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眉的容色的確鮮妍,否則也不能在一眾貴女中脫穎而出,得了新帝的青眼。
不過這會兒將閆濯的話收入耳中,女人姣美的面頰都被氣得扭曲起來,指尖不住點啊點,口中怒斥道:「姓閆的,你好生無禮,我究竟是哪裡開罪了你,居然要承受如此惡毒的詛咒?」
閆濯對她的叫喊聲充耳不聞,幾步衝上前,黑眸緊盯著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指腹輕柔的拭去她額間滲出的冷汗,也不敢繼續耽擱,一把將人打橫抱在懷裡。
突然被男子抱在懷裡,就算這人是自己名義上的舅舅,蓮生依舊覺得彆扭,纖細窈窕的身子忍不住掙動起來。
「別亂動。」
上方傳來男子低啞的聲音,小姑娘與舅舅相識多年,對他的性情也有幾分了解,此刻不由駭了一跳,整個人就跟鵪鶉似的,霎時間老實了。
閆濯將蓮生抱到二樓的雅間兒中,手裡拿著剪刀,將緊密貼合在膝頭的布料剪開,待看到那片通紅腫脹的肌膚時,青年眼底湧起濃濃殺意,頎長身軀都在輕輕顫抖著。
「舅舅莫要擔心,我沒事,這傷口僅是看著嚇人罷了,實際上沒有那麼疼……」嘴上這麼說著,蓮生兩手卻緊握成拳,尖銳的指甲狠狠摳著掌心,生怕自己會忍不住這股痛意,驚叫出聲。
杏眸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忍痛轉過頭去,衝著趙嬤嬤芍藥擺了擺手,二人知曉主子有話與閆大夫說,猶豫片刻後便恭身退了下去。
等房中再無旁人,蓮生深深吸氣,柔聲道:「舅舅,無論徐眉品性有多不堪,您千萬別跟她計較,眼下叔叔嬸娘還在涇陽,她又是陛下看重的女人,萬一真將人得罪死了,再來私館中找麻煩該如何是好?」
青年站得筆直,仿佛山林間茁壯生長的翠竹一般,挺拔而清冷,不知為何,看著他這副模樣,蓮生面頰有些發燙。
「那你呢?今天被茶水潑在腿間,下回若直接倒在頭上,你連自己的相貌都不在乎了嗎?」
「您醫術高明,肯定不會讓我有事的,現在腿疼的厲害,怎麼辦啊?」
燙傷後最重要的就是降溫,為了避免衣料摩擦傷口,膝頭以下的褲管都被剪了去,也不知閆濯從何處摸出了一隻玉盒,裡面盛放著淺綠色的膏狀物,甫一塗在腿上,頓時有一股清涼之感蔓延開來,將火辣辣的痛意壓制住。
緩緩吐出一口氣,少女扯出一抹笑,「舅舅,這藥膏真管用,塗上就不疼了。」
蓮生本就生的膚白,再加上近幾年保養得宜,渾身皮肉雪膩極了,燙傷處更顯得猙獰瘮人。
感受到炙熱的視線投注在小腿上,蓮生不自覺縮了縮腳趾,剛想拿件衣裳裹住自己,忽的想起了什麼,問:「您說徐眉命不久矣,可是真的?」
閆濯面色不變,兩指捏住少女的下顎,用力往上一抬,「是真是假有那麼重要嗎?」
蓮生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作答。
「徐眉大概是得罪了什麼人,中了宮裡的毒藥,一開始並不會有太明顯的症狀,但天長日久之下,五臟六腑皆被劇烈的毒性腐蝕損毀,就算是神仙也無法起死回生。」
明亮瞳仁中閃過驚色,蓮生萬萬沒想到禁宮中竟如此危險,她本以為徐眉日後能夠飛上枝頭,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主子,哪想到她年紀輕輕就中了毒,偏自己還把神醫得罪死了,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麼?
就算少女心地善良,卻也不是個傻子,上趕著做那等以德報怨的事情。
先前徐眉尚未進宮,因為初到京城水土不服,肌膚也太過敏感,一張臉腫脹極了,若不是嬸娘跟舅舅出手相助,她哪能恢復如初,不感激也就算了,竟還來顏如玉鬧事,委實可惡。
越想少女越憋氣,小臉漲得圓鼓鼓的,嘴唇豐潤細膩,比剛出鍋的酥酪還要柔軟,看起來極為誘人。
閆濯眸色越發深沉,本來放在下顎處的修長手指,現下竟微微往上挪移一寸,偏蓮生沒有察覺到異樣,直到帶著一層薄繭的指腹按在唇上,這才反應過來。
「舅舅。」
她怯怯喚了一聲,熟料將一張口,粉潤唇瓣便碰著了指尖,她渾身僵硬,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腕,胡亂拉扯下來。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您快回去歇著吧。」
蓮生覺得彆扭,卻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畢竟閆濯不能人道,甚至還因此事日日酗酒,肯定做不得假,就算他對自己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綺思,也成不了事,要是表現的太過,反倒傷人的緊。
「我先去把徐眉打發了,此女留在店裡,恐會生出事端。」
說罷,青年轉身離開了雅間兒,緩步走下樓梯,便見徐眉仍坐在剛才的位置,眼眶因怒氣而漲紅,胸口也不住起伏著。
店裡的客人一個不剩,倒是不少丫鬟都被指使著端茶送水,忙亂不堪。
徐眉眼神好的很,瞥見容貌清俊的男人出現,她突然站起身,蓮步輕移,走在閆濯面前,聲音甜膩極了。
「閆大夫,方才你說我是必死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最開始她只以為閆濯是在信口胡謅,但聯想到他出神入化的醫術,心房好似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攥住,讓她透不過氣來,必須得得到一個答案,才能安心。
對上那雙爬滿血絲的渾濁雙眼,男人說不出的厭惡,他連連往後退,避過了那股濃郁的脂粉香,冷聲道:「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徐眉沒想到閆濯竟會吐出這樣的話來,她只覺得自己被人戲耍了,恨得渾身發抖,不住口地大罵。
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辭讓候在廳中的丫鬟婆子瞠目結舌,她們本以為生在高門大戶的嬌小姐性子溫柔,原來也能如此口無遮攔,簡直比罵街的潑婦還要兇悍。
強擠出一絲笑,徐眉憋著氣道:
「方才是我做錯了,不該傷著蓮生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還請原諒妾身一回,成麼?」
將這一番話說出口,徐眉自覺已經將身段兒放得極低,若閆濯識趣的話,此刻便該老老實實給她把脈,調養身體。
「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三次,必死之人,藥石無醫,快滾吧!」
「你不知好歹,我馬上就會成為陛下身邊唯一的貴人,將來若誕下皇子……」
還沒等徐眉把話說完,就被青年不耐打斷,「那就等你生了皇子再說吧。」
眼見著女人甩袖而去,閆濯抿了抿唇,剛想返回,便瞥見了趙嬤嬤,將人叫到跟前,吩咐道:「去拿套乾淨的衣裳過來。」
趙嬤嬤略一思索,便猜到衣衫是為小姐準備的,她道:「主子受了傷,身體不太方便,老奴幫她更衣吧。」
「不成。」閆濯開口拒絕,「廚房裡還熬著藥,你去看著瓷瓮,別讓藥湯燒乾了,她傷著的是小腿,而非雙手,哪還用得著如此?」
趙嬤嬤連連點頭,轉身去廂房中找了衣裳回來,交到青年手中,隨即腳步飛快地往後廚趕去。
蓮生坐在屋裡,因為不能亂動的緣故,她覺得無聊至極,索性將先前買下來的醫書放在桌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
突然,眼帘中映出了一行小字——《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少女直覺這東西有些不對,但她心裡好奇,忍不住繼續往下看。
但瞧清了書上抄錄的內容時,一張臉紅的好似桃尖兒,整個人捂著嘴不住咳嗽,萬萬沒想到這等不堪入目的東西會出現在醫書中。
只聽吱嘎一聲響,房門被人從外推開,閆濯拿著衣裳走進來,便見少女手忙腳亂的將東西藏在身後,他面色不變,先將房門仔細闔上,而後緩緩往前走,聲音平靜的問:
「拿出來吧。」
蓮生頭皮發麻,恨不得能化作一縷青煙,瞬間從原地消失。
就算當初因周振那檔子事兒顏面盡失,她也沒覺得如此尷尬,但若是這本醫書讓舅舅看見了,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拿出來。」
蓮生深深吸氣,背著手將書卷撕開,紙張碎裂的聲音在靜謐房間中格外明顯,閆濯將飄灑在地的紙片撿起來,薄唇微勾:「我當什麼東西,原來是知退寫得大樂賦,我早些年便看過了,裡面的內容不說倒背如流,也能稱得上印象深刻。」
少女腦袋都快埋進懷裡了,一直沒有吭聲。
閆濯蹲下身,手裡拿著淺綠色的綢褲,就要往蓮生身上套。
「舅舅,我自己來便是,無需您動手。」
她急忙拒絕,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柔軟的衣裳搶了過來,三兩下套在身上,虧得沒有碰到傷口,否則那股疼意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在此期間,閆濯一直站在原地,腳步未曾挪動半下。
感受到火熱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蓮生心臟狂跳不止,她恨不得立馬奪路而逃,偏偏房門被關得嚴嚴實實,根本不給她離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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