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呀!柴傾城看他拂袖就要走,心中吶喊著,好不容易碰上了天香樓的樓主,事情還沒打聽到呢,怎麼能走?
思及至此,柴傾城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也站了起來,伸手拉住了香不染的衣袖,開口說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說不定還能幫得上忙。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香不染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臉上的稚氣全無,此時換上了一副符合天香樓樓主身份的表情和氣場。
柴傾城忙跟了上去。
穿過院子的側門,後面是一個極其壯觀的外院,一眼看不到頭,裡面整整齊齊擺著數不清的陶瓷壇缸,足足有一人高,缸身紋著蜿蜒曲折的五爪金龍,口部扎著鮮艷的紅色綢布,整個外院中瀰漫著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像是某種發酵的東西混合著一股有點刺鼻的味道。
七八個人團團在盡頭處的幾個打開的壇缸旁,似乎在爭論這什麼,為首的幾個人面紅耳赤,旁邊的人也都是一臉沉重,拉著沖在前面已經開始互相推搡的人了。
小廝見狀,連忙帶著香不染走了過去。
「樓主來了。」
不知誰說了一聲,原本一觸即發的幾個人紛紛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剛走過來的香不染和柴傾城。
「樓主,這一批又壞了。」
從那群人裡面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雙手抱拳對著香不染沉聲說道。
柴傾城見他面色潮紅,赤著上身,脖上掛著一件羊皮背帶,柴傾城的視線停在了他的手上。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雙手極為白嫩,與他臉上和身上粗糙的皮膚形成極大的反差。
柴傾城想著,若不是有什麼怪癖,這人大概是要靠這雙手吃飯的人了。
那人剛說完,另一個稍微瘦一點的光頭男子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先是狠狠瞪了先前那個中年男子一眼,然後也衝著香不染鞠了一躬,似是與先前那名中年男子極不對付的樣子,聲音略有些尖利,聽得柴傾城都嫌惡地蹙起了眉。
「樓主,肯定是周大生攪拌的時候沒有拌均勻,酒麴沒能及時降溫,要不然怎麼可能做了四次次次都壞掉!」
此話一出,先前那個中年男子背後站著的學徒打扮的小伙子頓時不樂意了,開口反擊道:
「哎,光頭木,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你怎麼不說是你們打量水的時候水量沒有控制好呢!還賴到我們頭上!」
「就是!」
……身後的小伙子們紛紛應和起來。
眼看兩邊又要動起手來。
香不染輕咳了一聲,為首的周大生和光頭木皆是看了樓主一眼,然後回頭瞪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學徒們,那些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只得按捺下來,只是狠狠瞪著對方。
「四次都是同一個問題?」香不染一邊開口問道,一邊從一旁的小廝手中接過酒端子,伸進已經打開的缸里舀了一勺,先是傾斜著酒端子,仔細看了看,見裡面的液體澄亮並無半分渣滓,看起來倒是與以往的酒沒有什麼差別,然而,當他將酒端子緩緩伸到了鼻尖底下一聞,頓時蹙起了眉頭,站在一旁的柴傾城也微
微蹙起了眉頭,似乎那酒里有一股……很難形容的味道。
如果硬要比做什麼的話,倒是有點像悶熱的夏天裡,浸滿風油精的涼蓆的味道。
周大生朝著缸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說道:「是。說來也怪,四次的問題一模一樣,每個環節都查過了,硬是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那就再查,從源頭開始,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查。」香不染皺著眉頭,揚手一潑,將空了的酒端子遞給旁邊的小廝,沉聲吩咐道。
周大生點了點頭,隨即面露擔憂地說道:「樓主放心,屬下一定仔細排查。只是……」他長嘆了一口氣,眼神落在了面前這一排排的酒缸上面,旋即抬頭看向香不染,語氣中顯得憂慮重重。
「只是……這斗酒會近在眼前,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交出上品酒哇……」
「是啊,難道今年我們還是要輸給滿江樓嗎?」
「唉,最看不慣滿江樓那伙人趾高氣揚的嘴臉了!」
不管剛才兩邊鬧得多不愉快,一想到近在眼前的斗酒會,大家又都一致矛頭對外,同仇敵愾起來。
柴傾城站在一旁,聽他們說斗酒會什麼的,聽得一頭霧水,看著斜前方比自己還高的酒缸,招了招手,從小廝手中拿過酒端子,伸進缸中又舀了一勺,仔細聞著,又伸出舌頭試探著舔了一口,然後便愣在原地。怪不得古人都是大碗喝酒,一喝就是幾斤,拋去奇怪些口感不論,這根本就是酒味很淡的白水嘛。
柴傾城皺了皺眉,將剩下的酒潑在地上,微微鬆手,酒端子長長的手柄順著手指間微小的縫隙滑了下去,等滑到底的時候,柴傾城又將它倒轉過來,周而復始,也算打發時間。
然而,正在她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不知道忽然從哪裡伸過來一隻肥胖鬆弛的手,一掌將她手中的酒端子打了下去。
「啪!」
在場的釀造工匠們皆是一愣,柴傾城更是覺得莫名其妙,轉過頭去,就看到一張熟悉地將五官擠到角落裡呆著的臉,只不過這張臉現在怒氣沖沖。
「是你!」對方咬牙切齒地瞪著柴傾城。
「劉掌柜?」柴傾城看清楚面前的人後也是一愣。他怎麼在這裡?
「虧你還記得我,我可是做夢都忘不掉你!」柴傾城感覺對面那人的目光恨不得化成毒箭戳死自己。
此時的劉朴漢已經不再是上次柴傾城看到他時候,那副珠光寶氣的樣子了,此時的他,雙手帶著一堆草編的長手套,身上圍著與這些釀酒師傅一樣的羊皮背帶,整個人看上去滄桑了許多。
「劉朴漢!你在幹什麼,還不快回去刷曲桶!」光頭木衝著他高聲訓斥道。
那人只好狠狠瞪了柴傾城一眼,然後憤憤地離開了。
「他這是怎麼了……?」柴傾城看向香不染,臉上全是疑惑不解。這個劉朴漢,怎麼好像看她的眼神像看殺父仇人一樣?
「我們認識的那一天,他在天香樓門口做了蠢事,被我下了總管的職位。」香不染看著被劉朴漢拍到地上的酒端子,說道。
「就是被我當眾拆穿下油鍋
的那件事?」柴傾城問道。
香不染點了點頭,「嗯。」
那就難怪了,畢竟在人家看來,是自己多管閒事,斷了人家的大好前程。
柴傾城蹲下去,將酒端子撿了起來遞給小廝。
香不染對著周大生和光頭木細細吩咐了一番後,帶著柴傾城回到了前面。
桌上重新擺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快吃吧。」香不染對著柴傾城揮了揮筷子,示意她趕緊吃。
這人還真是有意思,明明剛才就很著急,現在又好像一副沒什麼事的樣子。
柴傾城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酥肉,看著香不染,問道:「你怎麼好像一副沒事的樣子?」
香不染卻是一笑,俯過身子,敲了敲柴傾城的碗,「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吃飽了才行啊!」
柴傾城點了點頭,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半晌之後,兩人舒服地打了個飽嗝之後,柴傾城才慢慢將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一道來。
原來,斗酒會是每年一次,為了宮廷宴會用酒所舉辦的酒類大賽,他們天香樓每年都輸給了滿江樓。今年,香不染出去遊歷就是為了尋找好的釀酒師傅,一心想要在比賽上贏過滿江樓。
「所以,周大生和光頭木都是……」
香不染點了點頭,「他們兩個是我在邊陲小鎮的時候遇到的,他們兩個從小拜入同一師門學釀酒,向來不對付,但都是一等一的罕見釀酒高手。」
「原來如此……」柴傾城點了點頭,又緊接著問道。「那麼……你說的那個斗酒會,他們的評判標準是什麼?」
柴傾城是真的很好奇,因為到了現代釀酒這件事已經幾乎完全形成了工業化,很少再能見到純手工的釀酒工藝了,這個放到現在應該也算個非物質文化遺產了。
「觀之清明透亮,嗅之清香微苦,品之回味悠長。所謂色香味,缺一不可。」
柴傾城看著他,目光中有些佩服,伸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說道:「呦,看不出來你還是各中行家啊……」
香不染看著她拍的那隻肩,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行家有什麼用,這樣下去今年估計又要輸給滿江樓了……」
砰!
柴傾城剛想好的安慰用語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兩人就被這一道聲音給嚇了一跳。
因為香不染之前吩咐過,所以掌柜早就命人將大門關了起來。可是現在,那扇本來閉著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香不染和柴傾城兩人皆是臉色一變。
大門被猛力一踹,晃晃悠悠好幾個來回才慢慢停了下來,一隻沾滿灰塵的腳底緩緩收了回去。
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渾身上下穿金戴銀,顯得極為富貴,然而身形極痩,臉上的顴骨高高聳起,但這人又偏偏在尖嘴上面蓄了兩撇細長的小鬍子,沖淡了高顴骨帶來的刻薄感,顯得整個人又有些滑稽。很像是電視劇里套著大肥棉褲的貪財地主。
跟在那人身後足足有十一二個又高又壯,光著膀子的年輕小伙,臉上都是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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