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廠里的賬上只剩下兩萬塊錢,楊鵬一臉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我沒聽錯吧!廠里的賬上只剩下兩萬塊錢?還不如公司醫院的零頭!」楊鵬心中暗道。
在接手服裝廠之前,楊鵬也是對服裝廠做過一些調查的,他知道過去幾個月,服裝廠靠著賣人造革皮夾克,應該賺了一百多萬,就算是給工人發完工資、交完稅,賬上至少也得有個五六十萬才對,不可能只有兩萬塊錢。
聽到廠里賬上沒錢了,下面的車間工人頓時不幹了。
「賬上沒錢?也就是我們這個月的獎金沒找落了?」
「何止是獎金啊,兩萬塊錢都不夠給我們發工資了!」
「沒工資,不幹了!」
「本來李廠長在的時候,我們每個月都有獎金,現在可好,換了個人,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走,咱們去總公司討個稅法!」
工人們亂鬨鬨的,眼看著就要總公司上訪,楊鵬趕緊說道:「同志們,安靜一下,不要衝動,工資會有的,大家先等一等,我馬上去總公司要錢!這個月的工資和獎金,一分都不會少!」
費了好些功夫,又給下不少的許諾,再加上壓上自己十八輩祖宗發誓,楊鵬終於平息了工人們的怒氣。
此時的楊鵬可不敢再去二車間了,他直奔會計處看賬本,他要弄清楚,為什麼服裝廠的賬上只剩下兩萬塊錢。
楊鵬叫上王海濱,兩人一起翻看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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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濱畢竟是搞採購的,多少也懂一些會計知識,對於賬目數字一類的也比較敏感,很快的,他就發現了一筆非同尋常的支出。
「王會計,你過來一下,這筆支出發生在上個星期,而且直接把廠里賬上的錢都轉走了,就留下兩萬塊,這是怎麼回事?」王海濱指著賬本問答。
「哦,這些錢都轉到李廠長賬戶上去了。」王凱平開口答道。
「他讓你轉你就轉?」王海濱開口問。
王凱平點了點頭:「他是廠長啊,只要他簽字,這錢可不就說轉就轉麼!」
「我說錢怎麼都沒了呢,原來都讓李衛東給貪污了!」楊鵬憤憤不平的說。
「等一下。李衛東沒有這麼蠢,他怎麼可能這麼明目張胆的貪污公款!」王海濱開口說道。
王海濱還是有腦子的,他接著問:「王會計,李衛東讓你轉錢的時候,就沒說這筆錢是用來幹什麼的麼?」
「說了呀。」王凱平接著道:「李廠長說,這是他承包服裝廠的利潤分紅。」
「利潤分紅?有這種東西麼?」楊鵬望向王海濱。
「這個嘛,我也拿不準,可能有吧。」王海濱搖了搖頭。
承包國企這種事情,畢竟還沒有明確的政策規定,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承包國企還是一件新鮮事,至於承包國企後的利潤分配,更是搞不清楚。
只見王海波湊到楊鵬那裡,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既然錢已經進了李衛東的口袋,就憑咱們是要不回來了,為今之計還是得向總公司求援,讓他們先撥付一筆錢過來,把工人這個月的工資給發了,才能穩定人心。你現在馬上去找朱總,讓他簽個條子,再找會計拿錢。」
「那李衛東拿走這麼多錢,就這樣算了?」楊鵬一臉不爽的說。
「當然不能這麼算了!只不過就憑你我二人,拿李衛東是沒有辦法的!」王海濱接著說道:「這事情嘛,你也得去問問朱總,該怎麼辦,讓朱總給個指示。」
……
不久之後,楊鵬出現在了朱士聰的辦公室里。
「服裝廠賬上沒錢了?這怎麼可能!都是出口創匯四百萬美金的企業了,賬上怎麼可能只有兩萬塊錢,他們平時是怎麼保障生產的?」朱士聰一臉不明所以的說道。
「表舅,我親自看過賬本,的的確確就剩下兩萬塊錢了,這點錢連發工資都不夠。」楊鵬開口說道。
朱士聰撇了撇嘴:「急什麼,現在距離十五號發工資,還有十幾天吧?」
「我是不急啊,可服裝廠的工人們急啊!不知道誰傳出去的消息,說服裝廠這個月的工資要延後發放,獎金也沒有了,這工人一聽,直接就罷工了,而且還要來總公司要個說法,我是好不容易才穩住的工人。」
楊鵬接著說道:「如果不趕緊發錢,穩定住人心的話,別說正常生產無法恢復,我看那些工人真的會來總公司鬧騰的!表舅,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就幾萬塊錢麼,等我們的產品賣出去,賺的比這個多好幾倍!」
想到服裝廠工人鬧餉,朱士聰也有些頭疼,無奈之下他只能簽下了條子。
朱士聰拿過條子,看了看上面的數字,臉上露出一縷喜色,隨後開口說道:「表舅,我看賬目的時候,發現服裝廠里原來還有好幾十萬呢,後來都被李衛東給提走了。」
「哦?你是說李衛東只接從服裝廠的賬戶上拿錢?就沒個什麼說法麼?」朱士聰頓時也來了精神。
「說是什麼承包分紅。表舅,有這個東西麼?」楊鵬開口問。
「這個嘛,應該是有的。」朱士聰作為總經理,到底見過一些世面,他接著說道:「我聽說南方那些承包國有企業的,也都有分紅,至於分紅是多少,怎麼個分紅法,我也不知道。」
楊鵬馬上說道:「那這麼多錢,就真的落到李衛東的口袋裡了?表舅,你得想想辦法啊,這是服裝廠的錢,可不能讓李衛東貪污了!」
朱士聰默默的點了點頭,他思考了幾秒後,開口說道:「咱們公司不是有紀委監察室麼?你現在拿著服裝廠的賬本,去找公司的紀委,這貪污受賄一類的事情,該是他們調查的!」
……
次日,李衛東接到了運輸公司紀委的通知。
李衛東早就猜到是什麼事情了,於是他便揣著國稅局的納稅單據,來到了運輸公司的紀委監察室。
紀高官姓劉,也是公司領導班子成員之一,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兩個紀委監察室的工作人員在場。
「李衛東同志,你不要緊張,實話實說就行,你要相信組織,組織上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劉書記依舊是很套路的開場白。
「行,組織有什麼想了解的,儘管問就是了,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組織,一定不會隱瞞的。」李衛東開口答道。
「那好。我們就開始了。」劉書記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眼鏡,接著問道:「李衛東同志,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在擔任服裝廠廠長期間,貪污公款,有這種事情麼?」
「沒有。」李衛東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那你離開服裝廠之前,將服裝廠賬上的一筆錢,轉到了你個人的賬戶上,有沒有這件事?」劉書記又問道。
「有這件事情,不過那筆錢是我承包服裝廠得到了分紅。」李衛東回答道。
「那你怎麼證明,那筆錢是你的分紅,而不是服裝廠的公款?」劉書記又問道。
李衛東從包中掏出幾份文件,接著說道:「我這裡有幾份文件可以證明,第一份是我承包服裝廠時候的交接文件,上面顯示,服裝廠的賬上只有43塊2毛錢,你可以查看服裝廠的賬目來確認。
而且這份文件有服裝廠前任廠長王蘭同志的親筆簽字,你可以找她確認這份文件內容的真偽性。我想請問一下,一個賬上只有43塊2毛錢的服裝廠,怎麼去貪污幾十萬?
李衛東說著又拿起了第二份文件,接著道:「第二份是我離開服裝廠時候的交接文件,上面顯示,服裝廠的賬上有21852塊4毛錢,這個你也可以查到。
根據我與公司簽訂的合同,我承包服裝廠以後,每年要向公司上繳兩萬塊錢的利潤,這服裝廠賬上的兩萬多塊錢,就是我上繳的利潤,當時承包的合同我也帶了,你可以查驗。」
「李衛東同志,你承包服裝廠的合同,我之前也看過了,上面可沒有說,你承包服裝廠以後,可以將服裝廠獲得的利潤揣進自己的腰包里!這服裝廠畢竟是國有企業,所產生的經營利潤,按道理也該屬於公家的錢吧?」劉書記開口說道。
「承包合同上也沒說,我不能從服裝廠獲得利潤分紅吧?對於承包企業獲得分紅這類事情,國家並沒有出台法規予以禁止,而且在很多地方,已經有了類似的先例。
去年十二月份,國家頒布了深化企業改革方面的決定,其中也提到要在全國推廣承包製。所以說,我從服裝廠獲得的分紅,是合法收入。」
劉書記微微一笑:「李衛東同志,國家要推廣企業承包製,只是肯定了你承包服裝廠的行為,至於你從服裝廠里拿走的錢是不是合法收入,可不是你說的算的,這件事情還不能下定論,我們還需要調查才能得出結論。」
李衛東卻搖了搖頭:「劉書記,我認為這件事情,不需要咱們公司的紀委給出結論,或者說咱們公司的紀委,還沒有資格對此給出結論。」
「啪!」劉書記猛地一拍桌子,有些憤怒的說道:「李衛東同志,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對抗組織的調查!」
李衛東呵呵一笑,從包里掏出了另一份文件,接著說道:「我獲得的這筆紅利,已經向國家繳納了個人所得稅,國稅局可是根據國家的法律進稅款收繳工作的,如果我的這筆紅利是違法收入的話,國稅局也不可能向我收取個人所得稅,你說是不?」
李衛東說道這裡,將那份國稅局的納稅單據遞了上去,接著說道:「這是國稅局給我開局的納稅證明,我是依法納稅,這收入自然也是合法的。
劉書記,你覺得咱們公司的紀委監察室的調查結論,能有資格跟國法比較麼?難不成您這個紀委監察室,還能大過國家的立法機構?」
這話說出口,有點誅心了,劉書記頓時被問的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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