重折磨,她的眼淚眼淚撲撲簌簌的落下。
她好害怕,好無力。
平素里的冷靜和判斷,此刻全都沒有了。只剩下恐懼和悲痛,映的唇角的笑容苦澀、斷盡肝腸。
她朝著醫女淒聲大吼:「忘言到底怎麼樣了,你說啊!」
「瑾王妃,屬下、屬下……」
「你快說啊!」
「回稟瑾王妃,王爺應該是……沒事了。」
什麼?
這答案觸及耳畔,蕭瑟瑟以為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可是盯著醫女那一臉詫異不解的表情,蕭瑟瑟猛地一顫,面目狠戾,冷聲嗤道:「我要你治好王爺,你怎能騙我!」
「瑾王妃,屬下沒有騙您!」醫女增大了音量,莫名的說:「屬下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的,但是王爺的脈象真的變正常了!」
真的嗎?
這可能嗎?
蕭瑟瑟多希望這是真的!
「忘言,你感覺怎麼樣了,忘言?」她低低切切的問道,身子已經趴到了榻上。
郭佳怡的眼底也浮現了詫異,接著被一陣釋然的顏色所覆蓋。
龐苓看了眼山宗,接著小跑到床畔,擠開了醫女,握住玉忘言的手腕,感知他的脈象。
這一感知,龐苓也是大吃一驚,瞪著眼睛道:「這脈象是正常的!沒病、沒毒,就是真沒事!」
沒病、沒毒,這就是說,忘言沒有被杏花無影針的毒傷害,而血蜈蚣也平靜下去了?
這樣的結果是蕭瑟瑟沒有想到的,因為太過圓滿,她甚至還在懷疑,是這些人合起伙來安慰她而已。
直到玉忘言低低的喚了聲「瑟瑟」,她湊過耳去,才聽見他柔聲在她耳邊說:「我沒事了,血蜈蚣也平靜了。瑟瑟,別再擔心。」
這麼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狂喜瞬間洶湧的漫無邊際,蕭瑟瑟差點就要當堂跪下,向著老天爺磕頭呼喊。
蒼天見憐,讓忘言沒事了。
雖然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她想,這大概就是奇蹟吧。忘言沒事了,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一時間,眼淚反倒流淌的更加肆意。
蕭瑟瑟埋頭在玉忘言的胸膛上,嗚嗚的哭著,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從容的靜美,哭得就像是一個脆弱的小女人。
山宗和何歡也都鬆了一口氣,山宗冷冷的看了眼郭佳怡,接著走向龐苓,把她從床榻旁拉下來,往旁邊輕推了推,讓醫女回到自己的崗位。
龐苓因著欣慰,也沒跟山宗計較,殊不知山宗拉開她是因為怕她若是繼續給玉忘言診脈下去,會看出玉忘言的身體裡埋了東西。相比之龐苓,醫女絕對是自己人。
「王爺是怎麼回事?」山宗詢問起醫女。
醫女繼續給玉忘言扎了些針,微微旋鈕,欣喜的回道:「好像是以毒攻毒!」
「不用說了,你繼續給王爺調養。」山宗立刻出言,轉移了醫女的注意力。
以毒攻毒,這幾個字已經可以解釋一切。杏花無影針的毒,正好能壓制肆虐在玉忘言體內的血蜈蚣,兩相作用下,大概是血蜈蚣吸收了杏花無影針的毒,徹底平靜下來,玉忘言也就沒事了。
真是因禍得福,雖然驚險了點,不過好在這難纏的血蜈蚣能暫時消停了。
山宗在心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犀利冷冽的目光,陡然刺向郭佳怡。
現在該她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3835s 3.95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