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舒曼翻來覆去很久才睡,一大早她就起來,帶了兩個饅頭和一根媽媽醃的咸蘿蔔,只說要去同學家,晚上回來,就出了門。
她也沒坐車,就直接步行走了十來里路,到了離家最近的新源鎮。新源鎮是個三省交匯的交通要道,熙熙攘攘的挺繁華的。舒曼曾在這裡的鎮一中上學,後來輟學後,又曾在鎮上的飯館打工,對新源鎮很熟悉,把自己想要了解的情況了解清楚後,她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往家裡走。天黑正好到家,趕上吃晚飯。
吃過飯,趁著洗碗,舒曼問張秀秀:「媽,咱家現在有多少現錢?」
張秀秀正在給豬剁草,聞言抬頭看了眼女兒,說:「兩千多塊錢吧,我準備還你大姨的,她也沒找我要,不過雅如快要結婚了,這段時間都在買東西,我哪兒好意思欠著孩子的嫁妝錢一直不給。」
「雅如表姐什麼時候結婚?」
「七月八號。」張秀秀又看了眼女兒,「曼曼,你是不是想要錢?」
舒曼洗好碗,蹲在張秀秀身邊,從她手裡接過菜刀,用力的在木墩子上剁著草,說:「媽,先借給我五百,三個月後我還你,不影響雅如表姐結婚的。」
「你這孩子,要就要,還說什麼借,那兩千多塊錢里有一半都是你給我的。」張秀秀笑著拍了拍女兒的手,「不過,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舒曼從小就懂事,知道家裡窮,從來不亂花錢,初三後半學期輟學後,沒幾天就在鎮上找了個飯店服務員的工作,輟學三年多來,靠著自己用辛苦換來的微薄酬勞補貼家裡,基本很少向家裡要錢,所以張秀秀也不懷疑女兒要錢的目的,只是純好奇的一問。
「掙錢呀。」舒曼神秘一笑,麻利的將剁好的草倒入豬食桶中。
第二天,舒曼到新源鎮的廢品站花二十塊錢淘了一輛廢棄的三輪車,推到修車鋪花了二十塊錢修好車子,換了新的車胎和閘線,買了罐油漆,騎著車子回了家。
在弟妹的幫助下,將三輪車徹頭徹尾的清洗乾淨,刷上天藍色的油漆,一輛嶄新的三輪車就誕生了。舒曼從家裡拉了一袋麵粉和一桶油,還有一床棉被,帶著媽媽給的五百塊錢,再次來到新源鎮。
她先到鎮一中附近找了個帶院子的房子,十多平方的單間,一床一櫃,十分簡陋,不過租金便宜,三十塊錢一個月,院裡可以免費停車。然後去鐵鋪打了兩塊圓形的鐵板,買了爐子煤球等需要的東西,還給三輪車量身做了個透明的罩子,到廣告店裡刻了幾個字,貼在透明的罩子上。一個看起來乾淨精巧的煎餅果子車就做好了。
賣煎餅果子對舒曼來說是目前最省錢的掙錢路子。她以前剛離婚時,帶著兩歲的兒子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賣煎餅果子。這小生意掙不了大錢,不過簡單好操作,維持簡單的生活問題不大。
煎餅果子有很多種做法,不同人做出的味道都不同。舒曼是個喜歡鑽研的人,過去賣煎餅果子時,她嘗試過很多種水面的比例調和出的面汁做出來的口感,從中選擇大眾最喜歡的比例方式。
還有就是醬料和輔料的添加。她熬製的醬料鹹甜適宜,香鮮可口,讓人吃了恨不得咬掉手指。
剛離婚時,舒曼就靠賣煎餅果子帶著兒子熬過了最初的半年,她生意一直不錯,但是這個是個辛苦活,掙不了大錢,她精力有限,想到孩子以後上幼兒園各種開銷,必須想辦法掙更多的錢,在把孩子托給父母照顧後,她就轉行了。
鎮一中有大概一千左右的學生,學校食堂的飯菜淡而無味,學生們大多都喜歡吃外面的各種小吃。舒曼騎著她的煎餅果子車出現在一中門口的第一天,就吸引了很多學生。
最開始是因為她是個年輕好看的女孩,人打扮的乾淨利索,臉上一直掛著暖心的微笑,賣的又是小鎮沒有的煎餅果子,價格也不貴,一塊錢挺大一個,加雞蛋多加五毛錢,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一些學生的注意,吃過之後,立即就被食物的味道給征服了。
花一塊錢就能吃飽,而且味道不錯,對一中的學生來說實在是抵抗不了的誘惑。漸漸的,一傳十十傳百,舒曼的生意越來越好,每次到放學時,她的煎餅車周圍都里三層外三層的擠滿了學生。一天三頓飯,她每天差不多能賣出去一百多份,差不多二百塊錢。
到四月中旬,生意穩定後,舒曼算了一下帳,這段時間她總共出攤三十六天,賣的毛錢有五千多塊錢,去掉成本,去掉房租水電等生活開銷,還剩兩千。
趁著周末學生放假,舒曼回了趟家,把這段時間的收穫告訴了爸媽。這本在她的預料之內,到也沒什麼。只是爸媽聽她出去一個多月,掙了兩千塊錢,簡直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女兒了。
「外面的錢有那麼好賺?」張秀秀又是驚喜又是不敢置信。
「苦了曼曼了。」舒平順卻沒那麼高興,眉頭皺著,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他看到的是女兒瘦了一圈的臉頰,以及兩個無法忽視的黑眼圈。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讓你們跟我一起去。房東還有一間空的套間,我已經租下了。」舒曼到沒注意自己的形象,她忙著說自己的規劃。「現在已經四月中旬了,再有一個半月,舒清舒華就小學畢業了。初中肯定是要去一中上的,到時候,你們賣煎餅果子,又能掙錢,又不耽誤照顧他們。而且,也不用忙著修房子了。」
其實,舒曼根本就沒打算修家裡的破房子,她計劃過幾年在鎮上給父母買套房子,暫時條件不行,就先租房子住。
「行不行啊?」張秀秀是個本分的農村婦女,干農活,養豬養雞這些她都在行,但是做生意,她從沒想過。對於未知的事物,她在期待的同時又難免覺得惶恐。
「有什麼不行的,難道你女兒拿給你的錢是假的?」舒平順笑著打趣妻子。
這一晚,一家人吃過飯後,圍坐在炕上,興致勃勃的討論搬到鎮上之後的生活該怎麼展開,要添置哪些東西,有哪些是家裡可以帶去的,哪些是不要的。
舒清舒華姐弟也興致勃勃的加入,對於以後在鎮上生活他們充滿期待,兩人熱火朝天的討論著小孩子感興趣的話題。
因為舒清舒華姐弟還在村里上小學,需要人照顧,暫時,張秀秀先跟舒曼去鎮上。等孩子們畢業後,再全家會合。
第二天,舒曼和張秀秀走前,舒曼再三交代爸爸,不要再去挖地基了,那點下苦力用健康換的小錢不要也罷,他們現在不差這點錢了。舒平順嘴上答應著,等女兒和妻子走後,他依舊去挖地基。
雖然十五塊錢不多,但有總比沒有好。他是一家之主,沒本事掙大錢,也不能坐在家裡什麼都不干,就等著女兒養家吧。
帶著媽媽到鎮上後,舒曼又置辦了一套東西,她和媽媽一人一輛車,不過,雖然是她手把手的教,媽媽的攤前總是沒有她的生意好。就算她把兩個車並在一起,向每個人介紹東西的原材料都是她準備的,口味絕對一樣,還是有學生寧可排隊等她做,也不肯讓張秀秀做。
這些學生基本上都是男生,初三的居多,有些大膽的更是用開玩笑的口吻叫她「煎餅西施」,甚至約她出去玩。
這樣的暗示,舒曼從來不陌生。以前在一中上學時,她是名副其實的學霸校花,喜歡她的男生多了去了,當時年紀小,還有虛榮心,常常暗自得意。現在以她三十五歲的心理年齡,面對這些十四五歲小孩子的愛慕,只覺有趣。
五月底的一天晚上,八點多,她和媽媽正準備收攤,攤前來了一個人,高高的個子,面容俊俏,衣著考究,笑笑的對她說:「還沒收攤吧,給我來一個,加兩個雞蛋和一份滷豆腐乾。」
舒曼盯著這個面熟的人看了好一會兒,遲疑著在腦海里搜素了一會兒問:「你是衛崢?」
「嗯,不錯,還記得我的名字。」衛崢笑著點頭。
舒曼也笑了,「這麼巧。」她手下不停,很快就做好了,裝好遞給衛崢。
衛崢付了錢,接過之後卻沒有走,而是當場打開吃了起來。
儘管是在大馬路邊吃一個煎餅果子,衛崢卻絲毫不顯粗俗,他很優雅的小口吃著,很多人吃的時候裡面的菜會掉下來,他卻不會,吃完之後他用自帶的濕巾擦了手和嘴,笑盈盈的看著舒曼,並沒有走的意思。
張秀秀狐疑的看了眼衛崢,直覺這個帥小伙不是普通的顧客,但看女兒神色,又沒有任何異常,有心問問女兒,卻也知道現在時機不對。想了想,她說:「曼曼,現在還早,你再待會兒,我先回去洗衣服了。」
「行,你慢點。」舒曼幫著媽媽收拾好她車上的東西,張秀秀慢慢走遠。
「我正好有事要來新源鎮,路過這裡,沒想到就碰到你了,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衛崢跨前一步,站在舒曼車前,盯著她看,眼神熱熱的。
「哦,是挺巧的。」舒曼笑了下,像平時對那些春心萌動的初三學生,不熱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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