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故事,余青原沒有講,陳文博也不想聽。
想來無非就是兩人如何撞進殺手組織,而後紅玫瑰一路崛起,將整個組織握在手中。或許過程很曲折,兩人也付出了鮮血與淚水,但這都不是重點。
余青原還是最在意那一段時光,和那一身洗得發白的紅色衣物。
荊棘之花的紅玫瑰,如此遙遠,不再只有自己一人願為她赴湯蹈火。她的目光,也越來越少的放在自己身上。
余青原知道,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從來沒有男女之情,純粹是一個信任的夥伴,以及多年的好友。雖然比起其他荊棘之花的成員,已是很不容易,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為什麼非要做殺手,而不是平常人?」陳文博也乾脆不急著審問,和階下囚聊起了天。
余青原沒有回答,而是默默抽了一口煙,道:「這次紅玫瑰已經是被逼上絕路了,如果不除掉你,不僅組織的聲望會降到冰點,連內部也是人心浮動。」
「人性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深刻理解。在你出現之前,荊棘之花如日中天,無人敢對紅玫瑰的實力和指揮做出質疑。而現在,已經沒幾個人願意為她去赴死了。」余青原有些感概,手中的菸頭差點燙到了手,趕緊扔在地上。
陳文博幫他擰熄了菸頭,若有所思道:「所以,之前你們四人,就是她最後的希望,也是最支持她的人?」
余青原點頭,隨後心臟一陣酸疼,仿佛被刀絞一般。
「今天過去,恐怕就再也沒有荊棘之花,也沒有人保護她了。」余青原聽似平靜的語氣中,有著一絲抑制不住的顫抖。
本以為自己已是了無牽掛,但想到再也看不到那抹水紅色的身影,還是遺憾的啊。
荊棘之花,就這麼沒了?
陳文博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一座高山,瞬間傾塌崩裂。
「我求你,」余青原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一種讓人心顫的光芒,「只要你答應我不殺紅玫瑰,我告訴最關鍵的一點!」
「你殺多少人?」陳文博猶豫一番,卻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余青原先是一愣,而後思索一番,搖頭道:「罪孽深重,恐怕數不過來。」
「好人壞人都殺?」陳文博剛問完這個問題,瞬間就後悔了。
這踏馬不是廢話嗎?難道殺手還能講情懷與道德修養,看下任務殺的人是否有罪,最後再裁定是否出手?
看到余青原有些詭異的神色,陳文博也是有些尷尬。
「當我沒問,那紅玫瑰殺過多少人?還是加上那個問題,好人壞人都殺?」陳文博心中有個朦朧的想法,或許,紅玫瑰並不是非殺不可。
余青原抬起頭來,眼中露出一抹狂喜。在社會底層的淤泥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他,嗅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發什麼呆?」陳文博「啪」的一掌,拍在他腦門。
余青原如醍醐灌頂,立即道:「殺人這種事都是我們去做的,你要看到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動手。而且她也不是所有任務都接,都是接暗殺貪官污吏和黑色人物一類的任務!」
「因為我們經歷的問題,她特別痛恨這一類人物。而一些毫無人道的刺殺和血腥屠戮,都是我們自己接的。只要打著荊棘之花成員的名義,在那段時間真的太容易掙到染血的錢了。」
他說得信誓旦旦,甚至連其他問題也解釋得頭頭是道。如果不是早有編排或者頭腦過於靈敏機智,那就只能是十成的真話。
陳文博無法輕信他的一面之詞,但他卻有個朦朧的野心!
只要余青原所說屬實,他就可以洗清紅玫瑰的罪名。或者稍次一些,請求一個戴罪立功,為華夏效力奉獻。
而陳文博要的也很簡單,扶持紅玫瑰,做明面上的新殺手頭領,暗地裡自己的二把手。如果自己能夠奪得執法官的位置,那將更是如虎添翼!
「我可以讓她擁有合法身份,不用一輩子活在陰影中。」陳文博的第一句話剛出口,余青原就近乎激動得難以自制,仿佛他得到了如此許諾一般。
「但是有兩點,是最為關鍵的前提。一是她要同意,我想你可以幫我說服她吧?」陳文博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可以!那第二個條件呢?」余青原急忙追問。
「第二個條件,」陳文博無奈地嘆息了一聲,「要看一個老爺子的意思,他如果不同意,我也是無可奈何。」
又是這種看人臉色的感覺,令余青原心中堵得慌,但他掙扎片刻,卻只能長嘆。
他改變不了什麼,甚至如今還是個階下囚,能有如此待遇已算未曾料到。
「之前不知道你與紅玫瑰的關係,如果是像這麼多年的生死與共,說不定她根本沒有離開太遠。或許,只待我們不注意,她就回來救你。」陳文博自嘲一笑,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余青原聽。
而余青原循著陳文博的視線望去,突然渾身一震。
一抹紅色身影貼在廚房的窗邊,狷狂張揚,妖艷美麗。
余青原情緒極端複雜,最初的震驚與滔天的欣喜,幾乎瞬間將他淹沒。多少次,以為自己與她已經漸行漸遠,生死與共的戰友情誼早已湮滅,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純粹的上下級,一個近乎愚忠的死士與主人的關係。
而此時,這抹水紅色不清楚陳文博的想法,卻出現在這裡。這是為了救自己,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甚至可以說是冒著生命的危險。如此情義,如此的在乎,怎能讓他不驚喜交加?
隨後,他又是擔心甚至有些生氣,囁嚅得幾乎說不出話:「你···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陳文博看著他的表情變換,也是心中感嘆。情之一字,不知道被人歌頌了多少年,直到而今,仍是讓人為之癲狂。
「我來,帶你走。」紅玫瑰沒有故作嬌柔,一拂衣袖,冷聲踏下地面。
狷狂,囂張,若迎著寒風綻放的一株妖艷玫瑰。
「要我怎麼做,才能放了他?我而今已是弱勢方,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得饒人處且饒人。」紅玫瑰指了臥室方向,暗示自己可能會死,但即便是死,也要拖著林佳或者柳夢月一起下地獄。
言談之中說自己是弱勢方,神情動作和態度,卻絲毫沒有弱勢方的覺悟。
余青原笑得如此響亮,淚水止不住地流。
「哭什麼哭?」紅玫瑰瞥了他一眼,隨後一臉柔媚,「乖,不要死,出去玫瑰請你吃雞腿。」
恍惚間,余青原又看到了當年。兩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偷了幾百元巨款,逃出了孤兒院。飢腸轆轆的他們,來到小吃一條街,當場就被琳琅滿目的美食勾住了。
「玫瑰,你真的沒有姓?」
「爹不要我,娘死了,就叫玫瑰。我娘說玫瑰有刺,會狠狠扎到想要採摘它的人。」
「玫瑰多不好,又不能吃,要不叫雞腿吧?」男孩望著風味燒烤攤的雞腿,暗自咽了口水,隨口道。
「你想吃雞腿就說嘛,瞅你那饞樣,玫瑰買給你吃!」女孩拍了拍微微發育的胸部,強忍著飢餓,做出一副大姐大的模樣。
兩個餓得想哭的孩子,一個路邊攤的烤腿,愣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
紅玫瑰並不是無情,並不是忘了那些歲月,而是深深將其藏在了心裡,努力成為一朵怒放的帶刺玫瑰。
「好,吃雞腿!」這一瞬間,這個男人散發出一種豪情,讓陳文博為之震驚。
這種東西,叫做雖九死其尤未悔!
陳文博嘆息一聲,不得不打斷兩人道:「能不這麼傷感,不這麼豪邁嗎?好好的合作與交易,非要搞得像上斷頭台似的。再說了,你們還是反派角色,有必要讓我這么正義的人像個惡人嗎?」
余青原被說得一窒,有些尷尬,打了兩聲哈哈。
而紅玫瑰卻是一臉狐疑,有些謹慎,卻是妖媚問道:「哦?小博博有什麼合作交易,說來聽聽。」
陳文博知道,要說服紅玫瑰,關鍵還是在於余青原而不是自己。
「你和她說吧。」陳文博對余青原說了一聲,直接出了廚房,甚至將門帶上了。
廚房門兩旁,燕淺溪靠在牆邊,閉目養神,不言不語。而林佳卻是探頭探腦,看到陳文博出來,急忙道:「你傻呀?就不怕那女人帶著他跑了,什麼算盤都是白打呀?」
「跑就跑吧。」陳文博灑脫一笑,捏了捏林佳的瓊鼻。
「討厭!」林佳很是不滿,打開了陳文博的手,附身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佳佳,睡衣很寬鬆的,走光了。」陳文博再一瞥林佳的胸前豪邁,鼻血都差點流出來了,還是好言提醒道。
「就要露就要露,就是露給你看,不像某些人,根本沒東西來露!」林佳哼了一聲,看著燕淺溪,顯然意有所指。
不等燕淺溪做出反應,陳文博趕緊讓兩人睡覺去,避免出現更大的爭端。
聽著廚房傳來的解釋與爭辯的聲音,在看著冷著臉離去的燕淺溪和得勝將軍一般的林佳,陳文博嘆息了一聲。
「這兩頭都是麻煩,我造的什麼孽啊。」
「嘖,我也想吃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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