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說好的份子錢呢?隔壁三家都被我的巧舌如簧給忽悠的簽訂了協約,按照咱倆商量好的約定,上個星期就該把帳結清了吧?」
機緣巧合之下,無意間體驗了一回諜中諜的小莊在強迫下見識到了何為修羅地獄,何為苦海無涯,易子而食的事情並不遙遠。哪怕是在現代文明的社會,也只不過是換了種形式而已。為了三兩碎銀,就能輕易賤賣掉自己的親身骨肉,賣完了再生,生完了在賣,在這些人的眼裡,普通老百姓眼中的天使,居然成了隨意售賣的貨物,所求的,只不過是一時的溫飽。
自己好歹有個密不透風的四方盒,雖然整天遊手好閒,但總算能舍下臉面求得肚裡的存貨,不至於整日每夜的咕咕叫。日子緊巴巴的,也能勉強的活著。可幾天前親眼所見的畫面,比以往高門大戶里豢養的獵犬還要可怕。
無論那些犬類身形有多威武,爪牙有多鋒利,吠聲有多洪亮,它只能隔著柵欄嚇唬嚇唬路過的行人。而那些廢墟里頑強存活的生命,仿佛一夜之間回到了磨牙吮血的原始社會,為了垃圾堆里翻出來的剩菜剩飯,本該勤勞的手成了武器,本該智慧的頭腦成了木樁,而最令人膽寒卻又心酸不已的是,那張本該談吐優雅的嘴和齒,竟然成了殺人的工具。
當初的小莊之所以歇息底里的咒罵著周鑫,任何骯髒惡毒的字眼流水一般潑灑在了周鑫的身上,就是為了激怒他。疼痛是最好的開解良藥,身體上的痛楚能暫時麻痹自己的心靈,那時的小莊如同溺水的旱鴨子,渴望求得暫存的一縷空氣。
周鑫看破了他的意圖,甚至變本加厲的讓人把他拖到了更近的距離。都說距離產生美,那就索性讓他湊得近些,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真實。
或許是想到了那個蜷縮在一起,全身上下丁點碎肉都沒有,只剩下骨架的小姑娘,小莊的眼睛突然赤紅了起來,「你有良心嗎?」
陪同的潑皮無賴狗看星星似地望著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尋常無惡不作的同道中人竟然也能義憤填膺的蹦出「良心」這兩個字來。
氣極反笑道,「良心這兩個字怎麼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得不到錢的後果肯定是咱倆其中的一個倒下,拿不到錢,我和你不死不休。」
小莊絲毫不懷疑對方的空口白話,因為當初的自己也是這樣一副油鹽不進,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裡的人。別說不死不休了,只要尚存一口氣,就能橫臥在人家的大門前。往往為了息事寧人,高宅大院裡的人家只能捏著鼻子施捨幾天的飯錢,免得時間長了被左鄰右舍當笑話看,說是吝嗇到乞丐的錢都不願意打賞。人上人,好臉,鐵公雞這個帽子不好帶。
可任何人看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就會對現處的境界生出一絲感激。自己這群人還有到處撒潑無賴的力氣,那群苟延殘喘的生命就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了。
「真要不死不休?」小莊輕描淡寫地問著,這副怡然自得的神態是跟周鑫學的。人就是這麼一個自相矛盾的物種,一邊恨人恨到骨子裡,一邊又要抬頭仰望。
終歸浪跡在了紅塵幾十載,奸詐,狡猾,猥瑣的氣息源源不斷的散發了出來,無論裝到幾分像,也學不來周鑫當時運籌帷幄的高人之姿。四不像的表情沒有讓人心生敬畏,反而愈發的啼笑皆非。
「怎麼?要論翻臉不認人這一套,我能當你祖宗,別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大不了,老子把這事捅穿了,讓整座院子裡的人把你這個賣主求榮的小人嘴臉,給看個明白。大家魚死網破,看誰笑到最後!」
頭一次的嘗試就無疾而終,不怕這事被院子裡的人知道,反正就是一群羊,就算給他們安上一嘴的鋼牙,也只會低頭吃草。對於自己這頭狼,擺在他們的面前,也不會用牙咬。他怕的是那隻混在羊群里的猛虎,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控制住自己的去死生留。一旦那個該死的潑皮把臭水溝上的蓋子掀開,惡臭散發出來就會破壞到安排給自己的計劃。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收拾自己的就不止是周鑫這一隻斑斕虎了。
一山不容二虎,還是讓李海勝去和周鑫打擂台吧,自己這三兩肉還真不夠這二人你一口,我一抓分的。
熟悉的笑臉又回到了熟悉的位置,弓腰,提臀,搓手。一瞬間,小莊又找回了昔日的老本行。
「談錢傷感情,我先前不是在為咱哥倆的情分做鋪墊嘛,就憑咱倆同穿一條褲子的關係,哪能少的了你的錢。」
看在錢的份上,對於小莊摟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潑皮無賴選擇了無視,就是對於發生在小莊身上的前後變化,快的讓人目不暇接。
「怎麼一聽說我要告密,你這陰著的臉立馬放晴,也沒見你平時和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說上幾句話啊,至於老鼠見著貓似的這麼怕嗎?」
自己的苦只有自己清楚,小莊不想在傷口上繼續撒鹽,「咱倆之前約定好的價格是多少來著?」
潑皮無賴一把將攬著自己肩膀的手給甩了出去,也真正詮釋了之前所說的翻臉祖宗這句話,「難怪前後差異這麼大,原來在這等著呢。告訴你,少了一分,我就能把你在這件事裡扮演的角色傳遍大院,不信試試。」
抓著痛腳就是一陣死纏爛打,這種玩爛了的套路,小莊見怪不怪,「行了,我是真忘了當初商量好的價格。這樣,你開個價,只要不太過分,在我的承受範圍之內,我就捏著鼻子認了。你把協議給我,我把錢給你,咱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清,怎麼樣?」
任憑潑皮無賴的眼珠子亂轉,小莊就是不肯多說半個字,說多錯多,這也是周鑫當時說過的話,早已被小莊奉為金玉良言。
「兩萬!」
小莊差點沒繃住,已經揚起來的手又艱難的放下,「那就魚死網破吧。」
這下輪到潑皮無賴發慌了,威脅的話說說也就罷了,大家都是求財的,沒人會吃力不討好的四處結仇。本就幹著惹人煩的下三濫勾當,再要窩裡鬥,那真是死了都沒人過來收屍的。
「小莊,莊哥,別走啊,價錢好商量,咱哥倆慢慢談。」
轉過身來的小莊也不多言,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牛皮袋,「這裡面有一萬,本來只有九千的,多出來的一千算我延期的賠償,要不要,痛快點一句話。」
鼓鼓脹脹的袋子早在第一時間就看花了潑皮無賴的眼,一把搶過來後,就把厚厚的一沓紙扔進了小莊的懷裡。
「謝謝了,等下回有錢了,哥哥請你喝酒!」
拿著剛到手的錢還能不要臉的推脫到下一次,不差酒席的小莊也不願拆穿,轉而警告道,「記住,這事就當沒發生過,最好連我這個人,你也統統忘個乾淨,誰問都不許說。不然,二狗的下場就是你的榜樣!」
想了想連死後都被拿去賣錢,被榨乾用盡了最後一滴價值的二狗,腹部兩側的黑乎乎的大洞就讓潑皮無賴捂住腰落荒而逃。
望著遠去的背影,小莊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打火機。一塊錢的火燒掉了一萬塊的紙,但小莊依然覺得很值。
於是,他笑了,他覺得夢裡再也不會出現地獄般的場景,那個小女孩也一定會從醜小鴨蛻變成為白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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