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邊飲酒一邊觀察著水銀鏡,山外高士般把酒言歡,仿佛他們觀看得是個妙不可言的人間仙境,而不是眼前地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鏡面中已經上演到絕殺的地步,『辰商』的胸口被利劍刺傷,他口噴紅血,穩健武步已經變得凌亂不堪。背後露出巨大破綻,只要再補一刀,就一刀,他就會徹底得從水銀鏡里消失了。玉靈音捂住嘴巴,望著辰商欲言又止。辰商不為所動,夾了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裡。
玉靈音道,「我是個局外人,有些話可能沒資格說,可我生來生性善良,實在看不怪你們打打殺殺。你就讓他這麼死去?太狠心了吧!」
辰商道,「這就是你對我的判斷?」
「難道不是嗎?」
辰商冷笑不語。
玉靈音殺過人,毫不客氣的說,她殺過不少人,妄自殺人的日子是她記憶里最晦暗的一段時光。剛化成人形的時候,玉靈音的心性很不穩定,一不小心就傷了人。每次她發作時,瑤兮和彩媚都要花很大的力氣控制她。為了洗滌她的妖性,瑤兮將她鎖在了軒轅門的療傷室。瑤兮屬靈獸,她的血有助玉靈音修行,她便放血給養玉靈音。
某次,瑤兮重傷昏迷錯過了為玉靈音取血,饑渴難耐的玉靈音打傷了看守她的墨風,自己跑了出來。見人殺人,見獸殺獸,殺完就吸他們的血,她不懂得控制,誤吸了毒獸的血,中了劇毒,差點身亡。幸好瑤兮及時趕來,將她身上摻雜的混血用靈氣逼出,她才保存了性命。
以毒攻毒玉下,琢音變得清醒起來,後瑤兮笑著打趣她,她這是傻人傻福。自從她好了,那種混賬的路子再也沒有出現過。想到自己曾殺過那麼多人,她思及必痛,內心充滿了愧疚。為了安撫內心的愧疚,兩百年來,她總是想盡辦法營救任何一個值得營救的人。所以,這『辰商』的替死之舉,讓她心裡很不好受,「替你死的人什麼身份?你的手下嗎?家裡可有什麼老母和妻兒?」
辰商道,「小時候的他是個無父父母的孤兒,長大後,為了不餓肚子,從了軍。兩年前,被大央國的遠征軍打落懸崖。機緣巧合被我遇見,我便救活了他。他感激我,甘願賣與我做奴隸。我教給他養家餬口的本事,又幫他成了一個家。」
玉靈音無奈的捂上了眼睛,轉身就走。
辰商喚住她,「你的功力救不了他,去了也是白去,」
玉靈音有了惱意,「你不覺得他就這麼死掉很可惜嗎?他是那樣一位重感情之人。還有,你讓他的妻子怎麼辦?孩子沒怎麼辦?」
辰商靜靜得聽玉靈音說。
「我知道你們這種人想到的都是大事,視人的生命如草芥,碾死一個人就跟碾死一隻螻蟻。但我不行,我聽了他的故事,看重他的為人,所以,我得去救他。」
辰商的音調變了,用一種肯定的語氣道,「我有說過我不救他嗎?」
玉靈音琢磨了下這句話,露出驚喜。辰商轉頭去看鏡子,水銀鏡里的鬥爭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又有一人加入了戰鬥,此人手握一桿白戟,身形甚為偉岸,連續挑開了刺來的奪命劍,以身護樁辰商』,與姬仲武打鬥在一起。他的動作並不是很連貫,前胸纏著的繃帶說明他是帶傷而來。
辰商的嘴角溢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他,終於來了。為了這步棋,辰商已經等了很久,但終歸不負期望,他來了。辰商又夾了顆花生米,放進了嘴裡。
『辰商』暫時死不了,但想逃脫依然很難,救他的人因為有舊傷,打的也很吃力。玉靈音總算放心了些,來人雖有舊傷,但功力還是很強大的,一時半會死不了,倆人逃脫的希望還是有的。
姬仲武也覺察到了這個情況,要想越過此人刺殺『辰商』,希望不是很大。原來,他並不想殺死此人,他的目的只有『辰商』一人。此次機會難得,他不能就此放過,考量一番後,立刻決定,殺掉這個人。就算將來,被紫鶯記恨,他也要殺掉這個人。玄鐵劍脫手而出,目標穿過自己的一位死士身體,飛向了『辰商』。姬仲武寧可犧牲一名忠誠的死士,也要達到此行的目的。
這一招,果真吸引了後來那人的注意,祭出白戟,攔截玄鐵劍。手中無兵器的他沒了保障,只能赤手空拳接招。姬仲武等的就是這一刻,一直被他隱藏的摺扇鬼魅般出世。
玉靈音替人著急,又站了起來,辰商以為她又要發什麼牢騷,卻聽見她失聲叫了個女人的名字,「紫鶯?」
水銀鏡中,一位嬌媚可愛的姑娘撲倒了那個人身上,淚流滿面的哭喊著。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紫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哭得那麼傷心?玉靈音立刻明白了,後來趕來的這個人是大央國的翼峰將軍,紫鶯的哥哥。
其實,這一切都是帝辰導演的一個遊戲。帝辰與翼峰君臣多年,帝辰對翼峰早就已經從最初的欣賞變成了如今的猜忌。因為,翼峰表現的實在太好了,完美得讓帝辰抓不到一絲痕跡。戰場上,他英勇果敢,膽識超人。下了戰場,他卸甲歸宅,游弋紅塵,不貪戀任何軍權,過著最悠哉的鐘鳴鼎食日子。他做的每件事情都完美無缺,說的每句話都讓帝辰覺得窩心。但帝辰就是覺得,這不是真正的翼峰,他展現給世人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帝辰不是一個簡單的君王,他從誕生到這個世間開始就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人。他的母親是大央國已逝君王最寵愛的王妃,因為生他失去了生命。他的父王非常懷念他母親,轉而把對其母的愛寄託到了他身上,將出生只有三天的他加封為未來大央國的儲君。
父王的過分寵愛引來了其他王妃的妒忌,年幼的他屢遭他人陷害。父王為了保護他,殺的人一批接著一批,帝辰本不想傷心和難過,但那些人都是他心裡最親近的人。有他的奶娘,有他的婢女,還有一直陪他讀書的王叔……這一過程持續到他的父王病危,父王告訴他,若要在這個王位上坐穩,就要變成最有手段的鷹鷲。否則,你就會被人吞噬乾淨。帝辰沒敢告訴他的父親,他說的這些,自己早就參悟了。
這些年的經歷讓帝辰學會了如何自保,如何賣弄權謀,如何俘獲人心。當別人牙牙學語時,他已經踏著晨冰苦練功夫。當別人都在母親懷中撒嬌時,他已經被逼坐上危機四伏的寶座。那顆小小的心,連一顆嫩芽都沒長出,就包上了一層厚繭,繼而硬化成石,硬到他自己都刨不開。
所以翼峰的這份八面玲瓏,讓帝辰總是覺得不放心。當一個人的好超出了尋常,這便是不正常。他故意惡化長龍和翼峰之間的矛盾,並讓長龍重傷翼峰,讓他在家養傷,自己則出門消遣。消遣的同時散播流言出去,讓西陵的姬氏兄弟有所行動。給他們機會來暗殺,再找人告知翼峰,看他會如何處置。來了,他就再留他一段時間,若是不來,是不是說明他不如傳聞中忠心不二呢?
反正,來與不來,帝辰都有自己的評斷。一切都在這位年輕的帝王的掌控中逐次發展著。西陵侯家的兒子是有些本事,可惜只有膽沒有謀。
轉
得益於白天玉靈音的開導,紫鶯動了偷偷去看看翼峰的念頭。姬仲武因為有事情,晚飯沒有陪她一起吃,他知道她不習慣與人共食,囑咐了丁陽單獨端飯與她。紫鶯不想打攪園中人,趁夜色濃時,翻出牆院。她內力不好,跟蹤之術卻很不錯。
紫鶯不怎麼記得回家的路,找了很久才找到,剛走到翼府前街,就看到翼峰騎著戰馬從家裡沖了出來。翼峰是個遇事非常沉穩的人,他曾經為了殺死一頭獵豹,一動不動蟄伏在草叢三天。現在如此著急,定是大央國的帝王出了要事。
紫鶯也不敢怠慢,一路跑著尾隨。狂奔中的翼峰感知到了什麼,猛然勒住了韁繩,調轉馬頭往回走。他好像看到有隻小尾巴跟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姣姣月色下,紫鶯纖瘦的身影浮現在馬蹄踏出的塵土裡,掛著一臉燦爛的笑容。她看著奔回的翼峰,甜甜糯糯的喊著,「哥哥!」
翼峰的眸中一熱,雙手忍不住顫抖一下。她,還是回來了,很好!總算沒有傻到無可救藥。
紫鶯不會知道,當翼峰得知她掉進淇水後,心痛如刀絞。他瘋狂得跳進淇水,足足找了她幾天幾夜。若不是密探來報,說紫鶯出現在了西陵莊園,他說不定會永遠地找下去。當知她沒有死,翼峰的心豁然開朗,又是自責又是心喜,她還活著,很好。她不想進宮,就不進唄,他可以再找其他道路去報仇。若真讓她進了宮,以她單純的心思,說不定沒幫到自己,自己先死了。從前,他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寵她,愛她,如今他有了地位,有了兵馬,只能會更寵她,愛她。他怎麼捨得將她推進火坑?
馬兒圍繞著紫鶯轉了幾圈,翼峰展臂將她拽上馬背,千里良駒載著他們一起開始狂奔。
翼峰讓紫鶯在遠處等他,他自己提著武器前去應戰。在他趕到時,帝辰還占有上風,姬仲武攻的還很吃力。帝辰自負、冷酷的表情激起了他內心的報復感,胸中的烈火焚燒著他的冷靜。
就是這個魔鬼占領了自己的國家,殺光了自己的家人,砍掉了父王的頭,並殘忍的將其掛在城樓上。他毀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他要讓帝辰血債血償。這一刻,只要翼峰補一劍,瞬間就能結束帝辰的生命。但翼峰內心的雄心告訴自己,這麼死真的便宜他了,他要慢慢折磨他。毀掉他的江山,毀掉他的意志,要讓也嘗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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