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笑吟吟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手中提著兩大瓶的五糧液,瑩白的水晶瓶子裝著,很有些晶瑩剔透,他的旁邊則是一個中年婦女,手中提著一盒子那個年代「智力冠」一類中年老的補品。
開門的中年男子戴著一副深色眼鏡,看到尹淑英,愣了愣,旁邊的婦女照著他的腰腹拐了拐,男子這才說道,「嗯這是曾主任家吧,嗨,正吃著飯吧,你看我們這拜訪也不是時候,哎呀」
事實現在已經是七點過左右了,只是今天蘇燦家這趟飯吃得相當豐盛,相應的準備時間也就久了一點,尹淑英錯愕了一下,「你是?」
「我姓田啊,田豐,現在在一中任職,今天是給曾主任報喜來著」
尹淑英立刻將田豐兩口子迎了進門,大舅站了出來,口中倒是熱情的迎接。
田豐知道這檔子事也是之後了,一中黨支部書記的黨報雜誌上面,田豐也就看到了有關蘇燦曾全明的專題引用,這下子田豐的汗就出來了,更何況這件事情肖飛後來還隱隱說起過,余市長欽自說了這個蘇燦的事,再看目前建設局局長因為這瀆職的關係,眼看著是要被上面撤職了,上面的頭頭腦腦都開始商量起了這新建設局長的問題,曾全明倒是以一個先進人物躍入了視野。
田豐知道自己事情鬧大了,這不自己女婿手頭上的工程還要讓建設局幫忙,如果曾全明上了位,那可就什麼都晚了,他要拿肖飛開刀,自己必定被劃歸到一脈,這下子他是怎麼也都跑不掉了,他這個年齡,有些夜驚,這輾轉了一夜未睡,就愁這個事,還是半推半就之下,被老婆拖著,打聽了一下,上了曾全明家的門,卻沒想到正值遇上人家大家子吃飯,這下倒有點尷尬。
田豐偷瞥了一下曾全明,心裏面揣揣著他不高興,搶先著說,「哎呀,我們坐一下就走,曾主任呀,上次小弟說話火氣沖,多有得罪,你千萬別在意,這不後面我深刻的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當時實在有些過分了,你別介意啊!」
曾全明擺擺手,「哪裡哪裡,今趟真不巧,這個小事,還勞煩你跑一趟,下次我請客」
「我請,一定得我請!」沒想到曾全明沒給自己臉色看,田豐倒是放寬了心,心裏面的那絲糾結也淡了下去,一轉眼看到蘇燦,眉目一抬,「噢,今天還有一個好消息啊,這就是蘇燦吧,小子挺機靈的,像這麼優秀的學生,一中肯定是要努力接收的,我今天來,就是代表我們學校,宣布決定,一中已經決定錄取蘇燦,不用辦什麼複雜的手續,開學直接來就學報道就行了!你可以自己選班,不用進行電腦分排!」
看到蘇燦一家人寵辱不驚的模樣,田豐自覺差不多了,留下了禮品,和老婆出了門,這齣門回憶起蘇燦這小子,讓曾全明這原本應該慢慢黯淡下去的人物,竟然一下子鍍上了金,開始緩緩發熱,回憶起三個人在他辦公室裡面出現的情景,田豐喃喃搖頭,「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蘇燦家的這頓飯記憶中是在落日彤紅的陽光下吃完的,明顯沒有之前的那份熱鬧,小舅也破天荒沒有宣揚他的生意成績,也沒有過多的責罵曾圓,這幅場景和蘇燦印象中前世那種家庭成員每個人都對他露出各種嘴臉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對比。
也沒有過多的讚揚和驚嘆,少了恭維和激昂,卻多了一分溫馨。
那瓶教導處主任田豐送來的酒,開了一瓶,另一瓶放在桌子上,被落日餘暉鍍了一層亮邊,安靜的置放著。
出門蘇燦一家步行回家,母親路上有些暗暗的抹淚,蘇燦問怎麼了,曾珂搖了搖頭,說只是太過於高興。
再過了沒幾天,一中的放榜名單上,大大的寫了「蘇燦」兩個字,當然這種補錄是沒必要添到名榜上去的,很多也是大家自己心知肚明,然而,學校的心態有些好笑,多少有點想要力圖證明蘇燦這個人被錄用進了一中一樣,不過事實上,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只在省上,還有上級黨內引起一些小震動的名字。
任何的波瀾在轟轟烈烈的社會前進路途上都是這樣,或者一時水花四濺,一時漩渦起伏,一時張牙舞爪,然而時光的*一過,所有的東西都會像是螳螂被拍死在輪胎上面一樣,只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跡。
不過偶爾還是會有一些小小的支流,在洶湧前進的時光之河上面,匯出分支。
省高層在省委副書記楊崢亮親自過問下,有關夏海市北區泄洪水壩決堤,造成小半城區街道被淹,一些鄉鎮受災的事實決議,就當初水壩的負責人進行了處理,市建設局局長涉嫌瀆職,停職查辦。代局長由原夏海市建設局規劃辦主任曾全明擔任,暫行局長職權。
老上級楊崢亮在省委式微,如今也正尋到了曾全明這個自己的老下屬,幾條老槍重新操練,開始為自己扶植起一支異軍突起的派系分支勢力來。
劉睿,薛易陽,蘇燦死黨三人的日子照樣過照樣鬧,會想通了跑上天台用炭火烤香腸,也會一同邀約起到市里最先興起的網吧接觸那個時候的紅色警戒,星際爭霸一系列遊戲,玩得大快朵頤。
王威威倒是沒給蘇燦再來過電話,蘇燦倒不覺得有什麼,他們本身就是和他格格不入的兩類人,分明就身處於兩個世界,蘇燦不認為一場遊戲的交鋒,雙方就能夠無視這種隔閡和距離。
在遊戲之中,所有現實中的身份和地位的確可以拋去,然而遊戲畢竟是遊戲,生活仍然還是要繼續。
遊戲不分貴賤,生活卻要面臨貧富尊卑,這是現實的問題,雖然許多人公然宣揚叫嚷著人人平等,可是只要不是二愣子,都會知道,這個世界從來就是不平等的。
擁有著重生經歷的蘇燦曾經認為自己可以更改這個世界,可以更改一切,可是水災這場事件的前後始末,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有很多是做不到的,全國仍然陷入了大面積災害生命財產損失之中,夏海市仍然受災,大勢仍然轟轟烈烈的前行著,不以他個人微弱力量的調衡而出現轉移。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和周圍人的人生,已經無形中綁在了一起,就像是一艘航空母艦,正轉移航道,行駛向未知的遠方。
而這遠方,遠古被稱之為天涯,現在則叫做,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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