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矮小的紅色身影緩步走進佛堂。
破碎的門板在他腳下發出咯吱脆響。
只有嬰孩兒般大小,但動作卻如行動流水般自然,沒有一絲幼稚滑稽,更帶著如山般沉重的得令人窒息的氣勢。
紅色小人每向前走一步,都給當面僧眾一種整個佛堂都在晃動的錯覺,強大得無法抗拒的壓力撲面而來,使得他們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後退。
只有後退才能夠消減這撲面而來的強大壓力。
結成陣勢的僧眾退便齊退。
紅色小人每向前一步,僧眾便後退一步,居於陣中的白眉老和尚身形穩如磐石,卻也只能隨著僧眾的步伐向後緩緩滑動,以保持他在陣眼的位置。
紅色小人如此向前邁了十步,諸僧眾便退了十步。
佛堂再大能有多大,這麼多僧眾齊退,十步便退到盡頭。
背後是牆,退無可退!
紅色小人再向前一步,第一排的僧眾已然渾身發抖,兩腿戰戰,整個大陣搖搖欲墜。
尚未出手,高野山最強的孔雀明王不動金剛伏魔陣便已經瀕臨崩潰!
白眉老和尚心中長嘆,緩緩起身,雙手合什,長聲念道:「囊嚒!悉底悉底蘇悉底悉底伽羅!羅耶聚言!森嚒麽悉利!」
諸僧眾齊齊合什隨念頌。
紅色小人再向前一步,最前排的僧眾承受不住壓力,紛紛跪倒,勉強維持住陣形不崩。
諸僧眾隨著白眉老和尚念出最後一句咒語!
「阿森麽悉底!裟婆訶!」
白眉老和尚身上驀得光華大作。
光華中,便有一四臂菩薩形象現身而出,巨大無匹,直接將佛堂層頂掀得粉碎,沖天而起,高居空中,俯視著當面的紅色小人。
這菩薩騎一隻金色孔雀,四隻手臂從右至左分別持敷蓮花、俱緣果、吉祥果和孔雀尾,正是孔雀明王伏魔象。
「汝是何人!」
孔雀明王啟唇發聲,如雷般轟鳴於天際,兩眼神光隱現,無上神威撲天蓋地而來!
紅色小人背負雙手,昂首注視著巨大的菩薩,朗聲道:「我叫周陽,我不信神佛,今日我要滅高野山,神擋殺神,佛阻殺佛!」
「放肆!」菩薩大怒,兩眼冒出熊熊烈焰,繼爾全身都燃燒起來,巨大的手掌帶著烈焰撲天蓋地向著周陽撲了下去。
周陽朗聲長笑,「我放肆的時候,你還沒有見識過呢!」
縱身而起,背上雙刃出鞘
小小的人,小小的彎刀,與巨大的明王佛像完全不成比例,卻帶起一抹耀眼的紅光。
紅光似閃電,如流星,自明王頸間一閃而過。
明王巨大的頭顱與身體分離,沖天飛起。
驚恐的吼聲響起,「龍丘真實傷害!不……」
諾大的菩薩剎時粉碎,光影如雨中,周陽收刀入鞘,緩緩落回佛堂。
佛堂中,躺了一地光頭,全都渾身浴血,奄奄一息。
白眉老和尚勉強還能坐直身子,整個僧袍都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紫黑色,身下更是積了好大一灘血。
似乎,他全身的血液,只在那一瞬間,就已經流盡!
「這是,什麼神通?」
白眉老和尚艱難地發問。
「這不是神通,這是真實傷害,這個你不懂!」
周陽轉身向佛堂外走去。
白眉老和尚不甘地大吼:「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滅高野山!我們無怨無仇!」
「如果橫山靜崗聽我的警告的話,其實你們都不必死的。」
周陽已經走出佛堂,只有聲音還揚揚傳來。
「不過沒什麼,本來你們也都是要死的,現在不過是把死期提前了。出來混的,一定要講信用,說滅你滿門,就滅你滿門!」
最後一句話來得實在是莫名其妙,讓白眉老和尚不由愕然。
他喘息著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僧袍下掏出支手機來,按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那邊傳來聲嘶力竭的大叫:「慈恩大師,救命,周陽,周陽來了,我們頂不住了,救命,救命……」
這怎麼可能!
情報顯示周陽正驅車前往高天原。
現實是周陽的元神化身之類的東西正在他高野山大殺四方。
那麼電話那頭的陰陽道出現的周陽又是什麼鬼?
白眉老和尚呆了一呆,突然間面現恐懼,對著手機大叫:「身外化身,他不是人,他是神佛之屬,快逃,快……」
他沒能把話喊完,最後一口鮮血自嗓子眼裡噴出去,身子一歪,手機滑落,再沒了氣息。
遠在千里之遙的陰陽師總山本處,烈焰熊熊,當代寮長陰陽頭土御門三郎,已經因為恐懼而連手中的電話都握不住了。
高野山慈恩大師最後的呼喊他沒太聽懂,但是那語氣中的絕望與恐懼卻是遠隔千里也絲毫不減!
高野山也完了!
土御門三郎絕望地想。
或許不摻合高天原將軍府的事情就好了。
但世上沒有或許如果這種選擇。
他們派出去支援的將軍府的最精銳人員連同幻術最強的式神九尾狐,全都被人砍了腦袋扔了回來。
然後那個扛著碧綠長刃的小人就沖了進來。
幻術在他面前毫無用處,再多的式神衝過去,也不過是一刀的事情。
他就那麼大赤赤地一路殺了進來,所經之處躺滿了陰陽師的屍體!
土門御三郎只接了一刀,就被砍掉了一隻胳膊,這還幸虧他的式神鴉天狗替他擋了大部分攻擊。
他是逃脫了性命,可是鴉天狗卻連著其它幾隻式神一併被砍得粉碎。
他連滾帶爬地逃到總堂御所處。
這裡有歷代最強陰陽師設下的層層防禦封印,封印之下更鎮壓著傳說中最強的妖魔!
這妖魔一旦放出來,整個日本都有可能毀滅在它的威能之下。
世世代代的陰陽師都在此鎮守著這妖魔!
可現在,土門御三郎卻不是要用最後的生命來鎮守妖魔,而是準備釋放妖魔。
既然陰陽道註定要滅亡,那麼誰還要管日本會怎麼樣,讓敵人一同滅亡,才是最重要的!
高野山慈恩的電話讓他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他艱難地爬到御所中央,奮力推到了最強陰陽師安倍晴明的雕像,任由斷臂的鮮血淌進雕像下方的小小黑洞中。
轟!
御所搖晃,大門洞開,扛著碧綠長刃的小人踏步而入!
在他身後,再無一個陰陽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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