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離昕抱著周躍的肩膀很是乖巧的趴著,直到周躍進了府,昕哥兒才微微抬眸看了眼門外的那人。
滕王爺踉蹌著身子,渾身滿是絕望的氣息。甚至抬不起力氣回頭看一眼。
昕哥兒見著他一步步走遠,這才垂眸微閉了眸子。
抱著他的周躍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只默默的抱緊了幾分。輕輕碰了碰他的小身子,神色間滿是憐愛。
沐府大門重新緊閉。
傍晚,夜色籠罩的沐府燈火閃耀。昕哥兒在院裡插科打諢哄著母親高興,那一身白衣的周躍卻滿是愛意的看著笑作一團的沐元香。三人的影子在夜色下無限拉長,又百般纏繞。
元香,吾妻。
滕王府一如往日的蕭條,門房哈欠連天睜不開眼睛。府內小廝丫鬟歪歪扭扭站在一邊,如今的王府,哪裡有半點規矩。
曾經沐元香雖然兇悍,但治下極嚴,府里的丫鬟小廝很怕府里的當家太太,卻又滿是尊敬。
後來秦芷荷來了,雖然照樣是入主主院,做那主持中饋之人。但秦芷荷這些年在畫舫廝混多年,自然不似別的當家主母氣派。反而有幾分小家子氣。若是與沐元香站坐一塊,估計能被秒成渣。
這府里的風氣自然也越來越壞了。
滕王爺神色落魄的回了府,站在曾經兩人住過的屋子。這裡,他一個月幾乎都不曾踏進一次。
當真是獨守空房,多年。
他進來好一會兒了,那伺候的丫頭卻是沒進來一個。比起曾經這來來往往的熱鬧,有著天差地別。
他隨意的端了茶盞喝了一口。「噗....」
滕王爺頓時一口茶噴了出去,滿臉的驚愕和苦笑。
原來,他的生活一直不曾離開過她。
他記得自己以前不論何時來,這任何屋裡都備下了他最喜歡的雨前龍井。如今,這茶都快餿了吧。
這諾大的王府,清冷又滿是落寞。
滕王爺佝僂著腰,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歲。偶爾喉嚨能感受到幾分腥甜,又被他狠狠的壓了下去。
他的眸子,已經越發恍惚了。
滕王爺倚靠在床邊,腦子裡只剩那一家三口的歡笑。曾經,那些都是屬於他的。
那個可怕的夢境又來了。
他最近常常做一個夢,夢裡沒有莫青葉,沒有莫家人。蘇國公也不是國公,只是個想要為母報仇的少年將軍。
他的夢裡,沐元香沒有和離。他的夢裡,他架空了沐元香的權利,但卻並未休妻。然後以八抬大轎之禮娶了秦芷荷為妾,那般的盛大比起正妻也不知風光了多少。
他常常許久都不去見她一次。直到那一次。
她因要秦芷荷這個姨娘立規矩,秦芷荷當場便暈了過去。他回來時恰好見得秦芷荷在那冰天雪地里倒著,轉頭就是一巴掌朝沐元香刪去。
他不知道,秦芷荷不過在地上倒了幾個呼吸而已。這王府,早已都是她的耳目。那個他以為兇悍的女人,早已在他縱容秦芷荷的時候,被架空了。
他暴怒之下請了太醫過來整治,才知自己要當爹了。秦芷荷懷孕了。他狂喜,對沐元香也更恨了幾分。
他有意無意的冷落她,甚至直接吩咐人,不允她過來找自己。他也許久不聞不問。他只安心等著那個孩子的出生,滿是喜悅。
在夢裡他看到,看到沐元香在『自己』的一巴掌下,流產了。
三月的男嬰,沒了。沐元香一個人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日起來已經渾渾噩噩連哭都不會了。跌跌撞撞去找滕王爺,卻被攔在了門外。
他看著沐元香呆滯著一張臉在門外徘徊,卻終究在聽得屋內兩人調笑的聲音而崩潰。
她在門外大哭大鬧,她在門外怒罵兩人。甚至從來不會那邊境之事來刺激人的她,在門外幾乎是聲聲泣血的哭訴。最終,卻被小廝連拖帶拽的請了出去。
這院裡,早就是秦芷荷的人了。
他看著她拖著長長的帶血的衣裙一步步踏著白雪走過王府,渾身凍的青紫抽搐。臉上再也看不見一絲血色。
滕王爺瘋了一般的想要去抓破那調笑的兩人,他瘋了一般想要打醒夢中的自己。他看著自己與秦芷荷調笑,看著自己把那魚目當珍珠。滕王爺在夢裡整個人都快瘋了。
後來他又急急忙忙跑去沐元香的院子,本該是當家主母院子,卻冷清又蕭條的很。一路上便是積雪都沒人鏟,深一腳淺一腳全是她的腳印。
還帶著鮮血。
沐元香的院子很冷,很冷很冷。甚至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這院裡的絲絲冷氣,冷的不是院子,還有人心。
他看著她蜷縮在角落,默默的望著窗外皚皚白雪。懷中抱著那件帶血的衣裳。
她身上穿的,是曾經在邊境時,兩人圓房的那一件粉色長裙。布料很差,甚至沒有八抬大轎的那次,對她來說本該是羞辱。她卻珍藏至今。便是如今穿著極緊,但她依然鍾愛於它。那是支撐她十多年唯一的美好啊。
他看著她不停的傻笑,他看著她有哭有笑,他看著她崩潰大哭。似乎這幾十年的委屈全都傾瀉而出。
看著她一個人跪坐在窗邊,身影神色孤寂又落寞。
滕王爺心裡疼的滴血,嘴裡不停的道:「那個人是假的,是假的,不要相信他。不要哭不要哭!」他想要去擦乾她的眼淚,身子卻從她身上一穿而過。
滕王爺不知道自己與她靜靜的呆坐了多久。
直到看著她,一點一點給自己梳了妝,給自己帶了嫡妻該有的首飾和妝容。
鄭重的從箱底里拿出不知放了多久的雪白。滕王爺一見,便瘋了。
他眼睜睜看著她,看著她對著那條白綾流淚。然後懸上了房梁。看著她抱著那身帶血的衣裳,踩著凳子便上去了。
一腳蹬掉凳子,她懸掛半空。
他驚叫,他狂哭,他怒罵,他嘶吼。卻無一人來幫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慢慢斷了呼吸。
似乎,他又聽見了前院的歡笑聲。與這後院的悲戚,天上地下的差距。
明明夢中他不該有淚的,卻覺得眼睛刺疼的很。入目之下,一片的紅。
夢裡,那個賤婦還是生了女兒,得了他一生的寵愛。
沐元香,卻成了那惡毒原配。
三年後,秦芷荷被扶成了正室。便是這京中最不齒的便是扶姨娘為正,但他一個閒散王爺,還是流放過的,誰在乎呢。
夜晚,從夢中醒過來的他,有些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喚人點了燈,感覺不到絲毫光亮。他才低低的笑了,是個夢就好。
但他到底信不信,卻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心底的餘悸,始終不成消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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