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檸微微一愣。
事實上不只是她,周圍但凡聽到這句話的人,沒有一個不發愣的。
陸檸的工作是彈鋼琴,看上去還算體面,但對這些人來說,到底也只是玩物一般的存在,並沒有真的放在眼裡。
說實話,剛剛秦攸替陸檸出頭,不知道多少人以為是他也看上了陸檸,所以英雄救美。
結果秦攸竟主動承認,說陸檸是他的朋友!
要知道,這兩個字對他這個身份的人來說,可是很重的。就是在場那麼多人,能被秦攸承認是自己朋友的,恐怕也沒有幾個。因為這意味著對方得到了他秦攸的認可,當然也隱性的獲得了他的庇護,不知道有多少好處,不過這種事不會擺在明面上罷了。
所有人看向陸檸的眼神都不便了。
別管秦總究竟是不是真的認識她,還是只是看上了這位美人,但既然他當眾開了這個口,以後就不會再有人沒眼色招惹陸檸了。
秦攸上來幫忙,陸檸其實並不奇怪。他好歹也算是自己隱秘的「追求者」,恐怕私心裡已經將自己當成了「所有物」,當然不會允許其他人染指,何況只是個根本沒資格跟他對話的小腳色。
但這朋友兩個字,就大大的出乎了陸檸的意料了。
秦攸有多麼自矜身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他周圍的人,非常明顯的劃分出了各自的身份,而且絕不會逾越。能夠被他稱做朋友的人,大約也就那麼三五個。自己竟也有這個榮幸,哪怕是臨時託詞,也足以令人驚訝。
畢竟他已經替自己解圍,大可不必說這麼一句話。
重生回來,再次相遇之後,秦攸的表現時常會讓陸檸茫然。在他心中,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位置呢?她上輩子看不清,這輩子也仍舊雲裡霧裡。
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包養自己,大可不必如此花費心思。就算是不想用強權逼迫自己就範,也有千百種別的方式。而如果說不是,他是在用更加鄭重的方式在追求自己……陸檸第一個不信。
她對自己跟秦攸的關係始終有著非常明確的定位,絕不相信重來一次,就能夠帶來那麼大的改變。
想不明白就不必去想。關於秦攸的一切,陸檸從來都是這樣去處理。不讓自己多想,就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妄念,也不會覺得當下的處境難以忍耐。這是陸檸式的逃避。
事情到這一步,琴當然是談不下去了。陸檸向鍾璐告辭之後,便打算離開。
秦攸跟了上來,「我送你。」
「不用。」陸檸立刻道。
秦攸沒有說話,陸檸就走到了星河城門口去等車。結果沒一會兒,秦攸那輛熟悉的車就開到了她面前,車窗降下來露出他英俊的側臉,「上車。」
他從來就是這樣的人,決定了的事從不更改。當然,也是因為大部分時候絕不會有人忤逆。
陸檸站著沒動。
秦攸微微側頭看向她,放緩語氣,「你今天受了驚,我送你回去。」
「不敢麻煩秦總。」陸檸堅持道,「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早知道就不提前走,等鍾璐送自己回去了。
秦攸的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皺,「就算是作為朋友也不可以?」
陸檸想說我從不覺得我們是朋友。但這句話最終也沒能說出口。她沉默的當口,秦攸已經下車,替她打開了副駕駛室的門,「上來吧。」
陸檸只好低頭坐了進去,然後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攸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一看她這個抗拒的姿態,心頭就是一梗,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其實並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那麼討厭自己,甚至連正眼都不願看一眼。更不明白為什麼就算是這樣自己也依舊放不下她。
車子很快開到了花店門口。陸檸下車時,才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謝謝。」
秦攸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墨玉一般的眸子閃了閃,「不必那麼客氣。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即便是這種類似低聲下氣的話,他說起來也依舊一派坦然,脊背挺直,面容冷肅,仿佛那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陸檸含糊的點頭,「能成為秦總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能成為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榮幸。」秦攸低聲道。
陸檸已經下了車,並沒有十分聽清他在說什麼,點點頭,就轉身進屋去了。
秦攸並沒有立刻離開,他坐在車裡,目送著陸檸走進店裡,然後關上了門,再也看不見。
城市裡燈火輝煌,即使少了花店裡透出來的那一抹,也依舊明亮如白晝。秦攸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正要發動車子離開,手機就震動起來了。
來電顯示竟然是陸檸的號碼。
秦攸心頭一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接起了電話。
「秦攸……」陸檸的聲音有些發抖,連敬稱都忘記了,「你現在在哪裡?」
「我還沒走。」秦攸立刻道。一般說一邊解開安全帶下車,「出什麼事了嗎?」
「我媽……」陸檸已經隱隱帶上了哭腔,「她發病了,要立刻送到醫院去。我……」
「過來給我開門。」秦攸摔上車門,大步朝花店走過去。才到門口,門就從裡面打開了。陸檸的臉再次出現在他面前,臉上帶著茫然無措和一種秦攸說不出的神情。
他動了動唇,但最後只是抬手拍了拍陸檸的肩,然後快步進了屋。
張繼娟暈倒在了地上,秦攸一進門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陸檸在旁邊道,「可能是心臟的問題,我不敢挪動她。」
秦攸轉頭去看她。陸檸一雙惶惑的眼睛就停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種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眼神,仿佛將全部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秦攸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
他上前檢查了一下張繼娟的呼吸和脈搏,然後把人抱了起來,「跟上,我們送她去醫院。」
把人放在車後座,秦攸立刻發動了車子,將油門踩到最大,置紅綠燈與不顧。他沒有去最近的醫院,張繼娟的情況非常不好,秦攸當然要選擇自己更信任的地方。
醫大附院與漢遠集團關係密切,是本市最好的醫院,即便在全國也十分有名。秦攸要去的就是那裡。接近四十分鐘的車程,在他不顧一切的加速超車和闖紅燈下,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
路上他將手機丟給陸檸,讓她打電話給醫院院長,讓這邊準備好接診。
所以一下車就有病床過來接人,直接送進了手術室。醫大附院的院長帶著一干領導也等在這裡,還想跟秦攸說幾句話。但秦攸根本顧不上他們,快步追上跟在病床後往前跑的陸檸。
到了手術室前,陸檸被攔在門外,秦攸連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別擔心,這裡是最好的醫院,有最好的醫生和設備,伯母一定不會有事的。」
陸檸轉頭看著他,「真的嗎?」
秦攸點頭,「我保證。」
陸檸這才陡然放鬆下來。
秦攸扶著她在凳子上坐下。直到這時候,陸檸的意識才漸漸的回籠。剛剛回到家裡,看到張繼娟倒在地上時,她腦子裡「嗡」的一聲,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之後發生了什麼,陸檸幾乎沒有記憶。全憑本能給秦攸打了電話,跟著他把人送到這裡來。
陸檸一陣後怕,忍不住渾身發抖。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也一直在等著這一刻的到來。但真的到了那時候,就像是一根越繃越緊的弦終於斷掉,她那時候根本反應不過來。
如果不是還記得秦攸的電話,如果不是秦攸還沒走,她真的不知道結果會變成什麼樣子。
秦攸正跟院長說話,他耐著性子跟這些人周旋,就是希望這些人能盡全力醫治病人。不過即便如此,眼角餘光仍舊注意著陸檸,幾乎是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朝院長等人示意了一下,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安慰她,「別怕,不會有事的。」
陸檸抿著唇,一雙眼睛緊盯著手術室的門,就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但微微顫抖著的身體,卻平靜下來了。
秦攸對陸檸那麼在意,讓其他人都忍不住小心的觀察起陸檸來。看秦總的樣子,搞不好這就是未來漢遠集團的老闆娘,能不注意嗎?外頭可還沒有這種消息,他們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如果能夠好好的利用這一點,對醫院來說當然有好處。
剛剛送來的那位病人,應該是這位小姐的母親,也就是秦總未來的丈母娘。只要治好了她,想必秦總也會承情。
院長便立刻上前對秦攸道,「秦總,現在院裡很多大夫都不在,我去打個電話讓人過來會診一下。」
秦攸點點頭,「有勞了。」
院長心頭一喜,立刻精神抖擻的去召集人手了。萬一要是本院的大夫不行,還能將全國最好的醫生都請來,總之一切以讓秦總滿意為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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