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了進去,更衣的戲子們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在更衣室的最裡面,蘇月婁再次見到了容若。
他因為先前為蘇月婁易容的事情,耽誤了戲曲演出,正在受罰,旁邊幾個同戲班的人正在圍觀。然而,即使這樣,荊條一鞭鞭打在他身上,他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住手!」蘇月婁見狀,立馬攔住了正在鞭打容若的戲班頭子。
「怎麼回事?」蘇月婁看著容若被鞭打流血的背,問道。
「二小姐,這是容若自己的事情。更衣室雜亂,二小姐身份尊貴,還是離開這裡吧。」容若勸道。
戲班頭子手上的鞭子停了下來,望著蘇月婁,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這位小姐,這」
「小姐,咱們原定的是用膳後即刻開鑼唱戲的,誰知道今日關鍵時刻,容若這廝不知道去了哪裡,耽誤了開鑼的時辰。」
「家有家規,老夫也是不得不罰了。」戲班頭子說道。
蘇月婁沒想到,就因為自己的一個無心之舉,害容若受了這麼大的懲罰:「你為什麼不說實話?」
「二小姐」容若面對蘇月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為什麼不說清楚,你是因為因為我有要事找你,被我召去,才誤了開鑼時辰的?」蘇月婁覺得容若有些傻,明明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藏著掖著不說,非得挨一頓揍。
「容若命賤,挨一頓打不算什麼,二小姐身份尊貴,還是不要跟容若扯上什麼關係,免得流言蜚語誤人。」容若說道。
「老師傅。」蘇月婁望著戲班頭子:「下午是我將容若叫去的,本小姐天生貌丑,便讓容若替本小姐易了個容。」蘇月婁說著,伸手解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解釋清楚了,想必師傅便不會再怪罪容若了吧。」
「哦是。」戲班師傅拱手作揖:「是老夫錯怪了容若。」
「不知道這位小姐匆匆前來,為了什麼事?」戲班師傅主動開口問道。
「我有事情找容若。」蘇月婁蹙眉,看著跪在地上仍未起身的容若:「趕緊將傷口包紮了,換身衣服出來,我去旁邊的大殿等你。」
「是。」容若答應。
蘇月婁便離開了更衣室。她一離開,容若起身更衣,更衣室便沸騰了。
「容若,那個蘇府的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旁邊的人湊上前來,好奇問道。
「那還用說嗎?」一旁又有人搭腔:「哎,誰讓人家長得好,要是真被蘇家小姐看上,都夠咱們奮鬥幾輩子了。不過啊,有那樣一對水蛭一樣的爹娘,只怕多少錢也不夠填窟窿的。」
「誰讓你沒長那樣一張臉?咱們沒有的,你酸也酸不來。」
「剛剛那個小姐,雖說毀了容,不過身材可是一頂一的好,而且剛剛好像很關心你啊。容若哥,你有福了,以後要是做了大戶人家的姑爺,可別忘了提拔提拔我們啊!」打雜的小廝也起鬨道。
「瞎說什麼呢?」容若聽他們越說越離譜,便蹙眉道:「人家是金枝玉葉,哪裡是我這樣的人能高攀的?二小姐找我,是因為其他事情罷了。」
「喲,什麼事情?你個大男人,還害羞?」一旁的人不顧容若的感受,繼續打趣道。
容若沒有再聽,傷口也沒包紮,匆匆換好衣服,就去了旁邊的大殿。
大殿內,蘇月婁危坐在椅子上,遠遠望去,儀態萬千。
「小姐,先前才因為見容若的事情,險些鬧到老爺那裡去。您要是這會兒見容若,會不會」昀湘擔憂道。若論心眼兒,昀湘肯定比青綰想到的多點。
「不會。」這個問題,蘇月婁顯然也考慮過了:「紫東苑才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自己的事情都還沒有處理乾淨,哪裡還能顧得上咱們?」
昀湘贊同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容若換好了衣服,便來了大殿:「奴才參見二小姐。」
「你起來吧。」蘇月婁撇了撇一旁的凳子:「坐。」
容若起身,坐到蘇月婁旁邊的椅子上,略有些拘謹:「二小姐。」
「你在德容戲班多久了?」蘇月婁首先打開了話匣子。
「回小姐,奴才家貧,自幼便被父母賣給了老師傅,在德容戲班有十年了。」容若如實回答道。
蘇月婁再仔細打量了一番容若的著裝。褪去了戲台上的光鮮亮麗,他只穿了一身簡樸的、洗得發白的素衣。
「那你在德容戲班,過得可好?」蘇月婁繼續問道。
容若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世人萬千,個個都有自己的難處。」蘇月婁看向容若:「我雖生在將相之家,卻也有著自己的不得已。」
「前些日子,我被指給了一個自己厭惡透頂的男子。容若,我不想跟他成親,你可願意幫我?」蘇月婁開門見山地說道。
容若聞言,心頭猛地打了個激靈,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蘇月婁:「敢問小姐,需要容若怎麼幫?」
「很簡單,易容。」蘇月婁道:「將別人易容成我的模樣,將他們湊成一對兒就是了。」
「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不過,需要有人幫助我易容。」蘇月婁如實說道:「當然,這要冒些風險,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若你肯幫我,往後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辦到,便會盡力滿足你。如果你在德容戲班過得不舒心,我可以重新為你找個地方。」
屋子裡靜得可怕,蘇月婁一直繃緊著神經,等著他的回答。
「二小姐。」容若起身跪下:「奴才有一事相求。」
蘇月婁有些詫異:「你說。」
「奴才請求擺脫雙親。」容若求道:「奴才的父母好賭,即使把奴才賣到戲班,也不斷向奴才要錢。」
「十餘年間,奴才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容若捲起衣袖,露出身上的疤痕:「以往每次我拿不出錢的時候,就會被父親毒打。二小姐,奴才再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求二小姐救命。」
蘇月婁看向容若手臂上的觸目驚心的傷疤,不禁捂了嘴。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這大概,就是活在地獄裡的模樣吧。
前世她與容若雖有些交情,卻也只是常去看戲,打賞些銀子,萬沒有知道這麼多關於容若的身世。
想來,前世容若只是把她當作眾多主顧中的一個,所以並沒有必要說太多。
可是這一世,二小姐給容若一種直覺,這個二小姐,是他可以全心信賴的、救他脫離水火的人。
深夜,德容戲班。
「著火啦,著火啦!」一個小廝半夜起床,看見戲班裡的棚屋走水,一時慌了神,便大喊著救火。
在棚屋住著的幾個戲子聽見了,也都紛紛跑了出來。
茅草搭建的棚子,使得火勢蔓延得很快,救火的水還沒有來,棚屋就被盡數燒毀,連帶著旁邊的茅廁也遭了秧。
戲班頭子吳師傅也趕了過來,見到著火,也不由得大聲呼喊道:「人呢?裡面的人都出來了嗎?」
棚屋裡剛跑出來的幾個戲子形容狼狽,相互對望,面面相覷。
「容若呢?」吳老頭子沒見到容若,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於是問道。容若貌美,是德容戲班裡的金字招牌,這會兒沒見到他,吳老爺子自然擔心。
幾個人都搖頭,表示沒有看見容若。
火勢很大,現在進去無異於送死,眾人只得抓緊時間打水救火。水井離棚屋有些遠,等到大火熄滅後,眾人便從茅房拖出了一具被燒焦的死屍。
面目全非,死相極慘。只能從死者的衣物辨認,那人是容若。
吳老頭子掩面:「還是告知容若的父母,等他們看過了,再收屍吧。」
「是。」小廝點點頭,有些難過,仍然照做,去往容若家中。
容若雖因為貌美備受主顧們青睞,惹得眾人心生不快,與他有些隔閡。但他平日裡為人不錯,這會兒眾人見容若沒了,也都有些難過,站在原地沉默以對,沒有一個肯就此離開。
容若的父母就住在京城,這會兒正從賭坊回來。今天運氣不錯贏了些錢,兩人都十分高興。
已是半夜,那小廝在容若家門口等了一小會兒,才見夫妻兩個優哉游哉地回來。
「大叔,嬸子,出事兒啦。」小廝見到兩人,便上前去:「德容戲班著了火,容若沒有跑出來。師傅問你們,是否要去見容若最後一面?」
「你說什麼?」男人手裡的酒罈子應聲落地,哐當砸在了地上。
幾人趕到了德容戲班,地上一直躺著的屍體早已冰涼。也不知是誰為他的屍體搭上了一層白布。
「容若。」那婦人見狀,立馬撲了上前,顫抖著掀起了白布。
待她見到那張面目全非的臉,眼淚便吧嗒吧嗒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雖說嗜賭成性,可他畢竟是那婦人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多少還有些感情。
「容若,娘對不起你。」三十歲余的夫人坐在地上,握著屍體冰涼的手,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下:「娘從前對你不好,為了還賭債,還把你賣了,是娘不好,娘沒有盡到照顧你的責任。」
「娘不是人,娘賭性難改,拖累了你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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