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自是一番雞飛狗跳。沈青康問話,余氏問話,沈老夫人問話。沈靜坤也來到三房,關心事情的進展。至於沈靜卓,被沈青康揍了一頓,直接禁足。沈靜卓也不在意,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沈青康也讓沈靜秋不要出門,免得遇上牛鬼蛇神,到時候有理說不清。在沈青康看來,他的女兒自然是講理的人。凡是同沈靜秋發生衝突的人,都是不講理的。對此,沈靜秋笑著應了。有這麼一個護短的父親,感覺特別好。
不過沈靜秋並沒有安靜幾天,夏侯宓給沈靜秋下帖子,請沈靜秋過府一敘。
沈靜秋本意是要拒絕。公主府的下人卻說這次夏侯宓做東道,目的是想替沈靜秋化解之前的一些誤會。若是沈靜秋不出席,那夏侯宓的一番好意就付諸東流。沈靜秋有些猶豫,請示了余氏後,還是決定去一趟公主府。
不管長樂公主為人如何,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都不應該牽連到夏侯宓頭上。對於這一點,沈靜秋行裡面分的很清楚。
一大早坐上馬車,來到長樂公主府。在二門下了馬車,被婆子迎了進去。
來到花廳,夏侯宓一見沈靜秋,頓時笑了起來。「靜秋姐姐,我自作主張,靜秋姐姐不會怪我吧。」
沈靜秋搖頭,「你也是一番好意,我怎會怪你。只是擔心你一番好心,最後卻成了白費功夫。」
「無論最後是不是白費功夫,我總要為靜秋姐姐做點什麼。」夏侯宓拉著沈靜秋來到花園裡。
沈靜一眼看過去,大部分都是熟人。有安雅公主,安平公主,還有西涼的玉雅公主,以及另外一位面生的姑娘。那位面生的姑娘,看其打扮,沈靜秋估摸著應該是南越的公主。
聽夏侯宓介紹,沈靜秋的猜測果然沒錯。那人當真是南越的昭武公主。
安雅公主見到沈靜秋,頓時笑道:「人都到齊了,咱們之前說好的,今兒可不能彼此置氣。沈姑娘,你來。你同玉雅公主的矛盾,本宮也是清楚的。今兒本宮做個東道,替你們化解糾紛,你說好不好?」
沈靜秋低眉順眼的,「全憑公主做主。」沈靜秋朝夏侯宓看去,她不認為夏侯宓能夠請動這麼多人,還讓安雅公主出面說和。可是這也不像是羅隱的手筆,羅隱絕不會用這種溫和的手段來處理事情。就算真的是羅隱插手,真心想要替她化解仇怨,事先肯定會告訴她,讓她有個準備。
排除了夏侯宓,排除了羅隱,沈靜秋心裡頭只剩下兩個對象。一個是太子妃羅敏,一個則是長樂公主。太子妃羅敏出面說動安雅公主,也說的過去,只是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她同太子妃羅敏之間只有一面之緣,還當不起太子妃親自出手。至於長樂公主,一心想讓她進宮,這次出個力,賣她一個好,這是極有可能的。
沈靜秋心中有了計較,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安雅公主笑道:「沈姑娘既然沒有異議,那再好不過。要本宮說,之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只當沒有發生過。與雅公主,你意下如何?」
玉雅公主朝沈靜秋瞪了眼,沈靜秋淡漠一笑。
見玉雅公主不出聲,如此落她的面子,安雅公主極為不滿。面色沉了沉。
安平公主突然說道:「安雅姐姐,玉雅公主同沈姑娘之間,若只是一點小糾紛,一筆勾銷倒也罷了。可是沈姑娘嘴巴利索的很,竟然敢污衊玉雅的用心,肆意安插罪名,差點造成兩國糾紛。這就不能算是小事。一筆勾銷,話說的挺容易,真做起來誰又能保證真的做得到。要本宮說啊,姐姐就別強人所難,強出這個頭。」
安雅公主狠狠的瞪了眼安平公主,「照著妹妹的意思,本宮應該坐視不理?」
安平掩嘴輕笑,「妹妹可沒這麼說。具體要怎麼樣,不如先問問兩位當事人。」
夏侯宓站在一旁,顯得十分侷促,心中忐忑無比。抱歉的朝沈靜秋笑笑,她此番作為貌似太過衝動,不僅沒給沈靜秋化解危機,反倒是給沈靜秋帶來了更多的麻煩。
沈靜秋輕輕的搖頭,示意夏侯宓無需自責。今日之前,沈靜秋就做好了一切準備,根本就沒指望真的能夠化解仇怨。她之所以決定來長樂公主府,其目的就是想看看這些牛鬼蛇神們究竟要做什麼。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料想這些人也沒膽子在長樂公主府伏擊她,如此一來,沒了性命之憂,還有什麼可以讓她畏懼的。
安平笑看著沈靜秋,「沈姑娘,你是什麼意思?」
沈靜秋笑了笑,「臣女全憑安雅公主殿下做主。」
安平目光惱怒,一閃而逝。轉而笑了起來,「看來沈姑娘是以安雅姐姐馬首是瞻,如此也好。」
安雅公主臉色好看了點。
安平公主又問玉雅公主,「玉雅公主是個什麼意思,不妨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玉雅冷哼一聲,「今日本公主之所以前來,一來是給夏侯姑娘面子,二來是想看看某人如何囂張。」
沈靜秋溫和一笑,「不敢。今日怕是要讓玉雅公主失望了,小女子再囂張也不及玉雅公主十之一二。」
「你放肆!」安平公主厲聲呵斥。
安雅公主也露出不贊同的神情,責怪沈靜秋主動挑事。玉雅公主則是嘲諷一笑,眼中閃過得意之色。
反倒是來自南越的昭武公主,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沈靜秋。貌似到這個時候,昭武公主才肯正眼打量沈靜秋。之前都是直接將沈靜秋給忽視了。
沈靜秋不卑不亢的說道:「安平公主息怒。並非臣女有意放肆,臣女只是奉旨放肆。」
「你……」安平再次被沈靜秋拿話堵住,心裡頭氣的不行。自然是將沈靜秋恨之入骨。
安雅公主立時笑了起來,「安平別生氣了。這裡畢竟是我們大周的地盤,沈姑娘這麼做並沒有錯。他日,若是我們去到西涼做客,我們也會遵守西涼的風俗禮儀,不敢絲毫行差踏錯,免得被人笑話我們大周人不懂禮儀。玉雅公主,本宮這番話說的可對?」
玉雅目光恨恨,「安雅公主的話自然是對的。不過本公主有個疑問,難道就因為這裡是大周的土地,區區一個小女子也可以言行放肆,對鄰國公主無絲毫尊重。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安雅公主微蹙眉頭,看向沈靜秋,希望沈靜秋自己能夠化解這個問題。
沈靜秋淡然一笑,「玉雅公主這個問題問的好。想要人敬之,必先敬人。若是做客人的不懂入鄉隨俗,不尊重主人家的規矩,又怎能指責主人家待客不周?正所謂惡人先告狀,玉雅公主今日親身示範,小女子佩服。」
玉雅公主怒極,「沈靜秋,你放肆!安雅公主,這就是你的誠意?你們就是如此對待本公主嗎?縱容這個大膽的女子言侮辱本公主,安雅公主打算坐視不理嗎?」
安雅公主蹙眉,對沈靜秋很是不滿。明明是要化解恩怨,卻又故意挑起事端,是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真是豈有此理。
卻不料,一直沉默的南越昭武公主在這個時候突然發話,「本公主倒認為沈姑娘說的沒錯。玉雅不遵大周風俗禮儀,當街鞭笞大周平民。沈姑娘身為沈大人之女,站出來主持公道,無從指摘。至於今日的事情,全是玉雅公主咎由自取,說句活該都是客氣的。」說完後,昭武公主還挑釁的朝玉雅看去。
玉雅大怒,「昭武公主,你什麼意思?本公主並沒有惹你。」
昭武公主挑眉一笑,「沒惹我又如何?本公主看不過眼,說句公道話,難道還有錯嗎?你今日出醜,本就活該。西涼竟然會派你來大周,莫非西涼無人也。」
「啊啊……欺人太甚。」玉雅公主甩出鞭子,就朝昭武打去。
昭武冷笑,找死。當即就從昭武公主的背後走出一個貌不驚人的女侍衛,無需任何武器,直接空手奪鞭。手上用力拉扯,玉雅公主脫手不及,直接被那個女侍衛甩了出去,落在湖水裡。
安雅公主哎呀一聲,「玉雅公主落水了,趕緊將人救起來。」
昭武公主輕蔑一笑,「十三,你今日表現得很不錯,回去領賞。」
名為十三的女侍衛,低頭,恭敬的說道:「多謝主子。」
安平公主驚疑不定的朝昭武公主看去,心情無比複雜。昭武公主看都沒看安平公主一眼,徑直走到安雅公主面前,「本公主先走一步。」
安雅公主面帶笑意,「那本宮就不留妹妹,妹妹自便。」
昭武公主點點頭,又朝沈靜秋看去。沈靜秋眼觀鼻鼻觀心,同這些牛人們在一起,還是低調一點的好。昭武公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後帶著人揚長而去。至於落水的玉雅公主,昭武公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
安雅公主卻笑的意味深長,好似狐狸一般。
安平叫了起來,「昭武將玉雅打了,姐姐不管嗎?」
安雅挑眉,「管什麼?這是西涼同南越之間的糾紛,我們大周只需在旁看戲就成了。至於妹妹你,最好別參合進去。否則父皇震怒,妹妹吃罪不起。」
安平公主眼珠子亂轉,想了許多。甚至懷疑,今日的聚會分明就是一場陰謀,離間西涼還有南越的陰謀。只是那個昭武公主,瞧著也是個厲害的人,又怎麼會乖乖上套。安平公主想不明白,朝安雅公主看去,可是安雅神色平靜,安平公主什麼都沒看出來。
沈靜秋到此刻才發現,她將今日的聚會想的太過簡單了一點。只怕安雅也是擔負使命而來,至於她沈靜秋,不過是棋盤上的一個小卒子。
玉雅公主被人從水裡救出來,猶如落湯雞一般。鼻涕眼淚一大把,極為狼狽。嘴裡還叫囂著要殺了昭武公主那個賤人,此仇不報非君子之類的話。安雅公主嫌棄的看了眼玉雅公主,吩咐人帶玉雅公主下去換洗。
安雅公主對眾人說道:「本宮同沈姑娘有些話要說,安平妹妹,宓妹妹,你們自便吧。」
夏侯宓擔心的看著沈靜秋,安雅公主笑道,「宓妹妹這是什麼眼神,莫非本宮會吃了沈姑娘?」
夏侯宓很不好意思,「安雅姐姐你別笑話我,靜秋姐姐是妹妹請來的,妹妹總是要多關照一二。」
「行了,有本宮在,沈姑娘出不了事情。」
夏侯宓還要說什麼,安平公主不耐煩的說道:「夏侯宓,你的廢話怎麼那麼多。人家都明擺著在趕人了,你怎麼還厚臉皮留在這裡。」
夏侯宓很是緊迫,一言不發的跟在安平公主後面走了。
安雅公主笑著說道,「安平的性子就是太著急了點。宓妹妹是個天真的姑娘,就是性子過於軟綿了一點。沈姑娘,隨本宮走走吧。公主府的景色也是一絕,錯過了豈不是很可惜。」
「臣女遵命。」
皇宮大內。羅隱來到正陽宮門外,求見光啟帝。內侍笑著說道:「好叫世子知道,陛下這會並不在正陽宮。」
羅隱面無表情的遞上一個荷包,裡面裝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還請告知,陛下去了何處。」
內侍拿到荷包心頭高興,笑著說道:「陛下今兒出宮去了。」
羅隱微蹙眉頭,「陛下出宮,為何羽林衛沒有絲毫動靜。」
「陛下是微服出宮,身邊就帶了徐指揮使數人。」
羅隱又問道:「陛下出宮,可有具體的去處?」
「陛下有提起過,今日要去長樂公主府。世子這會趕過去,或許還能碰上。」
「多謝公公告知。」羅隱客氣的說道。
「世子殿下客氣了。」收錢辦事,天經地義。
羅隱告辭了內侍,轉身出宮。
出了宮門,江武找機會提醒羅隱,「啟稟世子,聽屬下的妹子說,今日沈姑娘也去了長樂公主府。據說是因為夏侯姑娘邀請,要為沈姑娘化解早前的一樁恩怨。」
羅隱面無表情,心頭卻莫名的有些慌張,總覺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光啟帝選在今日微服出宮,去的還是長樂公主府。偏偏沈靜秋今日也去了長樂公主府。表面看,這兩者之間並沒有必然的聯繫。可是羅隱就是心中難安。
翻身上馬,「走,隨本世子走一趟公主府。」
長樂公主府內,沈靜秋跟在安雅公主身邊,走在花園內,欣賞初秋美景。安雅公主笑著問道:「本宮數次聽嫂嫂提起沈姑娘,當初又親眼見到沈姑娘力挫成安郡主。今日再見,沈姑娘風采更勝往昔。沈姑娘膽識過人,難怪父皇都對你另眼相看。」
沈靜秋低眉順眼的,「殿下謬讚,臣女同其他閨閣女子,並無不同。」
安雅公主笑道,「沈姑娘未免太過謙遜。要知道謙虛過頭,就成了虛偽。」
沈靜秋沒接話。
安雅公主也不在意,拉著沈靜秋在花園裡四處走動。「本宮還聽聞沈姑娘同羅世子不僅相識,貌似還很熟悉。元宵燈會上,就有人親眼見到沈姑娘同羅世子走在一起。莫非你們二人……既然彼此有意,為何不稟明長輩,將婚事定下來。」
沈靜秋想都沒想,當即否認,「殿下誤會了。臣女同羅世子僅是認識而已。」
「是嗎?」安雅公主明顯不相信。「若是沈姑娘有什麼難言之隱,本宮也不勉強你。不過你同羅世子之間,若是真有什麼,最好還是儘早過了明路。若是沈姑娘擔心你們身份差距,怕有人從中阻礙,何不請羅世子到宮中請旨。有了宮中賜婚,誰敢再出頭反對。」
沈靜秋微蹙眉頭,她不喜歡聽到旁人議論她同羅隱之間的事情。即便對方是安雅公主,是周皇后的女兒,太子的胞妹。就算她和羅隱需要宮中下旨賜婚,此事也無需安雅公主操心。沈靜秋面上略顯窘迫,「殿下真的誤會了,臣女同羅世子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沒人說你們不清白。」安雅公主笑著說道,「沈姑娘無需如此緊張,本宮就是關心關心。不管怎麼說,本宮同羅世子也是拐著彎的親戚,關心關心也不為過。沈姑娘,你說呢?」
沈靜秋尷尬一笑,「公主說的是。只是這些話,公主為何不找羅世子詢問?」
安雅公主笑道:「正所謂男女有別,本宮貴為公主,他為國公府世子,身份限制,豈能私下來往。不然就該有人疑心本宮同羅世子之間有說不清的事情。本宮這麼說,沈姑娘不會生氣吧。」
沈靜秋搖頭,「臣女自然不會。」
「不生氣就好。你們二人若是真有什麼,不妨對太子妃直言相告。以太子妃對羅世子的寵愛,定會促成這門婚事。」
沈靜秋笑而不語,也懶得去解釋。這種事情多說多錯。
安雅公主笑道:「走了這麼久,前面小院,我們進去歇息吧。」
「但憑殿下安排。」
進了廂房歇息,宮女們送上茶水點心。安雅公主不再同沈靜秋聊羅隱的事情,反而是同沈靜秋閨閣趣聞。沈靜秋摸不透安雅的用意,只能耐心的陪著聊天。
中途,有宮女進來請示。
安雅公主抱歉的對沈靜秋說道:「沈姑娘,你且坐著。本宮區區就來。」
「臣女恭送殿下。」沈靜秋起身送走安雅公主。安雅人雖然走了,不過還是留了幾個宮女在沈靜秋身邊伺候。
沈靜秋吃著茶水點心,有些心不在焉。時間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可是還不見安雅公主回來。
沈靜秋起身,打算離開。走到門口,宮女上前說道:「還請沈姑娘安坐,我家公主殿下一會就回來了。要是到時候見不到沈姑娘,公主殿下該罰奴婢辦事不利。」
沈靜秋笑著說道:「我並非要出門,只是喝了這麼多茶水,有些內急。還請這位姐姐行個方便。」
宮女如釋重負,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沈姑娘請隨奴婢過來。奴婢領沈姑娘過去。」
沈靜秋並非說謊,她的確有些內急。到了淨房解決完畢後,出門跟隨宮女回到廂房。走在前面的宮女,突然停下腳步跪了下來,口中喊道,「參見陛下。」
沈靜秋一聽,大驚。一眼看去,不知何時,光啟帝竟然出現在這裡。
沈靜秋來不及思考,急忙叩拜。
光啟帝盯著沈靜秋,「你是沈直墨的女兒,怎麼會在這裡?」
沈靜秋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面色平靜的說道:「啟稟陛下,臣女原本同安雅公主在此敘話,安雅公主臨時有事走開,臣女便在此等候。不想衝撞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既然事出有因,朕自不會罰你。起來吧。」
「多謝陛下。」沈靜秋站起來,依舊低著頭,不敢放肆打量。
光啟帝這一次才有心思以男人的視角來打量沈靜秋,不得不承認,沈靜秋長得很好。不僅僅是容貌,更有身段,多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如今這般,剛剛好。光啟帝暗自點頭,沒想到沈直墨竟然教養出這等出色的閨女。
「朕聽聞你琴藝出眾,今兒朕正好有空,彈奏一曲,讓朕評評。」
「臣女不敢獻醜。」沈靜秋小聲說道。
光啟帝嗯了一聲,「無妨。無論如何,朕恕你無罪。」
沈靜秋無法,只能應下。當即就有內侍搬來桌椅板凳,古琴放好,就等沈靜秋展示琴藝。面對光啟帝,沈靜秋自熱不會彈奏曲風激昂的《邊塞戰陣曲》,而是選擇了一首中規中矩的曲子。不過就算曲子不夠出色,但是也難掩沈靜秋在琴藝上的造詣。這就好比,容貌出眾的人想要扮丑,其實也很難。同理,琴藝出眾的人,想要彈得爛上加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手指放在琴弦上的時候,深刻在骨子裡的那種天賦,不受控制的鑽了出來。琴音流淌,就算再差,也只是比巔峰表現時候差上那麼一點兩點。比起其他人來說,自然是強了不少。有天賦過人的琴藝加持,就算是一曲中規中矩的曲子,也被沈靜秋彈出了不同的意境。
沈靜秋專心彈琴,光啟帝專心聽曲,順便以欣賞美人的眼光來欣賞沈靜秋。
一曲彈畢,光啟帝點頭說道:「不錯,可見是下了功夫。當得起琴藝出眾四個字。」
「陛下謬讚。」沈靜秋起身行禮。
「坐下說話吧。」
「多謝陛下。」沈靜秋坐下來,心裡頭有些忐忑。
光啟帝打量了沈靜秋一番,然後說道:「你尚未及笄,如此說來你還沒有定親?」
沈靜秋心裡頭咯噔一聲,面上沒有絲毫顯露,低頭說道:「家父家母正在替臣女相看婚事。」
「如你這般品貌,不知誰家兒郎配得上。」光啟帝貌似開玩笑一般的說道。
沈靜秋心頭越發不安,「臣女不求對方如何富貴,只求對方努力上進,孝順父母,一心一意。」
「你的要求說起來不高,實則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只說一心一意,只怕就沒有一個男子能夠做到。你如此聰慧,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光啟帝目光銳利的盯著沈靜秋。
沈靜秋心中不安,眼神卻格外堅定的說道:「雖難,亦不能奪志。」
「哈哈……不錯,不錯。就該有如此志向。即便是身為女兒身,也不能隨波逐流,人云亦云。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很不錯。」光啟帝心情很好的樣子,「再給朕彈一曲,就彈《邊塞戰爭曲》,朕很想親耳聽聽。」
「臣女遵旨。」
沈靜秋不想彈《邊塞戰爭曲》,可是光啟帝發話,容不得沈靜秋說不。
琴音一響,光啟帝頓時來了精神,難怪此曲會被人心心念念數百年,果然是好曲子。彈琴的人更好。雖然還沒有及笄,卻已經展露出女人的特有的魅力。假以時日,真不知會變成如何妖孽模樣。光啟帝原本沉寂的心,也活泛起來。如此年輕,如此動人,如此活力,是該放棄還是該收到宮裡私藏。光啟帝開始猶豫起來。
沈靜秋此刻的心情猶如這曲子一樣,疾風暴雨的砸下來。到了這個時候,沈靜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從頭至尾,都是一場算計,光明正廣的算計。幕後之人自然就是長樂公主。其目的無非就是逼她進宮。
在長樂公主看來,既然沈靜秋不肯進宮,那就讓光啟帝親自點名逼著沈靜秋進宮。到時候,沈靜秋自熱不敢抗命,只能乖乖進宮。如此一來,她的目的也達成了。
沈靜秋的滿腔怒火,都發泄在古琴上。整個曲子越顯激昂,猛烈,像是有千軍萬馬在衝刺一樣。沈靜秋恨不得要仗劍殺人,將長樂公主斬殺於劍下。這個瘋子,竟然用這樣的辦法來逼迫她。那麼夏侯宓又在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安雅公主是不是也參與其中。
此刻夏侯宓正在長樂公主跟前哭嚎,「娘,你這麼做,你讓女兒將來如何面對沈姐姐。」
「閉嘴。等你的沈姐姐進了宮得了寵愛之後,她自然會感激你。」長樂公主目光不善的盯著夏侯宓,「早知今日,當初就不敢放縱你同沈靜秋來往。」
夏侯宓一邊抽泣,一邊說道:「娘,你騙了我,你騙了女兒,你們全都騙了我。明明說好的,請沈姐姐過府是為了化解之前的恩怨。可是轉眼,卻說要送沈姐姐進宮。我恨你們。」
「你放肆!」長樂公主怒斥,「沒大沒小,誰教你的。難道你跟在沈靜秋身邊,就學了這些嗎?」
「我不管,我將沈姐姐請來,自然要保證她平安回府。我要去找沈姐姐,你們誰都不准攔著我。」夏侯宓說著就朝外面衝去。
「快攔住她。」長樂公主氣得半死,婆子七手八腳的將夏侯宓攔了下來。夏侯宓還在掙扎,安雅公主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得令,上前,一掌劈在夏侯宓的脖頸上,瞬間,夏侯宓就昏迷了過去。
長樂擔心。安雅公主說道:「姑母不會怪我對宓妹妹太過粗暴吧。」
長樂公主深吸一口氣,壓下對夏侯宓的擔心,「將姑娘帶下去,沒本宮的吩咐,不准她出房門一步。」然後又對安雅公主說道:「你做的對,不能讓宓兒鬧下去。」
安雅公主笑道:「這次我幫了姑母,卻要在母后那裡吃掛落。姑母要怎麼補償我?」
長樂公主笑了起來,「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姑母能給的,定不會吝嗇。」
安雅公主笑了起來,「有姑母這話,我就放心了。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沈靜秋不肯就範。我瞧她的性子,外柔內剛,萬一逼迫過甚,衝撞了父皇可就不美了。」
長樂公主輕蔑一笑,「縱然那沈靜秋有千般本事,陛下親自下旨召她進宮,莫非她還敢抗旨不尊嗎?」
安雅笑了起來,「說的也是。料想那沈靜秋也不敢抗旨不尊。不過萬一將來她得了寵愛,屆時對我們還記恨在心,在父皇跟前裡間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沈靜秋不是愚蠢之人,她該知道如何選擇,才是對她最為有利的。想要在寧貴妃葉惠妃手下討生活,只能依附在皇后娘娘身邊。既然依附了皇后娘娘,她又怎麼敢對你動手,又怎麼敢裡間本宮同陛下的關係。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麼做。」長樂公主篤定的說道。
安雅公主笑了起來,沈靜秋是不該對付她,可是不代表不敢對付長樂公主。瞧著沈靜秋那模樣,也是個記仇的人。安雅公主在想,這次幫長樂公主算計沈靜秋,到底是對是錯。要是母后事後知道她參與進這件事情,肯定饒不了她。還有太子妃那裡,又會是什麼態度。安雅有些頭痛,罷了,這些問題還是留給以後考慮吧。
二人說著話,下人來稟報,說羅隱求見。
二人面面相覷,羅隱怎麼會找上門來。到底所為何事。長樂公主本想託病不見,安雅公主勸住,「姑母還是先聽聽羅世子的來意。怎麼說那也是太子妃的兄弟,好歹也要給太子妃一個面子。」
長樂公主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羅隱大步走來,面沉如水,直接表明來意,他要見光啟帝。
長樂公主大皺眉頭,「陛下沒在府上,已經走了。」
羅隱不信。但是這裡是公主府,當著長樂公主的面,他不能亂來。於是羅隱說道:「既然陛下不在,那晚輩告辭。」
等羅隱一走,長樂公主就問安雅公主,「你說羅隱當真是為了皇上而來?」
「應該是吧。」安雅公主有些不安,總覺著羅隱找上門來不是件好事。
羅隱朝公主府大門行去,暗地裡卻已經派人去尋找沈靜秋和光啟帝的蹤影。
待出了公主府的大門,轉了個圈,羅隱又翻牆進入公主府後院。衛一刀上前稟報,說是遠遠的看到一個院子,被羽林衛還有公主府侍衛團團圍起來。不出意外,光啟帝就應該在裡面。不僅如此,還隱約聽到有琴音從院子裡傳出來。
羅隱一聽,頓時急了。最壞的可能果然發生了。沈靜秋同光啟帝在一起,定不是沈靜秋所願,那麼長樂公主的用意就很值得推敲。更值得推敲的是光啟帝的心思。若是光啟帝色令智昏,下旨讓沈靜秋進宮,那後果羅隱不敢再想下去。
沈靜秋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在《邊塞戰爭曲》中,使得這首曲子更顯殺意滿滿。一曲終了,光啟帝大叫一聲,「好!此曲甚妙。」
沈靜秋喘著氣,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不能在光啟帝面前流露出分毫。
光啟帝明顯有些激動,或者說光啟帝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激動了。望著沈靜秋的一雙漆黑眸子,越發覺著放棄這個妙人兒,是件很遺憾的事情。說不定有一天他會後悔。於是光啟帝很直接了當的問道:「沈靜秋,你可願隨朕進宮,伺候左右?」
沈靜秋心頭髮慌,果然來了。她該如何回答才不會觸怒光啟帝。
「臣羅隱,求見陛下。」院門外響起低沉的男聲,沈靜秋頓時狂喜。羅隱來了,羅隱竟然來了。沈靜秋激動得手指頭都在發顫,羅隱是知道了一切嗎?是特意來為她解圍嗎?
光啟帝顯然很討厭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攪,面色一沉,威嚴立現。沈靜秋為羅隱擔心,擔心羅隱會觸怒光啟帝。不過很顯然,沈靜秋嘀咕了光啟帝對羅隱的看重。
光啟帝說了句:「宣!」
羅隱走了進來,沈靜秋不敢放肆觀望,只能用眼角餘光打量羅隱。羅隱面無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朝沈靜秋看一眼。
沈靜秋心頭笑了,她就是喜歡這樣的羅隱,如此的自信,如此的英武不凡。
羅隱站定,「微臣叩見陛下。」
光啟帝說道:「平身。如此著急尋來,所為何事。」
「啟稟陛下,南僵蠻族暴亂。此事重大,還請陛下定奪。」
光啟帝隱含怒氣,「又是南僵暴亂,胡光宗是幹什麼吃的。」
「陛下息怒,如今要緊的是拿出一個章程,定下平亂策略。」羅隱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關於沈靜秋的事情。
光啟帝皺眉深思,南僵的事情肯定要解決,「你……」正要吩咐羅隱,看到站在旁邊的沈靜秋,光啟帝揮揮手,「沈靜秋,你先退下。等等,你可願隨朕進宮?」
羅隱低著頭,依舊沒朝沈靜秋看一眼。暗中捏緊了拳頭,可見他也是緊張的。
沈靜秋見到羅隱,勇氣大增。走上前,同羅隱並排站在一起。
光啟帝好像突然發現,這兩人年齡相當,羅隱也沒有定親。二人站在一處,一眼看去,當真養眼,說是一對璧人,估計沒人會懷疑。這麼一想,光啟帝就覺著是不是也該給羅隱賜婚,免得羅隱老大年紀了還在打光棍。
沈靜秋恭敬的說道:「陛下有令,按理臣女不該拒絕。只是如此一來,勢必對家父的前程名聲有所影響。臣女相信,陛下是想用家父,希望他為朝廷出力。只是如果臣女一旦進宮,家父行事,必受掣肘。屆時,豈不是同陛下的希望背道而馳。故此,臣女斗膽請陛下收回成命。」
沈靜秋忐忑不安的等待光啟帝的審判。
光啟帝皺眉看著沈靜秋,並沒有發話。羅隱突然說道,「陛下,微臣有話要說,還請陛下許可。」
「說吧。」光啟帝對羅隱的耐心,顯然比旁人都要高出很多。
羅隱擲地有聲的說道:「陛下,如今最要緊的莫過於太后千秋還有南僵暴亂。微臣以為,關於這位沈姑娘是否進宮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論。而且太后千秋,少不了沈大人居中調度。這個時候召沈大人的女兒進宮,必然會引起朝堂非議。屆時言官御史只怕會一窩蜂的彈劾沈大人,進而影響到千秋節,甚至會影響到朝堂格局。這顯然與陛下的初衷背道而馳。」
光啟帝蹙眉,「罷了,沈靜秋你先退下。」
沈靜秋長出一口氣,躬身退下。
出了院門,猶如逃出生天。回頭再看,院門緊閉,並不能看到裡面的情況。不過可以確定,有羅隱在,一定有辦法徹底打消光啟帝的糊塗念頭。沈靜秋也不知道,為何會對羅隱抱有如此大的信任。好似任何事情到了羅隱手上,都可以輕鬆解決。
沈靜秋深吸一口氣,大步離去。這裡有羅隱,不用她操心。而她的任務則是面對長樂公主這個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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