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濃這人,毫無長處,唯唯惹惱她,才會領教那張厲害的嘴。
可面對書逝,秋景濃還是不敢造次的,畢竟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秋景濃就見識了那人不甚在意卻針針見血的毒舌,這樣說話,也不過是心中鳴不平罷了。
書逝撇撇嘴,掃了葉瑾一眼,又扭過頭去。
秋景濃也不多言,說了聲「在寧錦閣等你。」便扭頭走了。
葉瑾一路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書逝嗤笑了一聲,道,「怎麼,天天看還看不夠麼?」
「沒什麼。」葉瑾收回目光,低頭淺笑了一下,近乎自言自語般說道,「就是想起從前……」
從前吸引他一步步靠近再也不能離開的那個厲害的小姑娘……
他好久沒見她這副樣子了……
看看,看看,這人這副神魂顛倒的樣子!
書逝撇撇嘴,朝何煦看去,原本相與他眼神交流一番,卻只看到白衣勝雪的後者垂著睫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人一個個的都怎麼了……
書逝嘆息。
秋景濃在寧錦閣里待了片刻,就見葉瑾若有所思地邁步走進來。
他回來的還真快。
臨近九月,天氣已經微微有些轉涼,微風拂在面上,說不出的愜意與悠然。
秋景濃放下馬車的帘子,舒了一口氣。
「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葉瑾坐在她對面,修長的手指撫著下巴專注地看著眼前小小地人兒,忽然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秋景濃側頭笑了笑,道,「怎麼了?」
「你說得對,時間過得好快,我的阿濃已經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了。」葉瑾一本正經地回答。
時間過得這樣快,這樣快,當初那遙遙的驚鴻一瞥,秋景濃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會走到如今……
秋景濃睨了他一眼,道,「有多漂亮?」
葉瑾忍住笑,打趣道,「漂亮到我時刻擔憂,就怕有人將你搶走,想要把你藏起來,不給他人看。」
秋景濃被他逗得笑起來,「你當是金屋藏嬌嗎?」
本就是一個玩笑,沒想到那人認認真真地反駁她道,「你可知長信宮燈燃盡了多少寂寞?我的阿濃,不是她,是會和我並肩看盡這世間繁華的人。」
明明很歡快的氣氛被他一句話搞得莫名其妙的傷感,秋景濃抬手戳了戳那人近在咫尺的額頭,道,「能不能不這麼嚴肅?」
葉瑾捉住她作亂的手,低聲道,「這全天下,除了父母雙親,獨獨你一個人敢戳我的額頭。」
「哦?」秋景濃笑開了,一隻手被他捉著,又伸出另一隻手來,戳上去,她還有這個特權?
葉瑾也不生氣,索性伸長手臂一用力,便將秋景濃從對面直接拽到了懷中,道,「頑皮。」
秋景濃原本好好地坐在對面,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手,猛地跌到他柔軟溫暖的懷抱里,額頭種重重地磕到了葉瑾的下巴。
葉瑾只覺得下巴一痛,緊接著就聽到秋景濃吃痛的嗚咽聲。
「知道痛了?」涼涼的責備聲。
秋景濃揉了揉額頭,想必額頭已經紅了,知道是自己理虧在先,也不打算辯解,掙扎著要從葉瑾懷裡爬起來。
葉瑾加大力氣,將她牢牢箍在懷裡,嘆了口氣,早晚有一日,要被你氣死。」
秋景濃:……
葉大人你可以不生氣的……
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馬車夫咳了一聲,沉聲道,「已經到寧王府了。」
他當然聽見馬車裡不安分的聲音了,枉自猜測下也知道此時不該打攪大公子,可是這是去寧王府,不是回錦苑,不能一圈圈沒完沒了地繞著長寧城轉悠,該打斷還是有必要打斷的……
馬車夫這麼合計著,不期然帘子一掀,一道藍色的人影已經閃了出來。
還沒緩過神來,那人已經轉身伸手將秋景濃也扶了下來。
門口眼尖的早就進去通報過了,秋景濃挽著葉瑾朝里走,沒走幾步,迎面就撞見了慕子寒,臂上挽著一個美艷婦人,卻不是秋景裳。
秋景濃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宮宴陷害陸葭伊的太傅府小姐,謝穎之。
她不是慕子寒的側妃麼?!
秋景濃心中擔憂,連忙開口道,「我姐姐怎麼了?」
慕子寒冷笑了一聲,陰翳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暖意,道,「她能有什麼事?」
秋景濃還沒再開口,就被謝穎之搶了先,道,「喲,這不是葉少夫人麼?怎麼額頭上還有傷啊?」
秋景濃原本和謝穎之原就相看兩相厭,謝穎之顧忌秋家的勢力,倒還忌憚幾分,如今秋家已毀,說起話來便毫無忌憚了。
秋景濃想大約是剛才磕得那一下,頭上還有痕跡,抬手撫了撫,看了一眼葉瑾,不在意地敷衍道,「方才下車時磕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呵,磕了馬車還要看夫君臉色行事麼,明明就是貌合神離!
謝穎之顯然不信,嬌笑道,「葉少夫人以後可要小心些了,這若是破了相……」
話還沒說完,慕子寒便打斷了她,道,「話不能這麼說,那是人雁門公府的私事,我們不便過問。」
秋景濃無奈。
凡事都往壞處想,慕子寒和謝穎之倒是貨真價實的一對。
只可惜那男人的心早被掏空,隨著柳遙的離去埋葬在了過去。
她沒說話,原本是不在意的,沒想到葉瑾卻開了口,也不繼續接茬,只是抬眼看了秋景濃一眼,推開她挽住自己的手,低聲道,「笨手笨腳的。」
話說得好像真的嫌棄她一般。
秋景濃微微怔了怔,心知他大概是有其他打算,便配合著訕訕放下手,怯怯地站在一邊偷瞄葉瑾,儼然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慕子寒和謝穎之見之相視一番,臉上神色複雜難辨。
一番刀光劍影的寒暄過後,秋景濃如願地去秋景裳的院子尋姐姐敘舊去了,留下葉瑾對付這對難纏的雌雄雙煞。
被寧王府里的婢子引著七繞八繞走了半天,秋景濃才看到熟悉的綠衣婢女。
是錦畫。
錦畫是秋景裳從大司馬府帶過來的陪嫁,自然是認得秋景濃的,一見她的身影,立刻轉身跑回去通告秋景裳了。
還沒走到近前,門口果然出現了一個瘦削的人影。
秋景濃腳步頓了頓,開口喚道,「裳姐姐……」
秋景裳沖她頜了頜首,站在原地等她走近。
「你還好麼?」秋景濃一到近前,便問道。
秋景裳點點頭,仔細端詳了秋景濃一番,這個小姑娘已經褪去了曾經的青稚懵懂,開始變得有韻味起來。
想必過得很好。
「如今秋家遭了大難,裳姐姐可還安好?」秋景濃擔心地是她在寧王府的日子。
慕子寒有多恨秋家,有多恨秋景裳,她們心知肚明,原先慕子寒還顧忌大司馬府的勢力,雖然對待秋景裳冷冷冰冰,卻也不曾怎樣苛待她。
可今日見謝穎之對待秋景濃尚且如此態度,更別說是對孤零零一個人又不得寵愛的秋景裳。
秋景裳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地笑,「還好,慕子寒雖恨我,可還勉強留我在正妃之位,除了視我無物,並不曾苛待我。」
「那謝穎之呢?她必定不是好相與的主。」
秋景裳聞言反而如釋重負,道,「你不知道麼?慕子寒又納了三位側妃,謝穎之整日與她們三個鬥志鬥勇,哪裡顧得上我。」
秋景濃微微舒展眉頭。
她這一個多月都在慕子宸的皇宮裡,並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麼,自然不知道慕子寒納妃之事。
不過想到秋景裳這樣恬淡的是性子,大抵也不會卷到寧王府那些女人的鬥爭里,也算放下心來。
眼前這端莊嫻雅的女子高高挽著髮髻,妝容精緻,服飾得體,即便不曾有人欣賞,也兀自開在寂靜的角落裡。
孤芳自賞,有時候其實是無奈的選擇。
「裳姐姐,今日尋我來是有何事?」秋景濃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道。
秋景裳點點頭,道,「自打當今即位以來,慕子寒便開始早出晚歸,反常得很,我怕他對那人不利。」
頓了頓,又繼續道,「我知道你與那人……」
秋景濃明白她指的是慕子宸,在秋景裳的認知里,她最愛的人還是年少輕狂時那個風流少年。
可歲月如梭,她們早不是那年單純的少年人。
「我明白,自會提醒他。」秋景濃握住秋景裳的手,大概是沒有了家,心底飄忽不定沒有根基,秋景濃一陣悲從心來,聲音低沉道,「沒想到,如今這長寧,便只剩下我們二人相依為命……」
秋景裳只是抬手拍拍她,嘆息道,「聽說五妹已做了雲國的皇后。」
秋景濃點點頭。
「那時她主動請纓,我還擔憂她,沒想到兆王竟也沒虧待她。」
「各人啊,有各人的命。」秋景裳道,「那日智閒大師的讖言,誰想過會是她呢?」
長睫一頓。
秋景濃低著頭沒說話,目光流連於兩人交握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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