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竹驚喜,雖沒有下跪,但終究對著趙洞庭躬身拱手。
「都起來罷!」
趙洞庭擺擺手,「在本公子心裡,本以為你們這些刀里來劍里去的人不會喜歡下跪才是。看你們現在也沒心思留我們在島上吃飯,這樣吧。」他看向紅娘子,「首領你安排幾個人架船帶我們出島,我們自行離去就是,便不繼續呆在島上了。」
他又指指老吳頭等人,「海龍幫的船、海龍幫的人,我得帶走,還有用。」
老吳頭重重鬆口氣,趙洞庭總算沒有撇下他們不管。
紅娘子自然答應,「遵公子令。」
趙洞庭微不可聞地點點頭,輕輕嗯了聲,「嗯。過些時日,自會有船給你們送錢糧來。」
說罷,便轉頭,帶著洪無天等人又往那海洞走去。老吳頭等人自是忙不迭跟上。
魁梧漢子回過頭,衝著趙洞庭死命叩頭:「我們也願認公子為主,還請公子收留!」
可惜,趙洞庭連頭都沒有回,更別說停下腳步。
這樣勢單力薄的海盜,連被他招攬的資格都不夠。
紅娘子看著趙洞庭漸漸遠走,眼神複雜。終究,還是起身,自己跟在趙洞庭後頭跑去。
「唉……」
空竹輕輕嘆息,啪的收攏紙扇,跟在後頭。幾個頭目也跟上。
小豆芽又被趙洞庭牽著。
包括章小桃在內的兩戶章家人看他時眼神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
小豆芽偏過小腦袋,稚嫩道:「洞庭哥哥,你剛剛的樣子好嚇人啊……」
趙洞庭微愣,「嚇人麼?不會吧,洞庭哥哥長得這般帥氣,怎的會嚇人?」
章小桃翻起白眼,章小桔滿是艷羨,偷瞥趙洞庭。
洪無天在旁邊輕輕發笑,有意無意地說了句,「公子現在氣勢確實是越來越濃了。」
趙洞庭不再說話,些微出神。
每個人的心態、氣質、氣勢,都會隨著地位、經歷的變化而變化。現在的自己,已經完全融入皇帝這個身份了吧?
到海洞下頭,再回到商船里。
紅娘子和空竹等幾個頭目親自駕馭小船,為趙洞庭他們的商船開路。
趙洞庭見狀,面露微笑。
看樣子紅娘子現在心裡不僅僅只是覺得憋屈,也應該意識到這是她的機會。要不然,她不會親自出來划船。
商船再度回回到茫茫大海上。
夜色,也在不多時候降臨。
老吳頭等人都算是這條航線上的老油子,雖然被擄到月牙島,偏離原來航道,但要回到老航道上,也不過是費些時間而已。
夜裡海浪洶湧,船隻便也跟著劇烈搖晃不休。
不過所幸船上的人在船上呆這麼長的時間,能習慣的以及習慣,習慣不了的,也已經把能嘔吐的東西都給吐了個精光。
船艙里,趙洞庭和洪無天幾人盤坐練功。
老吳頭大概是竭力想要和趙洞庭重歸於好,兩戶章家人便也因此沾光,被安排到另外船艙居住。
小豆芽留在趙洞庭這個船艙里,雙手平舉著老吳頭的朴刀,小臉蛋通紅,跟著船隻搖搖晃晃。
……
利州東路境內羊州郡。
李望元自從去年八月被白馬軍殺得丟盔棄甲,領兵退回到這裡,便再也沒有出兵動靜。
宋元議和,元朝一股腦將鳳翔、臨洮、利州東西兩路都讓給大宋。蜀中白馬軍因為到底名義上還是大宋軍隊,是以在實際掌控整個夔州路以後便也老老實實,沒敢繼續侵占其他州路,背上大宋逆賊的名號。
如今距離開春都過去有十餘天時間,李望元救妹心切,終於再度打算兵進夔州。
趙洞庭始終在等西夏出兵,沒有讓張珏率軍入夔州,未免也沒有因為缺少個進攻由頭的原因。
當然不是實在造不出由頭,而是不願去費那力氣。
羊州郡內原節度使府邸。雕欄玉砌,迴廊千轉。
遠處重巒疊嶂,雲霧繚繞。
利州東路是個要山有山,要水的好地方。
李望元下頭的西夏舊臣,用數十年時間暗暗浸入鳳翔、臨洮、利州東西兩路的軍、政、商三界,本就幾乎將這四路掌控在手中。等元朝放棄這四路,還呆在這些地方的元朝官員武將便也失去最後根基,或是出於氣憤,或是出於心灰意冷,索性便投了西夏,向李望元俯首稱臣。
到頭來,西夏倒好似是成為議和之後最大的受益者。
大宋費盡力氣不過得到福建、蜀中白馬馳掠縱橫,也不過得到夔州。西夏打了敗仗,卻盡得四州。
李望元算是坐實西夏皇子名號,只要他願意,立刻復辟登基也不是什麼難事。
此時,這名為「長春府」的原節度使府邸里,李皇子高高坐在殿內,下面,是仲孫啟賦等一干西夏有影響力的舊臣。
文官在左,武將在右,站得整整齊齊。這場面,當真復不復辟,也沒有什麼兩樣。
李望元眼神掃過下面眾人後便開門見山,「今日召集諸位過來,是想和諸位商議再取夔州的事。」
取夔州的事情,李秀淑一日不回西夏,李望元便一日都不敢忘。
堂下眾臣誰都早推敲出李望元的心思,也沒露出什麼驚訝的模樣。
有一年歲約莫三十出頭的年輕將領出列,向著李望元拱手,「皇子,以我軍現在實力,要破白馬、取夔州,想必沒有太大問題。只是某將斗膽請問皇子,如今皇子心中是否還抱著取夔州獻大宋,以換回秀淑公主的想法。」
李望元眉頭微皺,「當然如此,赫連將軍還需得本皇子說幾次?」
這些時日來,西夏舊臣們還總是在取夔州換李秀淑的事情上糾纏不休,早就讓得他怒火中燒,很是不耐。
在這些傢伙眼中,難道身為血統純正的西夏公主的妹妹,和夔州比起來就如同棄履不成?
李望元看重妹妹,是以也極度反感這些將臣不將李秀淑太放在心上。
今朝,他定然要將出兵夔州的事情給定下來。
然而,這回,反對浪潮卻是出乎李望元意料的大。
赫連將軍才剛剛收口,便又有文臣出列,道:「臣懇求皇子再做三思!」
然後便是幾個文臣跟著出列躬身。
李望元右手重重拍在椅子把守上,「你們這莫非是吃了一次敗仗,就被白馬軍給打得連膽氣都沒了不成?」
眾臣神情卻是沒有太多變化,顯然在進殿之前已經通過氣。
李望元到底是坐享其成,這些西夏舊臣也就不似宋朝大臣那樣對趙洞庭言聽計從,有進諫的底氣和實力。
最先出列的那文臣又道:「我等並非是反對皇子攻取夔州,而是……希望皇子在以夔州換回秀淑公主之事上再做三思。」
李望元眉頭凝得更緊,「此話何意?你們……是想取了夔州,卻不顧秀淑的死活?」
現在掛著西夏甘肅軍司總管之職的文臣拱著手,將身子躬得更低些,道:「宋元議和,元朝將鳳翔、福建等路都讓給宋朝,宋朝成為天下僅次於元朝的勢力。臣斗膽請皇子深思,若是我朝取夔州欲換回秀淑公主,宋朝卻出爾反爾,讓我朝將名義上屬於他們的鳳翔、臨洮、利州東西兩路也都歸還於他們,我朝當如何?」
李望元沉默。
甘肅軍司總管又道:「就算宋朝不做那出爾反爾的事情,我朝本就疆土狹隘,實力不如宋元兩朝,折兵損將地拿下夔州,再送與宋朝,也只是更加壯大宋朝實力。以後要再和宋元、大理爭天下……怕是就更勝算渺茫了。臣以為,此時此刻,我朝應該趁著宋朝沒有出兵夔州以前,將夔州握在手中,如此,才能讓得我朝實力更為壯大,日後征戰天下,勝算也能多幾分。」
李望元還是那句話,「那秀淑……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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