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已是下了馬車,上了肩輿,一路奔著太后的壽康宮去了,太后和皇帝已經坐在殿下,等得心急,鄭秀還待行大禮,就被皇帝一把提起衣領,拎小雞一樣把他拎到了羅漢榻上,隨後,七八個太醫圍了過來,輪著番的給他把脈,又合計了大半個時辰,最後報到皇帝那裡,還是兩個字,沒事。
屁事沒有,榮國公的身體好著呢,雖然當年因中毒而導致體質虛弱,可那毒早就清了,這幾年常年人參燕窩的補著,那點虛弱也早給補回來了,而且年紀小小的榮國公又練武不輟,別看他生得漂亮,有弱不勝衣之態,其實身上一摸,結實著呢,那身體比一般人還好。
皇帝,號延豐,延豐帝聽了太醫的話,勃然大怒,指著鼻子罵道:「媽的你們一群老混蛋,好好的人突然暈了,你們竟然跟朕說阿秀沒病,當朕是傻子不成。」
皇帝心情是真不好,也真急了,不然不會爆粗口。太醫們嚇得老臉發白,齊刷刷跪下了兩排。
「臣等無能……」白髮蒼蒼的太醫院院使眼淚都快下了,他這一把老骨頭,雖說已經疏鬆,可當了幾十年的太醫,有病沒病他還是能把出脈來的,實在是沒病啊。
「表舅,您就別為難他們了,我真沒病……就是太陽底下曬久了,一時眼發暈,不怪太醫們,要怪,您怪太陽去。」
鄭秀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七八個太醫,全是上了年紀的,嚇出個好歹來,那是他的罪過。
延豐帝讓他給逗得氣笑不得,指了指他,道:「你倒是給朕出了個難題,還有,跟你說過多少次,叫舅舅,什麼表舅表舅的,生分。」
煌煌天日,為天表相,他雖為皇帝,可也不能下詔怪罪太陽,知道的是太陽不好,曬暈了他的表外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個皇帝瘋了呢。
「舅舅,我真沒事兒,要不,我練槍給您看。」鄭秀拉著皇帝的衣袖,一邊兒裝痴賣傻的撒嬌,一邊兒躍躍欲試的想活動手腳。
「你省省吧,再暈一回,你是想嚇死太醫們,還是想嚇死你姑祖母和朕。」延豐帝一把將這不安分的小子給按回榻上,回首對笑看著這邊的太后道,「這小子就扔在母后這兒,別讓他跑了。」
太后笑道:「阿秀是個猴兒脾性,哀家老邁,可看不住他,讓四小子留下幫幫哀家。」
卻是在延豐帝教訓鄭秀的時候,趙謹拼命的向太后打眼色,合掌求庇護,不然,延豐帝教訓完鄭秀,下一個就輪到他了,對親兒子,延豐帝可嚴厲多了。太后讓這一向沉穩不迫的孫子給逗樂了,幫著求了一句情。
延豐帝哪裡不知道趙謹的小心思,哼了一聲,冷眼一掃趙謹,道:「也罷,就讓他將功補過,若讓阿秀再出了岔子,就兩罪並罰。」
趙謹心中大喜,面上卻一副苦瓜相,幽幽道:「父皇,我才是您親兒子。」
眼瞅著延豐帝對鄭秀的偏寵,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撿來的。當然,有這個心思的,絕對不止他一個,其他皇子,大抵都生出過與他相同的心思。
小小的哀怨,逗得延豐帝大笑,指著兒子的鼻子尖,道:「兒子再親,親不過外甥,民間豈不有天大地大娘舅最大的俗語,便是從這上頭來的。」
這蠻不講理歪解俗語的話從皇帝嘴裡說出來,不是理也是理,噎得趙謹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雍容院內一切如舊,縱是蘇氏心如死水,在看到這院中一如記憶中的布置格局,就仿佛還停留在她出嫁的那一日,眼中也不由得波瀾微動,霧氣籠罩。
「……都是太夫人吩咐的,這院中一草一木都不許動,日日都派了人值掃,門窗牆柱,都是一年一漆,窗紗門帘,半年一換,裡頭的床椅擺設,都是大姑奶奶舊年用過的,原叫人仔細收在庫房裡,前兒收到大姑奶奶回來的信,太夫人才叫人都擺回原處,大姑奶奶看了若有不合用的,只管吩咐奴婢換置,小姐們的閨房也安置好了,照著府里嫡小姐的規格,一應用具擺設都是新的,若還缺什麼,也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翠媽媽話雖多,卻一點不讓人覺得嘮叨,聽著都是暖人心的話,教蘇氏和裘慎幾個都安心了幾分。
蘇氏當年的閨房,便是這院中的正房,一明兩暗三間屋子,後面還有個小抱廈,裡面的布置擺設果然如翠媽媽所說,一如舊年,所有的東西,除了窗紗簾幔床帳被褥這些,其他的都是她當年用過的舊物,說是舊物,樣子卻都是八九成新的,蘇氏身為伯府的嫡長女,又哪裡可能用舊東西,那些擺設用具什麼的,稍用舊些,便都換了新的,這些年又收得仔細,因此再拿出來,卻還如新的一般。
「母親有心了。」蘇氏避了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方轉身笑道,「我這裡不差什麼,先去瞧瞧嬌嬌兒的屋子吧。」
蘇氏自己並不在乎住得如何,對裘慎的屋子卻是十分用心,這院子除了正房,位置最好的就是西廂房了,西廂也是一明兩暗三間房,只是後頭沒有抱廈,太夫人對唯一的嫡親外孫女兒也是極為用心,將這三間房布置得雅致精美,與正房的格局雖不同,風格卻是如出一轍,顯然是知道裘慎隨了蘇氏的性子,不喜華貴富麗,而重品味。
至於稍次一些的東廂房,也是三間,自然便是裘怫和裘怡二人共住,還捎帶上了一個雲姨娘,正好一人一間,雖說待遇比裘慎差了一層,不過庶出比不過嫡出本是理所當然,何況她們兩個與忠毅伯府並無血緣關係,如今能住進來,已經是沾了嫡母嫡姐的光,自然不好再攀比什麼,不提裘怫本就淡然自若隨遇而安,即便是有些心氣的裘怡,在這上頭也說不出半句不好的話來。
倒是蘇氏看著不大好,便一句話把雲姨娘給挪到了正房後頭的抱廈里去了,東廂空出一間房來,布置成書房,裘怫的生母李氏,別的沒給女兒留下,就留下了一屋子的書,都給擺了進去,姐兒三個誰想翻翻書,也都方便。
二進里房間不多,最醒目的便是正廳,寬敞明亮,專門用來接待有身份的外客,旁邊一處小花廳做了宴息室,平日裡一些親朋舊友往來,用正廳未免顯得太過隆重,小花廳更合適些。一排柏樹隔開了廳堂與隱牆,隱牆後面是三間隱蔽的房屋,這就是庫房,蘇氏當年的嫁妝便都搬了進去,隱牆前面則是茶水間。
至於僕婦丫環們,便都安置在了最外頭的一進,因蘇氏帶回來的人手並不多,男子都安排在外院,進了內院的,都是心腹丫環,奉衣、司茶這兩個,是蘇氏的心腹大丫環,一人占了一間房,另有個陪房得盛家的,白日裡進內院聽候差遣,晚上回外院與自家男人黃得盛住一塊兒。雲姨娘身邊也只一個端茶送水的小丫環,名叫紅茵,才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
除這幾個之外,裘慎三姐妹身邊也只各帶了一名丫環,這三人與紅茵合共分了兩間房,另還有兩個專門做粗活髒活的婆子和四個有些力氣的粗使丫環,這六人也是分了三間房。
再就是原本看守灑掃雍容院的兩個婆子和兩個丫環,各占兩間房,最後竟還空了好幾間房,翠媽媽瞧了,心裡有些犯嘀咕,覺得自家大姑奶奶著實是委屈了,當年出嫁時,不提那五家陪房,光是近身的大丫環便有四個,二等丫環足足八個,剩下的三等並不入等的小丫環,不下二十幾人,如今竟只堪堪才這麼點人手,除了那得盛家的,還一個個都年紀小小,瞧著都是不知事的樣子,哪裡夠使喚。
這樣想著,便忍不住悄悄拉了得盛家的打聽,這得盛家的,名叫明月,與雲姨娘一樣,都是當年的陪嫁丫環,只是雲姨娘被抬了姨娘,而她卻嫁給了裘一鳴的管家黃得盛,做了管事媽媽,如今卻是蘇氏的心腹之人。
得盛家的與翠媽媽原就相熟,見她探問,便也不相瞞,道:「這些年老爺在任上不容易,也出了些事情,那幾家陪房,有兩家犯事被夫人給發賣了,剩下的三房,得夫人重用,一家人分管著夫人的嫁妝鋪子和田莊,因此不曾跟過來,當年陪嫁的那些丫頭們,有做不好活的,或攆或賣或送人,剩下的也一個個到了年紀,或遠或近都出嫁了,雖後來也採買了一些新的,只是老爺亡故後,夫人守寡在家,膝下又只三個女兒,覺得人多事雜,便將那些不必要的人手給打發了,如今又入京託庇娘家,夫人更恐給娘家添了麻煩,竟是又減了一些人手,嫌年紀大的心思多,事兒也多,只留下了年紀小一些又聽話的使喚。」
這話說得翠媽媽心酸,抹抹眼角嘆息道:「咱們伯府哪裡就少了幾張嘴呢,大姑奶奶如此,實是見外了,只怕太夫人知曉了,不知要怎麼心疼。」
得盛家的道:「夫人原不是多事的人,她真心最不願的就是教太夫人為她操心,你也莫與太夫人多說,只說送兩個熟知府里事情的過來,這樣豈不兩宜。」
只聽這話,便可知得盛家的是真心為了蘇氏,離府十年,縱是這府中還有不少舊相識,卻也是物事人非,總歸是換了許多新顏,若有兩個熟悉府中事情的人來,蘇氏在這府中行事,也更方便些。
「難得你忠心為了夫人著想,只是太夫人卻是眼明心亮,對夫人最最上心不過的,哪裡是瞞得了的,你只看吧,只怕這會兒太夫人已經安排下去給夫人挑人了,你只把空著的房間都拾掇出來,怕還住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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