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紫鳶有車,但不在燕京。
在宋清期待的眼神下,陳文博無奈地聳肩道:「師父,你別看著我,我也沒有。」
於是,三人只能通過地鐵和公交,前往華龍武館。
對於楊紫鳶來說,擠地鐵和公交,近乎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在江蘇她都是座駕輪換,力求性能和舒適兩不誤,司機也一定要是隨傳隨到、車技驚人的江南賽車手。
當到了華龍武館門口,陳文博又看了一眼那塊金鉤銀劃的大氣門匾,心中為其默哀了一秒鐘。
華飛龍,你上次又是侄兒偷襲,又是人海戰術,最後還以老欺小。這下好了吧,宋清來了,你這招牌恐怕都可以拆了。
「徒兒啊,你先進去。我看看這華飛龍的氣焰有多囂張,等會決定打臉下手有多重。」宋清牽著楊紫鳶的手,視線明顯被一旁的首飾店吸引走了。
「你等著,我給你買個高檔項鍊。」宋清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財產,打算揮霍一把。
「只要是你送的,草編的都行。」楊紫鳶很有主見,堅持不讓宋清破費。以楊家的資產,真的不會在意其價值幾何,僅僅需要宋清的心意罷了。
「別叨叨,當真給你從兩元店買個塗漆的假貨色,你不嫌丟臉我還丟臉呢。」宋清很有大男子主義,伸出右手在楊紫鳶盤起的頭髮上一陣亂揉,弄得整齊的髮式凌亂無比。
楊紫鳶沒有生氣,只是微笑。
若是讓楊家的人知道這隻母老虎女強人,居然會對宋清做出這種小女人情態,不知做何感想。
「師父…」陳文博沉默許久,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
說好的要來打臉裝逼呢?說好的吊打華飛龍給我報仇呢?
這些都無所謂,我遲早能打得華飛龍落花流水。但你到底是為我來燕京的,還是為了和老情人幽會,在我面前秀恩愛來燕京的?
「咳」,宋清咳嗽一聲,臉上滿是落寞,「宗師高手不能輕易動手,會打死人的。容我陶冶一下情操,下手才有輕重。」
「你放心去吧,我不會打死他的。」
「最多殘廢。」
陳文博不想再和他交談了,直接走入了武館一樓。
「天殺的,那個踢館的陳文博又來了!」
「他不是殺了柳生二郎,被全國通緝了嗎?」
「你沒看後來的新聞啊?他是被誣陷的,現在罪名已經洗清了!」
「聽說還是那個暴風城的王,見義勇為的好青年。」
陳文博沒有想到,自己一進武館,便引起了軒然大波。
教練無心授業,學員也無心學習。有人像防狼一般,警惕地看著他。也有人一臉崇拜,近乎看英雄一般看著他。
見義勇為的暴風城之王,被誣陷後能夠單刀殺出大使館,並且逃脫全國通緝令的英雄。讓不少正是懵懂的小女生為之痴迷,也讓有英雄情結的男生,將其當作了偶像。
「帥哥,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一個膽子很大,正在學習跆拳道的女生將雙手攏在唇前,大聲呼喊或者說表白道。
「噢~」年輕的學員們紛紛起鬨,將氣氛推至了一個高.潮,仿佛什麼明星見面會似的。
「暴風城的王,我愛你!」不知哪個女生躲在人群中,也跟著嗷嗚了一嗓子。
無論如何,這也是陳文博沒有想到的。於是他伸出右手,向下按了按,無奈道:「低調,低調。」
「我是來踢館的,你們就不能配合點?」
全場哄然大笑,從未見過如此有趣而別開生面的踢館開場。雖然仍有學員面色不善,流露出嫉妒警惕或是要保衛師門的模樣,但更多的人卻是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這些年輕人充滿朝氣,也有自己的是非判斷力。上一次陳文博來切磋挑戰,屬於武道中常見的行為。然而武館卻不要臉面,近乎激起了公憤。
「什麼暴風城的王,不過是手下敗將而已!」這個時候,一個略帶怒意的聲音傳來,全場像是被按了靜音的錄像帶一般,鴉雀無聲,近乎是落針可聞。
華飛龍穿著黑馬褂,寬鬆的黑色練武褲,黑色的老燕京布鞋。他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像上海灘中的發哥一般,梳了個「大背頭」。陳文博甚至懷疑其打了幾斤髮蠟,才顯得如此油光可鑑。
華飛龍一身黑,雙手負於身後,故意緩慢地從樓梯處走來,做出一副大師登場的模樣。
只是他顯然有些不習慣這種步伐頻率,走起來有些彆扭。往往跨出一大步以後,又強行收回半步,看起來憋得有點難受。
不知為何,陳文博總感覺有些滑稽,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僅如此,學員中也有人忍俊不禁。這哪裡是那個狂猛霸氣的世界散打冠軍啊,簡直成了一個三流蹩腳演員。
「你笑什麼?」華飛龍惱羞成怒,自覺不倫不類,乾脆龍行虎步起來。而這樣一來,他反而有了雄姿,若猛虎奔襲,盡顯高手氣勢。
「你剛才裝那波逼,我給你負分,趕緊滾粗吧!」
陳文博的話音落下,全場又是一片起鬨聲。雖然他們不懂什麼是「滾粗」,但這並不影響理解。
「手下敗將,還敢再來丟人現眼?」華飛龍避重就輕,指望從咬文嚼字中獲取一些大氣穩重的宗師風範。
「老梆子好大的威風,不知道你的黃毛侄兒現在身體如何,住院多少天?」陳文博輕鬆還擊,瞬間戳中華飛龍痛楚。
「狂妄至極,今天別說你師父宋清,就是天王老子來了,老夫也要照打不誤!」華飛龍冷笑一聲,心想你這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老子非要打得你筋斷骨折。
陳文博不再說話,嘴角上掛著一抹有些詭異的笑容,讓人琢磨不透。
「誰踏馬說要連老子也照打不誤?」
一個吊兒郎當毫無氣勢的聲音傳來,卻是驚得華飛龍虎軀一震,整個人臉上流露出震驚憤怒憎恨害怕等複雜的神情。
隨後他大覺失態,強行鎮定了心情,做出平靜的模樣。
陳文博看得差點豎起大拇指,這華飛龍不應該搞什麼散打,也不該開武館。他這一手變臉絕活,簡直堪比川劇臉譜的精彩程度。
宋清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帶著楊紫鳶走進了武館。
「他是誰,怎麼惹得館長這個反應?」
「我也不知道啊,太面生了,應該沒有見過。」
「你們這些年輕人當然不認識,這個人叫宋清,當年一個人搞得燕京幾大家族雞飛狗跳。」
「臥槽,這麼誇張,他到底什麼來頭?」
「嗨,當時…」
「老劉,噤聲!」
被稱為老劉的人自知失言,無論別人再如何追問,也只是搖頭不語。
「華爬蟲,你態度挺囂張啊。」
宋清對華飛龍的稱呼,頓時讓在場的人忍俊不禁。飛龍與爬蟲,其間差距簡直太大了。
「呵呵,我這不是開玩笑嗎?」華飛龍再次展示變臉絕活,一副親切的模樣,仿佛剛才真的是在和後背說笑。
「哦~」
宋清應了一聲,尾音上揚, 拖得極長。
隨後,像是一道奔雷般,宋清直接沖向了華飛龍。其爆發速度太過於迅猛,像開到最高馬力的跑車,在視網膜上只留下一道殘影。
「嗖!」
空氣中發出了一聲嘯響,很難想像這是一個人奔跑造成的動靜。
「啪!」
眾人甚至沒看到宋清出手,就看到之前還不可一世的華飛龍直接飛出去七八米,而在他飛出去的一瞬間,若響雷一般的巨大耳光聲才響了起來。
「哐!」
作為世界散打冠軍的華飛龍毫無還手之力,重重摔落在地面,甚至還極為狼狽地滑出一大段距離。
當他停下滑行後,嶄新乾淨的衣褲已被磨得破損,甚至露出了其下的黃色皮膚。他後腦勺梳得整齊的頭髮都被壓扁了,只差沒有摩擦得燃燒起來。
宋清這一耳光竟然有兩重勁道,先是可怕的崩勁,將華飛龍打成了名副其實的爬蟲。隨後還有一股後勁爆發,半張臉腫得像豬頭似的。
「嘶!」
在場之人無不為這一巴掌震驚,感覺自己腮幫隱隱作痛,有人更是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宋清沒有做出高人風采,反而是轉過身子,搓著手向楊紫鳶問道:「紫鳶,我是不是心太軟了,下手這麼輕?」
轟!
像是有一道悶雷炸開,在場眾人只覺得被雷劈了個外焦里嫩。
尼瑪,這還心軟下手輕,那你踏馬下手狠是什麼樣?
「宋清!」華飛龍徹底喪失了理智,聲音尖銳高昂,難聽至極,就像一個咆哮的太監一般。
他想起了當年的一幕,與今天如此想像。他的指甲狠狠扣入木質地板,拉出幾道長長的痕跡,任憑木屑堆積在指甲中,木茬刺破血肉也是不管不顧。
陳文博知道,華飛龍一直很在意虛榮和面子。師父這樣打臉,無異於將他的尊嚴名聲打了個粉碎。
「吼!」
華飛龍猛地從地板上翻身而起,吼中發出猛獸般狂暴而充滿野性的吼叫。
退役多年之後,他第一次有了在擂台上的血性與搏命的兇狠,渾身散發出可怖的暴戾兇殘之意。
陳文博這才想起來,眼前虛榮的華爬蟲,當年也是一條鐵骨錚錚血性十足的好漢。
世界散打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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