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可聞之際,表舅媽在門外喊了他們一聲,匡牧人側開臉,秦子夜的唇在匡牧人的臉頰上輕輕擦過,清醒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
表舅媽說燒了熱水,他們要洗漱的話現在就可以用了。匡牧人沒看秦子夜,起身拿了毛巾和盆子出去,秦子夜聽到他跟表舅媽道謝的聲音。
秦子夜坐進椅子裡,心情仍然難以平復。
他愛匡牧人。
不只是在乎,不只是喜歡,而是愛。不是親情,不是友情,而是愛情。
長這麼大,兩輩子,他從沒有愛上過任何人,這是第一次,但是他很肯定,他愛他。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秦子夜已無從探尋。他一直認為他是不會愛上任何人的那種人,但似乎從命運改變將匡牧人帶到他面前那一刻起,他就漸漸變得不像從前的自己了。
他的腦子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但是胸口的灼熱卻半分未退。
他知道那是他的哥哥,他們的身體裡流著相同的血。即便無視血緣的牽絆,還有曾經的恩怨橫在中間。即使這些他全部不管不顧,更讓人絕望的是,匡牧人已經有了一個相愛的戀人。
哪怕秦子夜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匡牧人,匡牧人也不會是他的。
而匡牧人呢?匡牧人對他又是什麼感情?
兄弟?僱主?仇人?……還是無關緊要的人。
他避開他的吻,是覺得他們之間發生那樣的事不合適,還是明確的拒絕?
秦子夜坐在那裡等著匡牧人給他一個結果,漸漸發起呆來,一直到匡牧人回來也沒有察覺。
匡牧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有得到反應,就在他肩上推了下,「去洗漱,待會兒水涼了。」
秦子夜回過神來,看著他有些發怔。
「看我幹什麼?快去。」匡牧人走到床邊自顧自脫衣服。
秦子夜想過匡牧人回來後也許會跟他好好談一談,或對他冷冰冰的甚至是厭惡的拒絕,但就是沒想過他是這樣一副沒事發生的樣子。
匡牧人剛才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嗎?他以為他只是在那種氛圍下一時意亂情迷做出那樣的舉動?
對於這個猜測,秦子夜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
秦子夜一言不發,拿起毛巾牙刷那些下樓了。
等秦子夜回來,匡牧人很少見的沒有在床上玩手機就早早睡了,或許是明天一早就要上路的關係。秦子夜不知道他睡著了沒,他沒有開燈,把手上的東西放在牆邊,摸著牆來到床前,脫下衣服搭在旁側的椅子上,然後爬上床。
床一邊挨著牆,秦子夜一直是睡在裡面的。他一隻腳邁過匡牧人,另一隻腳不小心碰上了被子下匡牧人的身體,一個不穩就倒了下去。
這時一雙手伸來抱住了他,秦子夜撞進一個赤|裸火熱的胸膛,他的心跳一下急促起來,寂靜的空氣中,他甚至覺得匡牧人能聽到那聲音。
黑暗裡,秦子夜聽匡牧人說了句「小心點。」就鬆手放開了他。
秦子夜「嗯」了聲,鑽進被子裡。
第二天天才亮,表舅兩口子就早早起來給他們送行,表舅媽還煮了一包土雞蛋、烙了一袋子餅給他們裝上,讓他們路上餓了吃。雖然走得早,但路上不至於連吃的都沒有,不過表舅媽的熱情不好推拒,匡牧人把雞蛋和餅放進車裡,等秦子夜跟表舅兩口子道了別,發動車子。
這時候本該在樓上睡覺的蔡毅拽著蔡齊下來了,匡牧人隔著車窗拍了拍蔡毅的肩,讓他好好照顧父母和弟弟,蔡毅狠狠點頭。
秦子夜昨晚胡思亂想到後半夜才睡著,沒睡一會兒天就亮了,車子剛上路沒多久他就靠在靠椅里睡了過去。
等秦子夜醒過來,車子已經開在了高速公路上。
他下意識看時間,這一覺居然睡到了下午兩點鐘。車窗外不再是連綿的大山,而是整潔的公路與穿梭的車輛,這讓他有種一夢醒來穿過了兩個世界的錯覺。
秦子夜看了眼前方路標,發現他們是剛剛才上的高速,距離最近的服務站,至少還要開一到兩個小時。
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他餓了。
秦子夜問匡牧人:「你吃飯了嗎?」
其實上高速前匡牧人是有先吃飯的打算的,但那時秦子夜睡得沉,他沒有叫他。如果等他醒來,恐怕又要耽誤時間。聽秦子夜這麼問匡牧人就知道他餓了,說:「服務站還遠,先吃點表舅媽給的東西墊一墊吧。」
秦子夜吃了一個雞蛋,又問匡牧人:「你不餓嗎?」
「給我也剝一個吧。」匡牧人說。
秦子夜於是給匡牧人剝了一個雞蛋,送到他嘴邊。農村的土雞蛋個頭都不大,匡牧人一口就叼走了,舌頭在秦子夜的指尖滑過。
秦子夜的心跳急促了兩拍,臉上沒有任何異樣,默默收回手,緩緩握起。
兩個小時後抵達服務站,兩人把車停在停車位進去吃了午飯,依舊是又貴又難吃的套餐。再上路的時候秦子夜讓匡牧人休息,他來開,匡牧人沒說什麼,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下午又遇到了堵車,高速公路上停了長長的車龍。
秦子夜跟著車流移動了一會兒就徹底無法前行了,聽旁側的司機說貌似前方發生了車禍,正在等警察前去處理。
秦子夜於是熄了火,將車窗打開一條縫透氣。匡牧人睡著了,能夠聽到輕微的鼾聲,秦子夜輕手輕腳的把車後座上放著的一條毛毯取過來給他蓋上。
匡牧人睡醒時路上仍然堵著,他伸了個懶腰,揉著頭透過擋風玻璃看見前面密密麻麻的車,皺了皺眉。
今天出了太陽,氣溫雖然不高但陽光很溫暖,匡牧人將車窗全部降下來,暖洋洋的日光打在身上,清寒的空氣瞬時讓整個人都清醒了。
秦子夜剛扭開保溫杯的蓋子正在喝水,匡牧人問:「堵了多久了?」
秦子夜回答:「你睡著沒多久就堵起來了。不過警察已經過去了,大概很快就可以走了。」
匡牧人點了下頭,剛睡醒有點口乾,他四處看想找能解渴的東西,這時秦子夜把手裡的保溫杯遞過來,說:「喝吧。」
匡牧人看向秦子夜,秦子夜也看著他,神情平淡,然後匡牧人接過杯子仰首喝了一大口。
匡牧人靠近背靠里,點了支煙吸了一口,夾著煙把手搭在車窗上。
車裡很安靜,匡牧人開口說道:「這次回去我就辭職了。」
秦子夜正在蓋保溫杯的蓋子,聞言手下一滑,沒蓋上。
他心裡慌了,不知道匡牧人突然提出辭職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如果他昨晚察覺到了他的感情,現在這算是拒絕嗎?
就聽匡牧人接著說:「本來你雇我當保鏢是為了防瘋狂粉絲,現在楊展業已經被捕了,我的職責就盡到了,你也沒必要再浪費那麼多錢聘請我。」
秦子夜想只要匡牧人願意留下來繼續做他的保鏢,再加幾倍工資也沒關係,可他當然不能這麼說。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問道:「辭職後你去做什麼呢?」
匡牧人又吸了口煙,笑了下:「重新找工作。」
秦子夜很想列舉出一堆他這個貼身保鏢不能辭職的理由,可他發現他一個也想不出來。他沉默了一刻,說道:「不如……你做完下個月再走?」
匡牧人叼著煙揚了下眉,秦子夜說:「你看,下月十幾號過年,離現在還有二十多天,年前年後這段時間工作最不好找。等年假結束、招聘再開始,差不多就是月底。而且那個時候你做滿整月,我也方便算工資給你。」
說完,他轉頭看著匡牧人,內心有些緊張。
匡牧人微微眯起眼考慮秦子夜的話,最後說:「我想想吧。」
秦子夜鬆了口氣,這時前方的車動了,他立即發動車子,沒有再給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時間。
耽誤了幾個小時,下高速已經是晚上8點多鐘,等吃了飯回到公寓,差不多10點多了。在路上跑了一天兩個人都很累,各自洗了澡就睡了。
秦子夜把臥室的門留了一條很細的縫隙,關了燈躺在床上。
客廳里的匡牧人似乎已經睡著了,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秦子夜總覺得能感覺到他的氣息。
這短短的十天,好像發生了許多事,以至於當他回到燈火霓虹迤邐喧囂的城市那一刻,仿佛跨越兩生,有種恍若隔世的迷茫。去的時候和回來的時候,仿佛都不再是同一個自己。
不過他大概真的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他了。
從前的他何曾會想到有一天他會愛上一個人,並且剛剛發覺到這份心情,就已經愛得死心塌地,連逃避的力氣都沒有。
秦子夜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安又無措過,他甚至不知道面對這份感情,他應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儘管他今天把匡牧人留了下來,但匡牧人終究有要走的那一天。即便他能夠不停地找到藉口延遲匡牧人的離開,那又能怎麼樣呢?
匡牧人已經有了戀人,他不能去破壞別人的愛情。更何況,匡牧人不喜歡男人。
他除了多貪戀一些匡牧人在身邊的時光,這份感情根本無處安置,如同毒癮,雖然能夠得到暫時的滿足,但最終只有死亡這一個既定的結局。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6s 3.707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