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佬雄,有羊牯等你下口,你會捨得便宜我?」銅鑼灣差館的探長尹國濤從車上走下來,把身上的乾濕僂風衣裹緊,遠遠就朝著顏雄咧嘴笑著打招呼。
顏雄也露出個笑臉,雖然顏雄在九龍,尹國濤在港島,平日井水不犯河水,沒什麼太多交集,不過顏雄在旺角搞的有聲有色,手面又大,往日在夜總會或者酒帘里與其他地區的探長便衣遇到,往往都會主動幫對方會賬。
也正是如此,很多環頭的探目,探長都與顏雄在表面上看起來交情不錯,至少算是表面上的酒肉兄弟,尹國濤就是這些人其中之一,而且尹國濤與顏雄當初都在姚木身邊做事,也算是相識多年,不過當年尹國濤在姚木身邊,比顏雄的地位要高得多。
他今年剛滿四十歲,是香港戰後第一任總華探長姚木身邊的嫡系,姚木因病退休安排故舊親信時,手下合稱五虎將的五名手下,幾乎全都被他安排成了各個差館探目,高級探目等等職務,灣仔差館梁沛,銅鑼灣差館尹國濤則是五人中最先嶄露頭角,榮升探長職務的兩人。
「濤哥,如果不是剛好在你的地頭發現,破案時避免你尷尬,我才不會通知你,吶……」顏雄說著話把手裡的一塊手錶舉起來:「百年靈鑽石手錶,有英國皇家空軍的標誌,如果不是在你的地頭,為這塊表我都一定會獨吞。」
尹國濤帶著幾名手下走過來,先打量了一下顏雄旁邊三個福義興的成員,這才接過顏雄手裡的名表,打開打火機,在火光下仔細端詳著:「真的是名表,隨便拿去當鋪按照賊贓脫手,也能當出幾百塊。」
「還有這些。」顏雄又把濕漉漉的錢包遞過來:「裡面有四百多塊港幣,就是這兩樣東西讓我肯定被沉到水下的一定是個有錢人,我看多半是綁架後撕票。」
尹國濤指了指頭髮還有些濕漉漉的福義興水哥榮哥:「就是他們兩個發現的?」
「嗯,他們兩個是老福的老四九,入字頭十幾年,一直靠打漁販魚為生,安分守己。」顏雄說起兩個人安分守己時,眼都不眨一下。
「如果是綁票,撕票時難道不把這傢伙身上的鑽石手錶和錢包翻出去?」尹國濤對顏雄說道:「我看多半是仇殺,人還在水下?」
顏雄點點頭:「這是你濤哥的地頭,你不開口,我怎麼好擅自做主,怎麼樣?看隨身的東西,水下的死鬼多半像是肥羊,要不要撈出來?撈人之前先講清楚,功勞平分,如果以後找替死鬼頂罪宣告破案,到時死者家屬有額外的心意或者花紅,也要對半。」
「挑,你現在在旺角簡直肥到流油,這種小錢也要同我算清楚?」尹國濤瞥了顏雄一眼,不爽的說道:「我的地頭當然是我的人做事,通知死者家屬,調查案件,找替死鬼等等都是交給銅鑼灣這邊我的兄弟來做,你只是有目擊證人而已,這樣就要開口拿走一半好處?兩成好啦?」
顏雄撓撓臉腮,對尹國濤說出的兩成顯然不認可::「我也可以幫忙搵替死鬼,邊個知道是哪個有錢的白痴被人殺掉,萬一家中只有孤兒寡母,沒什麼背景,隨便動動嘴就能搞出幾萬塊花紅,用些心思手段,再多也沒問題,對不對?大家五五分賬,最公道。」
兩個人在夜色下的鳥咀口,好像做生意一樣討論著撈起屍體之後的好處。
最後兩人爭論的結果是,銅鑼灣這邊算是尹國濤的地盤,一切與案件有關的事物都由尹國濤負責,需要尋找替死鬼兼扮次大龍鳳之類的錢財開支,顏雄出兩成,如果家屬額外給出花紅督促破案,這筆花紅則兩人三七分賬,如果上級鬼佬有嘉獎,尹國濤與顏雄平分功勞。
「榮哥,水哥,濤哥與我都已經講清楚,那就麻煩你們兩個再下一次水,把屍體搞上來,放心,該有的錢不會少分你們一份。」
與尹國濤爭論完,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之後,顏雄這才開口對福義興的兩個老水鬼吩咐道。
在尹國濤,顏雄等人的目光中,兩人脫去濕漉漉的衣服,再度跳下水。
……
「嚯」的一下,林孝和從夢中驚醒,整個人大汗淋漓的坐了起來,睜大雙眼,重重的喘著氣。
旁邊的妻子盧艷群也被他的動作驚喜,睡眼朦朧的探手打亮了床頭燈,擁著被做起來,輕輕拍著林孝和的後背,另一手則從床頭柜上把睡前預備下,防止夜間口渴的涼茶端過來,柔聲說道:「又發噩夢?今晚已經連續兩次。」
林孝和借著燈光看了一下鬧鐘,凌晨兩點二十分,自己睡下才不過三個小時。
他喘息了幾次,平復一下心情,接過涼茶喝了一口:「是啊,可能最近瑣事太多,睡眠質量有些差,你不用管我,自己先休息,我去上個洗手間,然後去客廳吸支香菸。」
說完,他穿著睡衣下地,走出了臥室。
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拿起登喜路香菸點燃,林孝和面色有些陰鬱,他睡了三個小時,卻連續被噩夢驚醒兩次,一次是夢到父親林希振罵他不孝,第二次是夢到被沉入水下的林孝康突然睜開了雙眼。
神鬼之說,林孝和是不信的,無非是自己做的這件事,在自己內心產生的波動通過夢境來轉進,不要說是做夢,就算是林孝康真的睜開眼出現在他面前,林孝和也會讓人再把他捆好沉進海里。
只不過此時因為這個夢,林孝和感覺自己似乎還存在一些疏漏,他處理掉林孝康沒有問題,讓他感覺到有問題的是林孝康被宋天耀這一次出賣的過於乾脆。
讓林孝康這麼早就暴露出來,遠不如他隱忍活著,與宋天耀保持聯手,在林家真正緊急時刻突然出招來的兇狠。
宋天耀這麼幹脆的出賣了他在林家的幫手,是想讓他林孝和覺得林孝康跳出來非常突兀?林家還有其他人別有懷抱?想讓他繼續對其他兄弟下手?
林孝則,林孝洽,林孝傑,這三個當中就算是真的有人另有心思,林孝和也不準備再查下去,一個林孝康人間蒸發就應該能讓他們收斂不該有的心思,而且這三個兄弟,頭腦,能力都不是林孝康那種人能媲美的,他們應該知道這種時候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而且就算收拾他們,也不可能用收拾林孝康的手段。
林孝則,林家目前的幌子,無論是忠是奸,此刻都需要他站在林家台前,不能動。
林孝洽,在林家一干老工人之中非常得人心,而且林孝洽沒有野心,如果真的別有心思,當初全家避難廣州時,其他兄弟全都星散各地,他是那時林家唯一主事之人,想搞事輕而易舉,不過很難說因為五叔六叔這件事後,他是不是會心生不滿。
林孝傑,東亞銀行吉家的乘龍快婿,年富力強,之前一直沒有急著進入林家家族生意,而是幫岳家在銀行做事,最大的可能反而是這位五弟,此時雖然看似對林家生意不感興趣,可是如果林家真的一旦出現大麻煩,他背靠東亞銀行,絕對是最有能力在第一時間憑藉岳家財勢完成鵲巢鳩佔的人。
宋天耀乾脆的舍了林孝康,難道是因為背後還有林孝傑和他關聯?
「嘶~」林孝和思索太久,手裡夾著的香菸不知不覺已經燒到盡頭,突然被菸蒂燙了下手指,把菸蒂掉到了地毯上,等他急忙撿起來時,名貴的羊絨地毯已經被燙出個小小的瑕疵,把菸蒂丟進茶几上的菸灰缸里時,林孝和的雙眼恰好掃到了茶几下層擺放的一套玉石象棋子,看到那副棋子時,他目光一凝,終於知道自己心中的擔憂來自哪裡。
宋天耀在股市內雖然擺開陣仗,但是卻並沒有急著出招,反而只是造勢,從約見怡和大班開出一億六千萬的價碼收購希振置業股票,再到拉升打壓股價,這些手段都只是想增加林家壓力,而並不是急著與林家刀兵相見。
他一定是在施壓給林家的同時,另外在籌劃其他方面的招數,彼時雙管齊下,同時發動。
象棋戰術中稱之為,雙馬飲泉!
迴環進擊,左撲右殺!撲明殺暗,盤旋連環!
如今看來,股市中的手段,只是宋天耀的左撲,而對方真正的右殺,則是在股市之外!
林家如今除了股市之外,林孝和能想到的第一個紕漏,林逾靜母女。
無論林逾靜是不是宋天耀要落的棋子,林孝和都準備先封住他這步棋,想到這裡,他開口朝從他走進客廳時,就安靜的從某個小臥室里走出來,坐在角落小椅上打瞌睡的司機兼保鏢說道:
「潤生,幫我去通知陳律師,讓他現在就來這裡見我,我有些事交代他去做。」
話音剛落!還沒等司機開口答應。
「鈴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在安靜的客廳里驟然響起!
讓林孝和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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