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十六歲起便暗自立了這規定,總之還有兩次,之後你再也不是我的責任。」慕蓉銳冷冷跟自己的爹說著。
慕蓉存義把手指指到他鼻尖上:「你……你是要跟我斷絕父子關係?」
慕蓉銳眨了一下眼:「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過。」
「那你究竟是甚麼意思?!」
「意思再也明白不過,就是滿一百次之後,我沒有義務再幫你,謹此而已。」
事已至此,冰塊兒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慕蓉存義也不想再在小輩面前出醜,他悻悻然的大袖用力一甩,頭也不回地走了。
慕蓉少蘭看完戲,笑咪咪的問慕蓉銳:「銳哥打算怎樣處置這幫傢伙?」
柴狗一幫人個個臉露慍色,柴狗更呸的一聲說:「要剮要殺,我們兄弟若皺一下眉的便是小狗!」
查玉薇心道:你不是小狗,是條老狗!
慕蓉銳冷眼瞧他們,見那柴狗約莫三十多歲,身材壯實,筋骨一看便知是經長年累月鍛練出來的,此時他已冷靜了下來,說道:「你們走吧。」
柴狗一干人疑惑的互相望望,柴狗冷笑:「你放我們走,不怕有日我們會向你和你老爹尋仇?」
慕蓉銳居高臨下的睨著他說道:「你便試試,我等著。」
柴狗一氣便想衝上去,卻被傷口痛得跌坐回地上,咬著發白的唇哼不出聲來。
慕蓉銳說:「反正我還欠我爹一次,你們要尋他的仇便正好,只是一條,你們只管衝著他或者我就好,再有牽連到無辜的話,不是你這一條腿可以算的事。」他冷冷吐出單字:「滾。」
那幫大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個扶一個的站起身,柴狗斷了一腿,由兩個人扶起帶走。柴狗離去前還特地回頭看了慕蓉銳一眼。
小翠見事情終告一段落,這才軟攤下來,小刀當一聲跌落地上,查玉薇扶著她,揉著她的肩膀,見小翠穩定了,便馬上走向小船。
小翠一急,叫道:「小姐!你又要去哪?」緊跟著玉薇走。
只有查玉薇記得小船上還有一個女子,她一馬當先跳上去,便見蹇玉京把自己圈成一團,縮在一角在低聲哭著。
查玉薇心裡一陣痛。前世里,玉薇在眉樓與上玉京,因兩人同是出身官宦之家,不謹同病相憐,也是志趣相投,愛好音律,逐成為好姐妹。
查玉薇上前去摟住她,蹇玉京嚇得像只受傷小兔,不敢重彈,只能顫抖著驚恐的閉上眼睛,弱弱的求饒:「求你放過我……求求你們……」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查玉薇柔聲細語跟她說話:「別怕別怕,那些惡人都走了,放心吧,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蹇玉京緩緩抬起頭來,雙眼滿是疑問和恐懼,聲音弱得不能再弱:「你……是誰?」
「我姓查,名玉薇。」查玉薇笑問:「姑娘如何稱呼?」蹇玉京見她不似是壞人,便也報上名字來,查玉薇說:「來,玉京姑娘隨我走吧,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一聽到可以離開這可怕的地方,蹇玉京急急點頭。
她們離開小船回到岸上,慕蓉少蘭便不住的打量著蹇玉京,嚇得她躲在查玉薇背後去,查玉薇一瞪眼,語帶威嚇:「你試試接近她。」
慕蓉少蘭馬上舉手作投降狀,然後一臉的油滑的瞅著玉薇問:「你認識她?」
查玉薇還真是被他嚇著,不過很快便鎮定下來,「我路見不平礙著你慕蓉少爺了嗎?難道你只幫助認識的人,卻對不認識的人不屑一顧、見死不救?」
慕蓉少蘭嘖嘖嘖三聲,興趣更濃了,「妹妹還是頭一次如此激動呢,我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若非哥哥我熟知妹妹性子,還以為妹妹是做了甚麼虧心事,心虛呢。」哼,呵呵!
死小孩!查玉薇在心裡掐住他的脖子。
這事總算鬧完了,慕蓉銳不發一言便轉身邁步走人,查玉薇望著他有點孤傲的背影,想來他這種人是連道謝也會覺得你吵著他的吧。
她拉著蹇玉京的冰涼的手,說:「你就跟我回去吧,有我在,你甚麼也不用擔心。」蹇玉京是沒甚麼主意的,她只覺得這位小姐真是個大好人,感激地點著頭。
***
因著放燈大會當晚「偷睡」,永寧被閰氏罰她一個月不得吃糕點糖水,今天她跟著查寶雲過來,查玉薇於是讓小翠做了好多好味的甜食,補償予她。
查寶雲一見到好吃的,幾乎忘了過來的目的,她是來興師問罪的,不過先吃幾口再問罪也不遲。
查玉薇硬把蹇玉京按在墩上,把一碗蓮子百合更放到她面前,「你多吃點。」
蹇玉京笑得甜甜的:「玉京最喜歡這個的了,多謝姐姐。」又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玉京還是站著吃便好。」說完又想起身,還是被查玉薇按了下去。
「你這個人就是彆扭,給我好好的坐下來吃!」
「不不!我還是站著的好……」
「讓你坐便坐好了,跟我計較這些?」
「不不不!……」
結果蹇玉京端著碗逃得遠遠的,站到牆角落去。
查寶雲卻是看得好笑,說:「玉京妹妹似十足我小時候!」
似你?哪塊?查玉薇說:「不會吧……」
查寶雲嘻嘻笑的:「我小時候啊被我娘罰站也是這個樣子的,只差手裡沒有端著一碗蓮子百合更,現在想來,那時候真應該讓永寧幫我弄碗來,這樣邊吃邊站的話心裡好過多了。」
永寧忍不住咭咭地笑,小翠邊翻眼邊偷笑,查玉薇又好氣又好笑的說:「真服了你,我看只要有吃的,把你賣了你還會多謝人呢!」
桌上的東西吃了一輪,小翠和永寧把用過的碗筷收拾一下,端到廚房去。
房內只剩下查寶雲、查玉薇和蹇玉京,大概因為嘴巴閒著,查寶雲忽然想起來了,小手在桌上一拍,「我說玉薇,你也太過份了,竟然主僕串通把我醉倒,那事怎麼說也是我姐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啦,你們怎麼可以丟下我?太沒義氣了!」她嘟著嘴:「你得好好跟我解釋才是,還要賠罪!」
查玉薇把蹇玉京招過來,說起來龍去脈,聽完,查寶雲擰著眉頭抿著嘴,也不知道她的想法是甚麼,沉默了一會兒,她才說:「這事千萬別讓我娘知道,我怕她傷心。」
沒有比這天外飛來的一句更叫查玉薇啞然,原本查玉薇估計的是「我不信」、「你亂說」之類的話。查玉薇深深覺得,寶雲的這份簡單純良是多麼寶貴,得好好珍惜才是。
然後查寶雲問起蹇玉京的身世。查玉薇跟奶奶和父親是如是說的:那晚她見蹇玉京一個孤女在玉玲瓏門前討飯,於是便把帶了回來,同時替玉京編了個簡單身世,反正現在四處都有人作亂,在偏遠的地方因動亂而家散人亡的人多的是。況且說玉京無父無母也不是說謊,她的父母的確雙雙過世了。
「至於她真實的身世,由她自己說好了。」查玉薇說。
蹇玉京垂眼站著,身子抖了抖才開口說話,聲音軟糯動人:「不瞞寶雲小姐,玉京父親本是況城地方上的一個知縣,兩個月前父親出意外過身了,我大哥……因欠下一筆債,所以……所以把我賣給了澄江邊的青樓……」她羞得無地自容,聲音弱得快要聽不到。
查寶雲最恨不義之事,她跳了起來嚷嚷叫了好一陣,才氣呼呼的又坐下來,問道:「那麼你為甚麼會與那些惡人在一起的?」
「我……我是被他們捉來的,不是……不是在一起……」
「哦,是我說錯了,我向妹妹賠不是。」查寶雲敲敲自己額頭,「那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蹇玉京眨眨眼睛:「請說。」
「你既然被賣到青樓了,那你還是處女嗎?」
查玉薇坐著也差點要跌一跤。
「我……」蹇玉京紅了臉乖乖回答:「我在那裡雖待了兩個月,但因年紀還小他們說要先留著,所以……我還沒有……」
「嗯……」查寶雲點著腦袋瓜,說道:「原來如此,那麼,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還有啊?查玉薇真想打開她的小腦袋看看裡邊都裝了些甚麼的。
「我想問……」今次到查寶雲臉頰刷地變紅,「那個慕蓉銳……他真的定了個甚麼一百次的規距嗎?還有兩次,便真的以後也不管他爹了嗎?」
答她的是查玉薇:「沒錯,他是這麼說的,有甚麼問題嗎?」
「沒,沒有!」查寶雲雙眼飄了開去。
查玉薇怪怪的望望她,便問玉京:「你被賣到哪個牌子?」
「粉香樓。」蹇玉京答完,突然醒覺一事,牌子即是青樓的名字,卻是行內人的叫法,她怎麼會知道?
查玉薇卻只顧思索,她說道:「聽你說,柴狗只是隨便捉來一個人,我看這事九成還有下文。」
「甚麼下文?」查寶雲問。
「就是會有人來找麻煩了。」查玉薇淡淡的說。
找麻煩?這正合我意!查寶雲馬上血氣上涌,眉毛一揚,拍案而起,「玉京妹妹以後便住在我們家好了,我倒要看看誰敢來查府找麻煩!」小手握成拳頭揮著,「那些惡人壞蛋,我查寶雲一個也不放過!」
小翠和永寧剛好回來,見一個瘋丫頭把雙拳舞得虎虎生威的,小翠真擔心她那拳頭會砸到查玉薇身上去,於是一個前步擋在中間。
寶雲有寶雲的警惡懲奸拳。
小翠有小翠的護主螳螂臂。
一時間,閨房裡充滿了女子的尖叫嘻笑聲,在外邊剛好經過的查煥聽到他二姐查寶雲的叫囂聲,心裡真羨慕她,可以如此放肆的玩耍。
「少爺,我們快點走吧,老師在等著。」查煥身後的書僮莫靜深恭謹說著。
莫靜深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比只有十一歲、下月才十二歲的查煥高了許多。查煥抬眼望望他,回說:「嗯,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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