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三天,張之凡都依時過來查府為查玉薇診治。
「小姐今天覺得如何?」張之凡站著躬身,態度謹慎。
「嗯,我覺得頭有點痛。」查玉薇坐在床上答。
打從第一天來診症,張之凡便知這小姐病得不重,奇怪的是病情十分反覆,讓他的藥方轉了又轉換了又換,可是昨天的心悸好了,今天又說頭痛,究竟哪裡出了錯?張之凡走到床邊跪下,為查玉薇把脈。
自從查玉薇在靜風閣昏倒,查老太便指了花觀來幫著照顧,今天因為查老太有事讓花觀回去,只剩小翠一人在侍候。小翠這幾天也鬱悶得很,一是心痛玉薇,二是怪她甩了自己才會出事,三來卻是怪那查寶雲了,是她強行拉了她去才出的事。此時小翠靜靜站在張之凡後邊。
查玉薇瞧著張之凡,心想機會來了,可憐張之凡大概是感覺到了有雙眼睛在盯著他的側臉,感到臉熱了起來,忽然間又意識到自己的手指隔著一片絲巾壓住她的肌膚,結果一陣思緒混亂,根本聽不到脈象。
小翠看在眼裡,原本心情已經不好,更看不慣他摸來摸去的,於是在他背後咳了聲。張之凡慌忙定下心神來。
查玉薇認定了這個人是她的救星,前世里她沒有見過張之凡,原來早十年的他是長這個樣子的,兩個字去形容:平凡。
張之凡雖然不醜,卻沒有甚麼可讓人第一眼便記住的特別之處,身材清瘦適中,連膚色也是不白不黑的,適中而平凡。不過卻有叫查玉薇意外的地方,她不知道將來的太醫院院判張之凡大人,十年前竟然是如此害羞的男人。實在好奇他究竟是怎麼當上院判的,查玉薇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
聽完脈,張之凡一抬眼便碰上一雙清眸,讓他瞧得有點痴了,總覺得查玉薇稚嫩的臉上,有著一股淡然自若的嫻雅風韻,清澈的雙瞳彷佛把他看通看透了似的,想想自己比她大上至少十年,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呢,自己竟然把她與風韻兩字聯想到一塊,實在有夠下流!
張之凡深恐自己的心思被查玉薇看透,慌忙低下頭去盯著自己雙手,從左手大拇指數至右手小尾指。這……讓我數數有幾根來著?是十根,不多也不少。
查玉薇笑問:「你的手指有這麼好看嗎?不如也讓我看看?」
張之凡把頭直搖,雙手藏到身後,「沒有,沒有甚麼好看的……」
查玉薇被他逗笑了,「張太醫真有趣。」前世在青樓混過,這男人的純情怎會看不出來?
小翠板著臉,把絲巾覆在她另一隻手上去。
張之凡邊聽脈邊問:「小姐昨夜是否睡得不好?」
查玉薇答:「我這幾晚就沒有好睡的。」
張之凡說:「那是不行的,小姐要多睡覺好好調息,我會開些安神藥給小姐,看看能不能好轉。」
查玉薇哀哀的嘆氣:「也好,睡著了便甚麼也不用想了。」
張之凡抬眼望她問:「小姐是有甚麼煩惱嗎?」
查玉薇又是一聲嘆:「還不是為了父親,他的咳始終不見好,我怎麼可能睡得著覺?」
張之凡聽到她這麼說,想了想說:「看來這才是病因所在,雖說病是身體上的事,殊不知心情也會影響身體,所以小姐一定要心情放鬆,病才會好的,如果可以讓小姐稍稍安心,那不如讓我去瞧瞧查大人?」
查玉薇都樂得在心裡跳舞了,喜形於色,「那太好了!有張太醫在,我父親一定藥到病除!」
張之凡卻是一怔,「小姐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
查玉薇笑著用力點頭,「當然!張太醫你是最捧的!」
張之凡還是第一次被人贊他是最捧的呢。他師承神醫達子某,成為太醫院裡最年輕的太醫,表面看來風光,卻是有苦自己知,他沒有背景,不懂巴結,只有醫術,在太醫院裡經常吃啞巴虧,藥方是他開的,功勞卻輪不到他,因此一直都是默默無聞,就如慕蓉老太之類,只知道有院判大人卻看不起他這個年輕太醫,搞得他都快要自暴自棄了。
「小姐……你為甚麼對我這麼有信心?」
查玉薇總不能告訴他將來的事,想了想便這樣答他:「我認為大夫除了醫術,還要有一顆仁心,張太醫你不但盡心診病,更把我的心病也顧上了,只要是為了病人好的事你都盡力做,如果我對你這種大夫也沒有信心,還該對誰有信心呢?」不只張之凡,連小翠也是一怔,她發夢也沒想到小姐會說出這麼有文有路的話來。
張之凡先是感動得不能動彈,隨即如同快要枯萎的小草得到甘露滋潤,活了過來一樣,他盯著查玉薇的眼神是如此熱烈,想當然的,又是被背後的咳聲把他拉回來,他急急收好診具,站起來告辭,「我這就去瞧查大人,小姐一定要安心休息。我……我這就去……」說完一躬身,踏步有聲的走了出去。
小翠把他送走後回來笑說:「那位張太醫還真是的……被小姐這麼一贊,走起路來也虎虎生威了!」
查玉薇也是呵呵笑,實在太好了,這實在太好了。可是小翠一見到玉薇笑,自己便不笑了。
算算日子,距離放燈大會還有十天右左,希望不會太遲。
龍江是大東國最長江河,流經香陵城的分支稱為秦錦江,每五年一次的祈福放燈大會是全國盛事,不止香陵城的百姓參與,連京城的皇族成員及其他地方的權貴皆被吸引到來,當中不少人是為了去澄江上的畫舫尋花問柳的。澄江作為首屈一指的煙花之地,江畔青樓各有各精采,查玉薇在前一世里便是被賣予眉樓,成為澄江紅牌。
其實澄江也有自己的放燈大會,查玉薇還記得那景像,一盞盞幽明的花燈上繪了紅紋,堤畔上紅房裡皆是看燈的人,衣香鬢影醉人……查玉薇心想今世自己大概再沒有機會看到,那種地方雖沒有甚麼值得懷念,可是姐妹們不知道都怎麼了?畢竟有幾個是對她真心的。
心底嘆息著,正自胡思亂想間,叩叩兩下,小翠把門一開便見到查寶雲的大笑臉,自從在靜風閣出了事,小翠便一直用怪怪的眼神看查寶雲,叫查寶雲真受不了,查玉薇在床上聽到如此這般的對話。
「我說小翠,你還在怪我是吧?」
「奴婢不敢。」
「不敢是不敢,不會是不會,你嘴上說不敢,可心裡卻在怪我!否則你便不會每次都推說玉薇睡了,不讓我見她!」
「堂二小姐這話是怎麼說呢?是張太醫吩咐要小姐多休息。」
「好啊!你拿太醫的話壓我了!」
「這張太醫是老太請來的,他的話我們當然要聽。」
「好啊!還把奶奶也給搬出來了呢!」
「……」
查玉薇暗自竊笑,這口氣是要讓小翠出了才好,否則她也憋得辛苦。待小翠再進房來,見她腳步輕快,查玉薇笑問:「出了氣,心情好?」
小翠裝著生氣,卻又裝不久,還是自己走了過來,「總之小姐以後走到哪我便跟到哪,再也不離開你一步,就算你趕我我也不走就是!」
查玉薇心裡一陣感動,拉住她的手說:「我明白了,除非是你自願離開我,否則我絕不會趕你走。」
小翠反捉緊她的小手嚷嚷說:「我六歲便跟著小姐,小姐就是小翠最重要的人了,我才不會離開小姐的呢!」
她們望著對方雙眼,都開懷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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