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葉瑾察覺出秋景濃的異樣,捏了捏她的手指。
秋景濃搖搖頭,「剛才那人長得和我二哥很像。」
葉瑾是沒見過秋意風的,他從華州般若寺回京時,秋意風已經在戍邊了,偶有回京的日子,也從不曾出席宴會,後來葉瑾趕去東陲支援,那時候秋意風已經失蹤了。
「你確定?」葉瑾聞言也回頭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只望見一個狂傲的背影,大步流星地往落星閣走去。
秋景濃點點頭,是不是秋意風,等見了落星閣主,書逝的師兄便可以知道了,這個無忘又不會離開,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先到山頂的天池去,見見瀲灩山的山主。
葉瑾見她並非十分急切,也不知道秋景濃從前與秋意風是否要好,也沒放鬆腳步,一味朝山頂去了。
沿途又經過幾座樓宇,都是瀲灩山各部的亭台樓閣,名字風格各異,卻都極有靈氣。
秋景濃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拉著葉瑾修長有力的大手,宛若遊山玩水,好不自在。
沒想到到了天池入口,一行人卻被兩個白衣童子攔住了去路,畢恭畢敬地朝走在最前面的書逝行了禮,一番耳語。
書逝這才一跺腳,懊惱道,「我忘記了,師父每年這時都在閉關,是不見客的。」
話說完,便偷眼去瞟葉瑾,見後者微微抿起了嘴,便知道大事不好,葉瑾生氣了。
「不過顧卿言的病,我便能治。」書逝忙不迭地補救道。
他自知理虧,鏡湖先生每年秋天閉關不見客,怎麼可能忘記,無非是想要誆他們跑一趟罷了。
葉瑾沒當即變了臉色,是知道書逝的用意——他想要看看,顧卿言對於葉瑾而言,究竟值不值得拋下長寧城的亂局。
答案顯而易見。
書逝一向自詡看人精準,沒想到葉瑾竟將顧卿言與他的交情隱藏的這樣深,深到北疆朝夕相對的相處,也不能叫他完全放下心來。
畢竟,顧卿言是慕子宸派去的監軍。
「無妨,退一步講,我留在瀲灩山一些時日便可,子瑜兄莫要惱他。」久久沉默的顧卿言開口便是安慰葉瑾,亦可見他對葉瑾也是看重的。
秋景濃聽書逝的話,不滿地挑了挑眉,後者正對上她的目光,眼珠一轉,道,「她……我自然也是會盡力的。」
葉瑾的神色這才算是有些鬆動,微微頜首。
書逝鬆了一口氣,伸手朝一處樓閣一指,道,「既然如此,便和我去千金閣歇息吧?」
秋景濃順著他的手指遙遙望去,正是幾座樓宇里最為華麗堂皇的那座,沒控制住,「噗」地一聲笑開了。
書逝朝秋景濃翻了個白眼,道,「怎麼,你又有什麼意見?」
秋景濃連忙搖搖頭,道,「沒有沒有,只是覺得這座千金閣和書神醫你氣質不符啊。」
「我怎樣的氣質?」書逝斜睨她一眼,就等著秋景濃說出些話來好擠兌她,她們大概是命格犯沖,實在不能平和共處。
「神醫總是一身粗布打扮,可見對俗世享樂之事不甚在意,可這樓宇卻堂皇氣派得很,」秋景濃停了停,道,「修建之人可是雲國人?」
書逝免不了地「嘁」了一聲,撇過頭看了看葉瑾,道,「仿佛現在長些腦子了?」
見後者一如既往地縱容他毒舌,口氣也軟下來,解釋道,「進了瀲灩山,便沒有雲興之分了。」
沒有……雲興之分啊……
如果落星閣門口撞見的人真的是她二哥秋意風,她到底要不要將他帶回長寧呢?
秋意風那樣狂傲的人,沒了記憶,也沒了家……
秋景濃沒再接茬書逝的話,低著頭跟在葉瑾後邊往千金閣走,書逝見她無意與自己論爭,自覺無趣,又去琢磨新晉感興趣的顧卿言了。
「怎麼,魂不守舍的?」低低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來,秋景濃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對上葉瑾漆黑如玉的眼眸。
「我在想……」秋景濃話到嘴邊卻突然轉了念頭,「書逝方才說,『她自然也會盡力的』是什麼意思?」
那時書逝是看著她的,難道她也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病?
「你不要老是亂想,阿濃。」葉瑾有些頭疼,展臂將她摟在懷裡,輕嘆了一聲,道,「都有我在。」
都有我在……
是啊,一直一直,葉瑾都在她身邊,幫她抵擋了所有瑣事,她卻不能幫助他一絲一毫。
「子瑜,我不是什麼都不懂小姑娘了。」秋景濃輕聲說道,很多事情,她也想知道,想要和他一起決定,而不是像一隻金絲雀,被他捧在手心裡。
沒想到那人竟然只是低眉淺笑,神色溫柔得過分,低聲應和道,「嗯,對,阿濃什麼都懂。」
秋景濃一怔。明明很嚴肅的事,怎麼叫葉瑾一說就有點變味?她最近變得有些猥瑣的了嗎難道?
放慢腳步和葉瑾微微錯開,秋景濃肅容道,「我是說認真的,子瑜,我是你的妻子,理應和你一起分擔,你不要什麼都不告訴我,什麼都自己撐著。」
葉瑾對於秋景濃此番莫名地執著有些訝異,不過很快露出釋然的笑意,從善如流,「好。都聽你的。」
妻子……
唇邊揚起一抹驚艷時光的寵溺笑意。
也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多少,有沒有放在心上,秋景濃無奈地將目光望向遠處的碧藍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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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十分,瀲灩山四處的樓閣都升起了裊裊炊煙,遠處的雲在殘陽如血的天空勾勒出神秘莫測的美麗圖景。
這樣的景致,在長寧是見不到的,唯獨只有瀲灩山,才能一覽無餘。
不知道這瀲灩山的山主究竟是何方神聖,也不知道最初的最初,瀲灩山的第一任山主是怎樣發現這樣一個隱世的好地方。
秋景濃盯著絢麗的天空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子瑜,你可曾見過瀲灩山主?」
身後的男子抬手撫上秋景濃的肩膀,目光溫柔專注,似乎要把一生的凝視都給她,「未曾。」
「歷代瀲灩山主皆是終生隱於山頂鏡湖湖畔,世間能見山主真容者寥寥無幾,即便與千金閣私交甚好的父親,也未曾見過。」
這就是書逝會和葉瑾在一起,攪入大興的黨爭的原因嗎?
提到葉域,秋景濃眼神一暗,想起自己此次出來的目的,心裡一陣翻湧。
側身抬起手摟住葉瑾的脖子,秋景濃踮起腳,將頭埋在葉瑾的肩頸處,悶聲喚道,「子瑜……」
聽到父親的噩耗時,你是不是很難過……
懷中柔軟溫熱的小妻子少有的投懷送抱,那人漆黑的眸子眸色漸深,慢慢地俯下身,反手將她抱住。
夕陽緩緩西沉,斜暉籠罩在兩人身上,給相擁的兩個人鍍上了一層金色,柔和明亮。
葉瑾在這個時候想起很久以前,他們在華州般若寺的山頂上,也是這樣一個黃昏,也是扮做男裝的秋景濃,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那個厲害的小姑娘對他處處戒備,而此時,她卻在自己懷中。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他已經把這個小姑娘放在心中一個特殊的角落裡了。
所以在後來碰見真正的秋意南的時候,他才會心思一動,說不清原因地將自己的玉佩解下來,叫秋意南交給她。
他想告訴她,那一日,他其實一眼就認出來她了。
可是她不懂。
她還是一次次地躲著他,怕他怕到不肯和他共處哪怕一小會兒。
那時候他就想啊,秋景濃,你什麼時候能放下對我的戒備,能看看我呢……
明明是她跌跌撞撞冒冒失失地闖進了他的心裡,攪皺了一池春水,卻總是以為他對她別有所圖。
他想要的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她而已。
還好,現在她就在他的懷裡。
「子瑜,明天我們去見見無忘吧。」秋景濃靠在葉瑾懷裡,低聲說道。
葉瑾「嗯」了一聲,似乎並不想要破壞這一刻的靜謐與溫存。
「若他真的是我二哥,」秋景濃想了想,道,「我想帶他回長寧。」
即便榮極一時的大司馬府早已灰飛煙滅,即便,她們早就沒家了……
「阿濃,你想沒想過,或許留在瀲灩山,對他來說會更好。」葉瑾輕輕地說道,聲音在秋景濃頭頂盤旋如樂音。
或許是吧……
如果一個人選擇忘記,又何必再叫他想起呢……
可是,秋景濃終於搖了搖頭,道,「可是二哥應該記得,他是秋家的人。」
葉瑾不再應答,只是靜靜地摟著秋景濃,看夕陽漸漸下沉,終於隱沒在了遙遠的地平線。
暮色里,響起低低的嘆息。
「子瑜,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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