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馬璐璐看起來那樣的年輕,臉色祥和而滿足,她怎會想到明日便已陰陽相隔了呢?方圓咬著嘴唇,沉默不語。
「走吧,作為一個合格的死神,我勸你不要投入過多的感情。」冰山男兩眼古井無波,仰望著天空,悠悠地說了一句。卻不知這些話是說給方圓聽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魅,你還有家人嗎?」方圓冒失失問道,突然才發現說錯話了。
冰山男冷冷瞟了她一眼,沒回答,只是騰飛到空中,冷笑道,「我勸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吧,老周的工作也是不易的,死魂等級分好些等級,貪瞋痴愚鈍,武文蹈法正,你最好多長几個心眼,我看這女人就個痴兒,趕緊做記號。」
「痴?」方圓一頭無緒,怎麼打記號?
冰山一陣無語,對林書瀚的安排深感不滿,這丫頭不懂世故,也沒看出有哪方面的技能天賦,怎麼就把她招進部門來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揚起手指,那本書顯示的位置就浮動著一行光標文字,正是他說過的靈魂等級,揮揮手,就有一個字跳出來,「痴」,這個字打入馬璐璐的檔案資料里,方圓急急湊上去一看,就看到馬璐璐的資料里多了幾個字:「靈魂等級,痴」。
「原來是這樣,可是,為什麼是痴呢?她很愛她的丈夫嗎,放不下孩子,誰死了沒個寄託呢,要都這樣的話,豈不是所有有家庭的男女,都可以歸為痴級。」方圓自言自語道。
冰山男又冷笑道,「真是這樣,也不需要你這個檔案書記來操心了,都交給系統來安排便可,這只是表面的,深藏在底里的,誰知道呢?你真以為是這個女人留戀丈夫,思念兒子嗎,你錯了!你看—」
一個愣神的功夫,方圓看到那個男人的手機響了,他朝女人笑笑,便走出房間,女人臉上洋溢的笑容瞬間冷卻,隨即變得有些面目獰猙,方圓看到那個笑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孩子嚎啕大哭,馬璐璐聞聲不動。
方圓飛到另一個房間,本想趴在窗戶上偷聽,身體卻透明一樣,竟然飄進房間裡來,她大致聽到男人打電話的內容。
「寶貝,有沒有想我啊,我當然想你,她有些疑心,我們最近少見面,你放心,我已經把錢打進你帳號了,你先到國外散散心,乖,我也想你,但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做的~」
男人又哄又騙的,聲音無比溫柔體貼。
你妹的,整一衣冠禽獸,哎,難怪馬璐璐會氣成這樣,方圓站在一旁揮動著小拳頭,對著男人張牙舞爪的,誰知她一撲空,從男人的身體穿透而過,摔了個狗啃泥。
男人接見電話又回到馬璐璐身邊,就像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女人深情款款,男人關愛有加,幼幼稚子,溫馨和諧的一家。
「親愛的,明天我們一起去吃飯吧?」馬璐璐一邊逗著孩子,一邊柔聲問道。
男人滿身心都放在嬰兒身上,漫不經心道,「在家吃就好了,帶著孩子在外面跑來跑去多不方便。」
「可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用餐了。」馬璐璐眼睛裡剛燃起的火焰又撲滅了,她乞求道,「把孩子交給李媽帶帶,也沒什麼的。」
男人抬起來,凝望著她,猶豫一下就答應了。
馬璐璐很高興,立即抱著孩子走出去,滿臉的歡喜。
方圓跟了出去,形隨著她身後,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回到搖籃里,她的動作愛憐而不舍,呢喃著,「寶寶,原諒媽媽,媽媽好累啊!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女人低低地抽泣著,說起了她與男人相愛的過程,從相愛到冷漠再到出軌,男人到底逃不過外面花花世界的吸引,他完全忘記了默默在身後支持他走向成功的女人,也許孩子再長大些,他就會提出離婚吧,所以女人決定在他拋棄她之前,選擇玉石俱毀,至於孩子,噢,她滿心滿腦子都是報復。
方圓飛回到冰山男身邊,臉上沒有了剛才的大大咧咧,精緻的面容像上蒙上了一層灰霧,帶著一點惋惜,一點憂傷。
女人的自私,卻只會換來孩子的悲劇。
可憐,又可悲。
她點點額頭眉心方向,《檔案書》閃現而出,盯著馬璐璐的資料,看著上面閃爍的「痴」字,她突然有了幾分理解。
因愛成痴,痴迷成殺,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突發其想地,方圓在「痴」字旁添了這段話。
冰山男看著她握著「魂力筆」灑脫地寫下一段話,他眼裡的異光又跳躍了兩下。
兩個人又騰空而起,飛向另一個方向。
半空中,方圓目光有些遲疑,想了想道,「魅,明天下午,我可以去看你緝魂嗎?」
「隨便,」冰山男冷冷回答道。
「怎樣才能看到你?」她又問道。
「問林書瀚。」
接下來的時間,冰山男帶著方圓飛了三四個城市,告訴她明天的《檔案書》裡將會增添這二十多個人的名單,方圓聽了訝然失色,不做這行不知道,原來人世間每天都有不少的人死去,伴隨著初生嬰兒墜地宣告新生的同時,卻有無數的人為離世的人落淚傷神。
凌晨五點多鐘,天色微微發白,冰山男才把方圓送回出租房,與離去的情形不同,回來後的方圓一臉的沮喪與失神,她,心灰意冷了。
「哎,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整天繃著一張萬年冰封的臉,」望著冰山男消失的地方,她對自己說道,心像是被人輕輕地揉搓了一下,有點酸酸的痛。
她又能怎麼辦呢,如果是在人類的社會裡,法制的社會,知道明天準備了一連串的殺人事件的話,你不去阻止,也是犯法的,甚至成了間接的幫凶,可是,她是一個在人間的死神代言人,半人半死神,緝魂是她的職責,哪怕知道好好的一個活人,明天就要意外死亡了,也只能無動於衷。
為什麼要去看魅緝魂呢,也許,她是想目睹一下馬璐璐為愛付出生命的過程,她想問問那個女人,為什麼,難道,只是想要成全一份自私的愛,就要犧牲一個孩子的幸福做賭注嗎?
方圓執著的時候,會很倔,也很拼命。
人啊,就愛鑽牛角尖,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真正懂得去珍惜某些美好的東西。
今天下午五點多鐘,還有一個身患白血病的男人也要死去,方圓拿著筆顫巍巍地在他的《檔案書》裡寫下了「正」字,批語:「天地浩氣,屹然不倒,是非黑白,公道自在人心。」
這個男人,叫張默,四十五歲,在一個警察局裡默默工作了二十年,也沒有拿過什麼模範獎勵,但是,從他妻子嘮叨的陳述中,方圓聽出了這個男人獨特的一面,正直無私,因為從不徇情枉法,所以,幹了幾十年依然只是個小警員,他深得人民群眾的喜愛,諾小的病房裡,有斷斷續續前來探病的人,有感謝的,有懺悔的,他忍著痛,強打微笑地接待了每一個人。
而他的妻子,卻在旁邊黯然掉淚。
誰也改變不了死亡的命運,妻子能做的,只有陪他共同面對的決心,還有勇氣。
魅說能稱得上「正」的魂者需要嚴格的審查,不過,方圓充耳不聞。
一個想死,她攔不住,一個想活,她卻讓他事與願違。
做一個人很難,做一個有思想的死神,也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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