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筱極力說服打消了李旭通知她家長的念頭。
一來她不想讓父母平白擔心一場;二來,她對倆人瞞了太多的事情;三來,她對倆人的脾氣真沒把握,這幾年正好是倆人脾氣最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時候,別說著說著兩個人互相又對起來,到時候誰知道事情會向哪個方向發展啊?
她真的挺悚。
她和李旭在醫院徹底檢查了一遍,安全囊放得及時,除了腿上的一些擦傷和青紫撞傷,倆人都很好。
確定沒有隱患,李旭這時才完全放心,他很愧疚連累了肖筱,更何況要不是肖筱的臨危立斷,他很可能不死也殘。
確定小姑娘身體無暗傷,很大程度上減輕了他的內疚。
「肖筱,這次實在抱歉,我……我……」醫院走廊里,李旭開口道歉,卻發現無法繼續。
言語是如此蒼白無力,真相無法述說,他還沒查清真相,只是懷疑,即使結果如心中猜測,為了家族的體面,也只會在內部解決。
除了給自己減少愧疚,還能有什麼作用?李旭心中反問。
看著眼前情緒低落的大男孩,是的,大男孩,肖筱心中憐惜。
她發現李旭真的是一個非常正直乾淨的人,這種特質許多涉世未深且生長環境簡單的年輕人都會有,但卻從沒想到會在李旭身上看到。
從相識,李旭就一直表現得沉穩幹練世故,儼然一付出身顯赫的成功社會人士的做派,身邊的環境還非常複雜,甚至能危及生命,可他的眼神卻始終乾淨清澈。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何況我們都沒事,這是最好的事情……而且當時你是那麼努力救我們。」肖筱柔聲安慰著他,眼神真誠。
「……可最後是你救了我們,救了我!」
「可那是因為你沒有猶豫地相信了我……我這樣一個小孩子,除了你,有誰會在那種情況下相信我。」
這是肖筱心中最感動的,前世今生她從沒有經歷過如此的信,不論自己還是他人身上,都沒有經歷過。
她的生命中更多的是猜忌,夫妻間的,親人間的,朋友間的,同事間的。
「挺起精神來,你並不欠我什麼,我還得感謝你的信任呢!」說著她一時忘形,一巴掌拍在李旭的上背,直接把人拍了個阻咧。
看著差點趴地上的李旭險險穩住身形,肖筱神情尷尬地高舉雙手:「對不起對不起……我……」
李旭表情平穩,內里疼得齜牙咧嘴,看小丫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的樣子,不經思考馬上解圍道:「不關你的事,是我沒站穩,小姑娘家家的能有多大力。」
肖筱:「……」這麼睜眼說瞎話,真的好嗎?
李旭:「……」差點被柔弱的女孩子一掌打趴下這麼丟臉的事絕對沒有發生過。
「那個」/「其實」
倆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內心囧囧,一時陷入沉默。
最後肖筱打破沉默,向李旭告辭:「李大哥……時間不早,我先回家了。」不知道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她沒有說再見。
「你有手機嗎?我們交換一下號碼,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我沒有手機,我家是普通小康家庭。」女孩微笑坦言,神色毫無自卑芥蒂。
「……」李旭有些驚訝,馬上反應過來道:「那家裡有電話嗎?總之請讓我能知道你的情況,就當讓我放心吧。」
看李旭相當堅持,肖筱就大方說出了家裡的電話,李旭把號碼輸入自己手機,又向醫務台小護士借了紙筆,寫下自己的號碼,折好後遞給了肖筱。
看著揮手道別走遠的女孩,李旭也理不清這一刻自己心中的思緒。
這個孩子聰明狡黠果斷,這是最初見面留下的印象,現在還要加上乖巧勇敢以及坦然無偽,卻沒有這個年齡會有的驕縱單蠢任性。
真期待能看到這個孩子未來會成長為一個怎樣的人!
※
肖筱回到家已是六點多了,正好趕上家裡晚飯時間。
她剛踏進家門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父親在客廳里擺放飯菜,母親坐在沙發凳上不吱聲,聽見她開門的動靜,倆人都只看了一眼就回過頭了。
她心裡有了數,進門後的動作越發輕手輕腳。
艱難的熬過晚飯,肖筱趕緊洗漱打理乾淨,身心疲憊地回了房間休息。
家裡這樣的氣氛,不管內里多成熟,肖筱都不能真正做到安之若素,何況今天白天還有那樣的驚魂一刻。
躺在小床上,她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不知道今天倆人又是因為什麼起的衝突。
其實夫妻過成這樣早可以散了——當年壓抑過度的她是這樣天真的想的,也很正兒八經地說了出來。
等進了社會,受了多年人世磋磨,明白自己太天真了,太想當然了。
兩個人都年近半百了,女方斷了經,男方結了扎,都是沒什麼大本事安分生活的小老百姓,離婚了日子就能好過嗎?
孩子歸誰?沒搶到撫養權的話,萬一孩子被對方教唆得不和自己親了怎麼辦?
財產怎麼分?一個認為自己賺錢多,一個認為自己為家庭付出多,誰也不服誰。
娘家兄弟也一個勁的勸和,生怕失婚的大姐回了娘家丟人,將來老了還要人照顧。
維持現狀既能受大姐提攜照顧,又不用付出什麼代價,只要多在親戚中表達一下感激之情給大姐漲漲臉面,太合算啦!——誰也不是傻的,再老實的人都會有精明的一面。
肖家一邊的親戚怎麼說呢?
哦,她父親早年就和家裡不睦,與後爹偏心娘不來往多年,一門心思顧小家,被他的弟妹親人稱為「老摳」。
大家都各過各的不管閒事。
所以,最後的結果:呵呵,守著唯一的骨血湊合著過日子吧。
客廳傳來說話聲,肖筱搖頭甩掉腦子裡這些糟心的思緒,集中精力偷聽。
半晌,從斷斷續續傳來的幾句刻意壓低聲音沒頭沒尾的爭吵話語裡,她終於明白了今天這是哪一出了。
——買新房子
原來這個時候,父親已經提起這件大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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