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蓉正端起茶盞喝一口,聽聞這話,表情不豫地放下茶盞,「不過是個鄉野村姑,倒讓你記在心裡了?你跟她是雲泥之別,這等人連給你提鞋也不配,要收拾她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教訓了女兒,最後還是給了個甜棗,「我已經派人悄悄跟上她,看看她家住何處,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回頭得閒了定要叫她好看。一窩蟻 www.yiwoyi.com」
她自己本身就不是個心胸廣闊的人,平日裡在京中因身份不夠受氣就罷了,如今一個鄉野村姑也能給她找不痛快,她不報復回去這心裡的氣同樣不順暢。
金晴聽了母親的話,這臉上才放出了了笑容,不知為何,她一見到那村姑就感到不爽,這人估計是跟自己八字不合,她見不得她能得好,最好毀了她的容貌,以後嫁不出去當個老姑娘才好呢。當然這惡毒的話她還是沒有說出口,心裡想的是一回事,但做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哪怕是在母親的面前,她也不想留下這把柄。
「娘,女兒知道了。」她乖巧地朝母親微微一笑,再不提之前的話題。
對於女兒的識趣,鮑蓉是極滿意的,若這女兒是長在她膝下的,肯定能更聰明伶俐,可惜了偏跟在她那「好」姐姐的身邊,人都變得木訥了,好在這段時間她也教了她不少,接下來只要好好在姐姐面前表現一番,她再想法子敲敲邊鼓,爭取明年能定下女兒與葉凜的婚事,這樣她也能早日安心。
以後葉凜成了自己的女婿,還愁使不動他?到時候一定要想法子讓老爺的官位再升一升,對了,也要開始為倆個小女兒物色夫家才行,她瞧來瞧去還是常平侯府那個傅鄴不錯,看著也是個能出息的,就是缺了個牽線的人。
這些心事一起,她就沒有心思用飯,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恨不得就將這些事都給安排好,她才能高枕無憂。
金晴側頭看了看母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妥,遂也不敢再胡亂說話,與這個母親相處真累人,而且母親心思重,在她跟前,老覺得自己做什麼都不妥當,這讓她的自信心備受打擊。
換成姨母何嘗會這般說自己,疼自己還來不及,往常重話都不會說一句,這下子她飯也用得不香了,巴不得現在繼續再趕路,好早些到姨母的身邊,與母親多相處一刻她都覺得是受罪。
母女二人心不在焉地用了一頓沒滋沒味的午膳,就匆匆結賬離開繼續趕路,趁著天黑前趕到那個勞什子荷花村。
另一邊廂的陶姚不知道身後有人跟著,反倒是這些行跡不夠隱秘地人早早就暴露在張伯等人的眼裡,看得張伯好一陣惱怒,本來看到陶姑娘今日差點被人打了,他都準備暗中出手,哪知道陶姑娘行事如此之快,都用不到他出手就教訓了人,他這才做罷。
如今再看這偷偷跟蹤的人,他氣不打不處來,直接就讓人綁了那跟蹤之人然後好一頓審問,之後才知道這人是誰派去的,居然是陶姑娘生母的親妹子,這女人行事也太惡毒了,不過是一頓口角,居然還想著報復回去。
他當即就將這消息傳回去給公子知道,這段時間他對陶姑娘的安危越發上心,以前不知道,還道陶姑娘的出身低微,現在知道了她是永安侯府的嫡女,哪裡還配不上自家公子?
更何況永安侯是老皇帝的親信,可比自家那不成器的老爺強得多,裙帶關係得來的職位又沒有多少實權,更何況如今那裙帶關係又斷了,成了避之惟恐不及的東西。
自此,他對陶姚又更高看一眼,這陶姑娘現在是挑不出半點不好的地方了,就連老夫人湯氏見到了也沒法挑刺。
這些事情到不了陶姚的面前,她跟著盛青隨著那相熟的牙婆去牙行挑人。
哪怕現在不是災年,但賣兒賣女的人家還是不少,看得陶姚的眉頭緊皺,雖然早就知道這世道就是如此,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那牙婆一看陶姚的表情就知道她心生不忍,遂笑道,「姑娘家家的確實見不得這樣的場面,但是有時候換個位置想想,在自家都沒活路了,賣給別人家至少還能掙條活路走。」
做牙婆這行常言道是有損陰德的,但她平素也沒有逼著買賣人口,一切全憑自願,不過是做個中介人混口飯吃,只要不違背良心幫人找個吃飯的地方,她就沒覺得自己有損陰德。
陶姚想了想,換另一個角度看也確是如此,不過這世間,有時候買賣未必就是活不下去,反而是有人在做惡,不過這些話她沒有說,心知說了也沒有用,這樣的世道,也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時代的發展就是一艘巨輪,發展到哪裡是誰也阻擋不了的。
她收斂了心神,仔細看起了面前的小姑娘,大多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長相很一般,可見是那煙花之地挑剩下的,這長得不漂亮有時候倒也是自保之道。
「都伸出手給我看看。」
聽到她的聲音,那一排的小姑娘都怯生生地伸手給陶姚看了看,陶姚也不看別的,就看手干不乾淨,不講究衛生她一律不考慮,至於性情什麼的現在完全不考慮,畢竟短時間內是看不出來一個人好壞的。
一眾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面前這個跟她們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少女是幹什麼的,但看著就不像是壞人,她們也想被好人家買回去,不求別的,給口飽飯吃就行,遂紛紛睜著眼睛看向陶姚力求對方能看得上自己。
盛青沒有吭聲,這種場面她是初次見到,自家醫館收的是學徒,跟這個不一樣,這場面看得讓人心裡怪不舒服的,遂一直都沉默著。
那牙婆卻沒有那麼多顧忌,「姑娘慢慢挑,這一批挑不中,後面還有,唉,這些都是苦命的丫頭,都是被家裡狠心的爹娘給賣了,回去給口飯吃便行。」
陶姚沒有作聲,她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於是按自己的要求挑了幾個出來,沒被挑中的眼神有些黯然,只能默默地讓開位置給後面的人。
好不容易才挑出十個看似不錯的苗子,陶姚就罷手了,不是沒有看到其他小姑娘眼中的灰暗,可她不是救世祖,幫不了這麼多的人,遂只能心中嘆氣。
給牙婆付錢的時候她也爽快,那牙婆臉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陶姚這才道,「我瞧著那些小姑娘都衣衫襤褸的,雖然我手頭也寬裕,但是見不著就罷了,既見著也算是個緣份,雖我回頭給置辦些過冬的衣物和簡單吃食過來,還望嬸子給個方便,就當積個陰德了,可好?」
她咬緊積陰德這三個字,就怕她到時候東西送到了,卻被這牙婆給昧下了。
盛青一看這情勢,立即搭一把口道,「我到時候讓我大師兄幫嬸子一把,好歹你來我們盛家醫館來看過病,大家都是熟人了。」
這牙婆家裡有常年的病人,這才一來二去的跟盛大夫算是相熟了,要不然盛大夫也不會介紹她給陶姚。
牙婆一聽,頓時就明白了這倆姑娘的意思,當即笑道,「那敢情好,我就代這些丫頭謝過兩位姑娘了,其實我也不想虧待她們,好歹還指望她們能賣出價去,但我家裡的病人是個拖累,想給她們好點的待遇都是有心無力。」
這話半真半假,陶姚與盛青聽過也就算了。
等陶姚回頭看去時,那些個沒被她挑中的小姑娘們一聽有冬衣穿和吃食,並不乾淨的小臉上都放出了光彩,她難免有些心酸,心想若是自己沒能幸運地遇上養父母,估計也就是她們這樣的命運。
不想心情上下起伏,她領著人就走了,先回去盛家醫館讓這十個小姑娘梳洗一番,然後她馬不停蹄地去採買衣物和吃食,好在有葛白的幫襯,一切都辦得極順利。
十個小姑娘梳洗後換了新衣服,勉強可以看了,其實認真算起來,這些小姑娘的年紀與她現在身體的年紀是相仿的,但個個面黃肌瘦的,看著就讓人心酸。
不過這些心理她沒有表現出來,升米恩斗米仇,人心最是難測,她不想日後變成農夫與蛇,於是在面對這十個小姑娘的時候,她板著臉道,「我找你們來都是要學東西的,以後誰學得好,又不生歪心思的,我會酌情給予她良民的資格,你們可明白?就是說以後你們都有可能不是賤籍。」
十個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就單純無知,這段時間見多了人情冷暖,一聽這話,頓時眼睛都睜大了,她們也想著以後能有個好前程,現在看到主人家居然這般發話,頓時對陶姚更是感恩戴德,遂全體跪下道,「聽憑姑娘吩咐,以後絕不起壞心思。」
陶姚抬手示意她們起來,當然少不得說些勉勵的話,這才與盛青帶著人返回荷花村,天色不早了,她沒讓趕牛車的陶大伯等她,而是雇了兩輛馬車載人回去。
盛大夫想留盛青在家住幾天的,這見天的都在荷花村待著,他怕太過於麻煩陶姚,哪知女兒卻不肯在家待著,直說要跟陶姚回去,他惟有頭疼地把人趕走,眼不見心不煩。
在暗處的陳留早在知道陶姚又到鎮上來,他到現在都沒能找到接近陶姚的機會,心裡難免著急,再看她又大手大腳地買了十個丫頭回去,難免背後罵了句敗家,一個沒有什麼賺頭的鄉下小診所,她倒是捨得投入這麼多錢,實在是看得他心裡極度不爽,仿佛這錢是他的一般。
只不過前頭有師父與大師兄在,還有不好惹的小師妹,他不敢隨便冒頭,省得又被他們挑了錯處好一頓說。
陶姚只顧辦自己的事情,對於暗中的牛鬼蛇神均是不予理會。
上了馬車,盛青湊到陶姚的身邊低語,「你看到我那二師兄的眼神沒有?像條毒蛇似的,我現在越發討厭他,一天到晚就知道躲在背後暗算人。」
陶姚捏了捏她的手,道,「理那等人做甚?他若敢暗中伸手,就把他的爪子給剁了,看他還如何害人。」
陳留的目光這次她留意到了,再一聯想以前這人在自己面前的表現,心裡已經有了計較,這種陰溝里的老鼠,她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怕,現在她背後有親娘撐腰,又何須害怕?
盛青看了眼陶姚有底氣的樣子,再一想到鮑芙,瞬間也明白了,捂住嘴笑道,「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還真怕你會被他算計去。」
陶姚沒有再做聲,對於這些事她沒有必要將注意力全放在上面,但該有的提防也不會缺就是了。
傍晚時分的荷花村村口,依舊是寒風凜冽,這兩天又冷了些,鮑芙帶著山茶還有譚夫人等人在那兒等著。
陶姚到鎮上去已經一天了,鮑芙是坐立難安,她想跟著去,但女兒不讓,說是不過就一天的時光,她去去就回來,不讓她折騰,她好說歹說都是不行,這才沒得法留在這兒等她。
「這都天黑了,怎麼還沒有回來?」她伸長脖子盼了又盼,還沒盼到那熟悉的身影,心裡難免著急,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女兒,不會又丟了吧?「不行,我到鎮上去找她,我就說不能讓她一個人去,都怪侯爺也不給我多派幾個人來,不然就讓人陪她去,也不至於現在等得心焦……」
山茶一看就知道夫人是憂心小姐的安全,於是也跟著心急如焚,「夫人等等,奴婢這就去安排……」
譚夫人跟著心塞了,可能不是至親,她就擔心不到那份上,畢竟理智占上風,她知道陶姚是在這荷花村長大的,去一趟鎮上能出什麼事?不過人家親娘關心則亂也是能理解的,於是忙把差事攬到自己的身上,「夫人,我這就去安排馬車,你別心急,盛姑娘也跟著去了,她可是青雲鎮土生土長的人,家裡開著醫館呢,肯定不會讓陶姑娘遇到危險的……」一面寬慰鮑芙,一面使眼色讓人去安排馬車。
鮑芙這才心定了一點,看到譚夫人這跟著緊張的樣子,她也有幾分過意不去,這段時間住在人家家裡,人家那招待是沒得說的,就算人有所求,這表現也是可圈可點的。
「倒是讓譚夫人受累了,你的好我定記在心上。」
得了鮑芙這話,譚夫人再多的苦累都不覺得,她是恨不得將鮑芙侍候得樂不思蜀的,畢竟這可是她想也沒想過能巴結上的侯府夫人。
只是備的馬車還沒有駛到,遠處的村道上就有兩輛馬車駛來,山茶眼尖一眼就看到,忙對自家夫人道,「夫人,那邊有馬車駛來,可是小姐回來了?」
鮑芙一聽,立即臉上泛起喜意,抬頭就朝遠處眺望,果見兩輛馬車駛來,心裡也期盼起來,「佛祖保佑是她們兩個女娃娃才好。」
譚夫人卻覺得有些奇怪,畢竟陶姚與盛青出發到鎮上是坐著牛車的,不過想到荷花村的牛車已經先行回來了,估計是那倆姑娘雇的馬車,這麼一想,她就覺得自己猜對了。
不過當馬車駛近的時候,那制式那模樣不像是鎮上的出租馬車,反倒像是不知道哪家的貴夫人出行的馬車,一看就像是京城來的,她又把目光看向鮑芙,莫不是京城的永安侯來接自家夫人和女兒吧?
不過想了想又不對路,丈夫跟她說過,侯爺說要遲些才能來,眼前這兩輛馬車肯定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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