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大家也休息一下吧,明天說不定又有多少人來看呢,估計得忙一整天了。」副台長給放映室里的員工打了聲招呼,在辦公室里稍坐片刻,看著時間就去赴宴了。
年代的官員,有點權力的都在吃吃喝喝,且引為自豪,沒有權力的也要想辦法去吃吃喝喝,這裡有點像日本的上班族,晚上按時回家的都是沒本事的男人。
身為副台長,自然不能沒本事,所以,儘管很忙很累,他還是抹著一把辛酸淚,在附近的粵菜館裡要了4瓶茅台,配著一點簡單蒸煮過的海鮮和青菜,使勁的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氣氛微醺。
就在副台長鬥志昂揚,舉起酒杯,準備大舉殺敵之際,小包廂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老徐啊,你可讓我好找。」劉院長也是抹了一把辛酸淚,望著滿桌的殘羹冷炙,咽了口唾沫,遂道:「老徐,你得再幫我一個忙,我們領導在電視台等著呢,想看看你們的錄像帶,等了一個多鐘頭了,你得通融通融。」
「這麼著急?」徐副台長喝的正舒服,有點不想去。
「能不著急嘛。」劉院長說著壓低聲音,趴在徐副台長耳邊,道:「這可是諾獎提名呀,諾獎呀。」
「諾獎也得讓人吃飯不是?」徐副台長稍微有點上頭,狀似低聲說話,實則聲如洪鐘。
劉院長一看,趕緊將人拉了出來,又找服務員要了醒酒湯灌下去,才道:「老徐,哥哥我是來求你的,我們院系的領導,還有學校的領導可是都來了,今個兒要是看不到楊銳的錄像帶,吹風挨餓的問題,可都得怪我頭上,我頭上這頂烏紗帽都要戴不住了。」
「這麼嚴重?」
「就這麼嚴重,我一點都不誇張。你以為我怎麼找到你的?我從電視台出去,就到學校找領導匯報,領導說要看錄像帶,我馬不停蹄的又從學校到電視台,又問者找到你,這一路上,我可是水米未進,要是不嚴重,我能這麼虧待自己嗎?
徐副台長看著劉院長微胖的身軀,巍然道:「不能啊。」
「就是說了,咱們這就走吧。」
「我得給人家說一聲啊。」徐副台長指指小包廂。
「您得快點,趕時間,真趕時間,拜託了!」
「我儘快啊。」徐副台長安慰兩下劉院長,施施然的回身,到走廊上,問:「涼拌牛肉挺不錯的,我讓飯店做一份給你帶上?」
「現在哪顧得上這個!」劉院長頓了一下,又道:「剩下的涼菜隨便打包一份給我就行了。」
幾分鐘後,叼著肉夾饃的劉院長,扯著徐副台長,飛奔至電視台。
夜深人靜之時,電視台也變的寂靜而安寧。
現在的電視台並不像是日後的媒體,總有放不完的電視劇和播不完的廣告,年代的電視台,通常只在黃金時段有新節目,普通時段只有些重播,有些還是重播頭天放的電視劇,端的是浪費資源。不僅如此,電視台在很多時間還是停播狀態的,一個彩色大圓圈的符號,總能引起觀眾深深的思考。
徐副台長和劉院長到了台里,只見二層亮著燈,卻是一絲聲音都沒有。
台里值班的人看到副台長來了,像是見到了救星似的,忙道:「太害怕,北大的人,怎麼一個個都不愛說話?臉都嚴肅的啥似的。」
「太緊張了,不好意思,小兄弟,抽根煙歇會。」劉院長給遞了一根煙,問:「上面的人,情緒怎麼樣?」
「說不上來。」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有些詞窮,接了煙,老鼠似的溜邊走了。
徐副台長有些疑惑的抹抹臉,跟著劉院長邁步上樓。
樓上的氣氛,極其凝重。
背對著樓梯口的一圈幹部們有中年的,有老年的,總數竟有十多人之多,更令人驚詫的是,這十多名中老年幹部,一個個安靜而筆挺的站著,仿佛十多支鉛筆似的。
「校長,這是徐台長,我之前……」
「徐台長,你好你好。」校長瞬間打斷劉院長的話,與徐台長握握手,道:「我們不請自來,實在不好意思,得麻煩你給我們放映一下你們拿到的錄像帶了。」
「哦,好的。」徐台長面對北大生物系的副主任,自然是遊刃有餘,但站在北大的一票傳說級老大們面前,卻是莫名的亞歷山大,他這時候才理解溜邊走的工作人員的心情。
這些老傢伙們,吃出了雷龍體積的食草動物,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食肉動物的氣息。
「我們也是剛剛拿到錄像帶不久。上面首先交給我們,也是要求我們鑑定一下錄像帶的真偽,另外做一些必要的翻譯,分析一下情況……」徐台長低眉順眼的做著解釋,再將一群人帶到放映室,親自動手,開始放映錄像帶。
校長帶頭,蔡院士在後,一群人安靜的看著。
電視裡,播放的正是劉院長之前看過的錄像帶,他的注意力不禁飄散,悄然的數起了人頭:校黨委書記、校長、校常務副書記、校常務副校長、校第二副書記、校第三副書記、副校長、副校長、副校長、副校長、副校長……秘書長,校長助理、校長助理、校長助理、校長助理、校長助理、校長助理、校長助理、校長助理……
蔡院士的頭上頂著的最高頭銜,也就是一個校長助理,計算起來,等於是全校領導傾巢出動了。
沒來的,要麼是沒有聯繫到,要麼就是出門在外。
這樣的陣仗,即使是見識過大世面的劉院長,亦是心下暗顫。
「就這些嗎?應該還有吧。」校長看完了徐台長拿出來的錄像帶,並不滿足,他們興師動眾而來,不是為了看這個的。
徐台長為難的道:「我這邊能拿出來的就是這些了。」
「徐台長,時間太晚,我們不想打擾領導休息,只想再仔細確定一下情況,通融一下。」秘書長出來勸說,又道:「要?然,麻煩您給打個電話,和你們台長商量一下。」
徐台長猶豫片刻,無奈道:「我再拿三盤出來,你們看過以後,應該就知道了。」
北大方面進入沉默狀態。
徐台長啞然轉身,又派人去取了錄像帶過來。
電視機里,再次響起流利的英語。
在場數人替換著做翻譯,卻是不遜於專業翻譯的速度。
劉院長也因此漸漸的看入了神。
「你們看待一名科學家的時候,不能以他的年齡作為評價標準,更不能以他的國籍和人種作為評判標準,你們要了解他的工作,以他的工作來判斷他的能力。關於楊銳的工作,我想說,這是跨世紀的成就,不僅現在少有人達到他的成就,放眼科學發展的數百年時間,這樣的成就也是不多見的——這不是我的誇張溢美,如果你們像我一樣,對楊銳了解的再多一些,你們就會更佩服他。」達爾貝科是個自信的老男人,他已功成名就,除了想推動人體基因組計劃以外,別無所求,對於楊銳的支持,也是日漸增長。
就像是他所說的那樣,對pr的了解越多,他對楊銳的認同感就越深。
電視裡,記者顯然被達爾貝科的話給震驚了,忙道:「這比您之前給予楊銳的評價更激進了。」
「那是因為pr表現出來的力量更強了。」達爾貝科搖搖頭道:「楊銳擁有難得一見的科學家的敏銳嗅覺,他值得擁有屬於他的榮譽。霍拉納是一名優秀的科學家,但就像是我之前對記者,以及在法庭上說的那樣,霍拉納年代的想法,與今天的pr,並沒有直接的關聯,榮譽歸於楊銳,楊銳應該得到世界範圍內的,更廣泛的關注,以及更多的資源。」
電視台的二樓無比的靜謐,連輕輕的呼吸聲都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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