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門悍女 139穆西小時候

    先前的隱忍慢慢變得乏力,顧淺雲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怨婦,人前的風光和優雅逐漸開始變得無趣,就像魔法消失了,所有瑰麗也將不復存在。

    她在那裡坐了很久,等到想起來回病房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顧夫人躺在床上睡著,顧淺雲坐到床邊拉起她的手。是她和顧淺淺一起將她氣倒的,她不該腦袋一熱就沖回家裡和顧淺淺鬧,她們該在外面好好的談一談。可是,談什麼呢?

    這樣一種齷齪的關係徹底讓她倒盡胃口,她已經沒辦法和顧淺淺心平氣和的說話,甚至是平靜的看著她那張臉。昨天晚上她就該衝上去,將她的臉皮撕下來……顧淺雲頭疼的厲害,抱著腦袋什麼都不願再想。

    穆西收拾好了,高興的過來挽上季江然的胳膊,他們就像熱戀的情侶一樣,做什麼事情都興致勃勃的。

    季江然看她那個樣子,微微的忍不住笑,只覺得像個小女人似的,看似也肯聽他的話。

    想要什麼,就不捨得說個不字。

    先去珠寶店買她喜歡的首飾,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沒給她買這些東西了,都是四年前的首飾,還都放在家裡的柜子里,這麼多年過去季江然一直沒有收起來,還都擺在那裡。現在穆西便撿起那些東西戴,出門不方便是一方面原因,所以從來沒想著添置。昨天也並非真的想要,隨口說一句罷了。

    而季江然卻早有那樣的心思,一定要再給她添置一些新款的,還要是最好的,女人不是都喜歡這些東西。他的女人一定要比別人的日子過得舒心優越,他怎麼忍心讓她沒有。

    只是不能將她帶到店裡一起挑選,那些店員火眼金睛,陌生的客人一眼不僅能看出身價,記憶力也要好。但凡上門來的貴客都是記在心裡的,季江然一進來,他們一下便能認出。如果是穆西,仔細揣摩之後就會發出現端倪。

    所以他自己進來挑選。

    季江然的眼光不僅不差,審美還很獨道。看過之後,連著選了幾款,直接拿卡讓人去刷。

    店員樂不可支,眉眼間滲透的笑意溫柔的滴出水來,幾乎到了一種獻媚的地步。最喜歡這樣大手筆的客人,出手闊綽,且不挑剔。

    沒讓他們送到家裡去,就那樣拎著出來。

    穆西抱在懷裡,嚷著他實在太敗家了。一樣一樣的打開看,看直了眼,直夸漂亮。

    季江然見她高興,自己只會更高興,指一指俊朗不凡的臉頰:「親我一下。」

    穆西就攬過他的脖子,將那一塊閃過去,直接親在他的嘴上,給了他熱切的一個吻。

    季江然要暈了,沒想到她這麼熱情。

    挑起她的下巴:「媳婦,你到底是冰做的,還是火做的?」以前覺得她冷,好像什麼都不肯放在心上。現在又覺得她坦率,熱情似火。總能給他最極至的感觸,仿佛冰火兩重天,這樣的女人存在感那樣強,強到不容忽視。

    滿足感一下膨脹到極至,就喜歡看她花自己的錢,被他養得好好的。

    穆西知道他怎麼想,男人有的時候覺得這是鼓勵,那種無所不能,宛如將整個天下捧到你面前的感覺,才能讓他們的心裡更踏實,覺得自己在你的生命里是這樣重要。而穆西捧著這些首飾,幾乎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的時候,季江然這樣理智的人,還是中了她的**計,前所未有的滿足起來。

    沒有直接回家,車子一路開去醫院。

    穆西不傻,一下想明白了。為什麼他今晚把她帶出來,為什麼這樣哄著他。將首飾盒丟到他的身上去,翻臉不認人了:「季江然,你停車,我要下去。」

    季江然已經把車子開到醫院,即便停下,她還是站到了醫院裡來。

    穆西甩上車門就走。

    季江然快速的繞過來,伸手扣上她的手腕。

    「穆小西,你能不能聽話?」

    穆西情緒激動:「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你有什麼權利讓我聽你的話?」

    季江然將人扯到懷裡來抱緊:「乖,你別激動,聽我好好說。」

    穆西捂上耳朵,她不聽,她什麼都不聽。

    季江然只是抱著她:「憑我是你男人,憑我疼你愛你,我不允許你做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這一次你一定要聽我的。進去看看她吧,我給醫生打過電話,她的狀況真的很不好,或許這一次就挺不過去……」

    那麼多年,那麼多年的苦觸爆發出,即便以前淅淅瀝瀝,也沒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仿佛一下瀕臨到崩潰。情感破開了一個大口子,大到不可思議,以至於那麼多百味陳雜的情緒一下翻湧出,一定沒有哪一個人可以輕易招架。

    穆西呼吸重起來,她不願去想那些事。那麼多年過去了,除了恨,她覺得沒有什麼。後來她也真的討伐了,到如今就更不覺得有什麼。

    冷漠的說:「那個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早就跟她斷絕關係了,我又不是真的顧淺凝……你讓我走。」她執意的想要離開。

    可是季江然緊緊的拉著她不放開,他不允許她就這樣轉身走掉了,有朝一日要後悔今天這樣一個決絕的轉身,到時候一切都沒了迴轉的餘地,說不出多痛苦。

    他吻著她的鬢髮:「穆小西,你冷靜一點兒。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他就那樣緊緊的抱著她,語氣中滿是柔情的安撫:「你乖乖的聽我說,既然你說一切都沒有什麼了,你跟她再沒有一點兒關係,那你這麼排斥做什麼?就當陪我去看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你在外面等著我,沒人會拉你進去。我本來就沒想著將你帶到她面前,有些決定還要你自己做,我不會幹涉你。可是,如果你今天非要離開,我卻不允你。乖乖的聽我的話,有那麼難嗎?」

    「你跟她也沒有一點兒關係,為什麼要去看一個陌生人?我不喜歡的人,你怎麼能喜歡?你不該跟我一起討厭她,漠視她麼,你到底是向著誰的,胳膊肘兒向外拐嗎?」

    季江然哭笑不得,她還是第一次這樣任性,說起話來胡攪蠻纏。卻不覺得討厭,反而感嘆,到現在她終於學會怎麼跟他任性了。

    「我喜歡你,就因為我愛你,你是我老婆,所以這個女人就不是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就算她再怎麼討厭,可是如果不是這個女人把你帶來這個世界,我怎麼能娶到這麼好的老婆?你說呢,寶貝兒。」

    兩人激烈的爭辯,一定不能在這裡吵起來。

    穆西說不過他,最後被季江然連哄帶抱的拖進去。

    病房裡除了顧夫人沒有其他人,走廊里也是空空如也,只有暈黃的廊光,顯得那麼幽暗。醫院總是如此,光也是沉沉的一道影。總算沒用成感應的,那樣更嚇人。

    穆西站在門外,木然的看著病房裡面。那門開著一道縫隙,所以聽得到裡面的說話聲。

    季江然站在床邊問她:「感覺怎麼樣?好點兒沒有?」

    顧夫人的臉上依稀有笑意,只說:「沒什麼事,我感覺好多了,覺得可以出院了。」

    季江然便安慰她說:「沒事了也在醫院裡觀察兩天,不是什麼壞事。」

    顧夫人已經慢慢的坐起身,靠到床頭上,臉上一絲絲欣慰的表情跟湖面的漣漪一樣,輕輕的盪啊盪,快散盡了,模糊不清。

    「二少,這些年謝謝你了。我知道你是刻意在照顧我,給我買了房子,有了安身之所。還有那些經濟上的救濟,我知道是你刻意給我的生活保障。雖然孩子不爭氣,基本指望不上,卻老有所依。我沒能流落街頭,也沒有餓死,吃飽穿暖,到現在得以過著優越富足的生活,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按理說這一切不該由你來負擔,而我卻成了你的擔子。我知道你是看著淺凝的面子,否則沒道理理會我的死活,就算淺凝活著的時候,也是不肯原諒我的,連我的親生女兒都不願意理會我,憑什麼要你一個女婿來承擔這樣繁瑣的贍養義務,這從來都不是你的責任……」

    她說了很多的話,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說。

    這些年實實在在都是季江然在照顧她,如果不是這個人,她早已經死掉了,不會好好的生活到今天。以前無論如何沒想到,晚年是在指望這個人。其實兩人又不大相關,就算曾經他是她的女婿,可是時間短暫,況且自己的女兒都不認她……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也沒有人會說一句閒話。

    鄭方才是她正牌的女婿,可是這些年從來不曾管過她。

    顧夫人的情緒有一點兒激動:「二少,謝謝你。」

    季江然就說:「別說這些了,好好休息吧。」

    扶著她躺下,替她將被子蓋好。

    顧夫人真的累了,很快便睡著了。

    就連顧淺雲也不止一次說過,季江然這樣做是因為顧淺凝,活著的人懷念死去的,就要在熟悉的人身上找到相近的氣息,仿佛這樣就可以得到安慰和補足。

    其實季江然不是。

    他對顧夫人好,只是不想穆西有朝一日悔不當初,那些她要做的,他通通都為她做過了,所以沒有什麼好遺憾。

    季江然從病房裡出來,穆西安靜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過去將人拉起來,攬著肩膀說:「我們走吧。」

    穆西就將他的手甩開,獨自的往前走。

    季江然好脾氣的笑著:「還真生氣了?你的脾氣怎麼這麼大,那今天晚上還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穆西懶得答理他。

    季江然再次過來攬上她,穆西要反抗,他中氣很足的說:「別動!」

    她一定看到顧夫人是怎樣的憔悴了,臉色真的很不好看,燈光下白的跟紙一樣。笑著的時候更感覺揪心,無論她以前做過什麼,這一刻都只是一個示弱的老人,早早沒了丈夫,晚年的生活不如意,孩子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這樣的顧夫人不是不可憐。

    季江然跟她頭碰頭,這個時間醫院裡很安靜,由其是住院部,這一樓層沒有人,直接坐電梯到樓下,竟沒有撞到一個人。

    「我以為你會推門走進去。」

    她是那樣勇敢的人,一定比任何人都會有勇氣。

    穆西仍舊冷漠的說:「我為什麼要走進去,她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關係。顧家的人不值得可憐,即便都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為什麼?因為顧夫人當年拋棄你,留下顧淺凝嗎?」

    季江然坐在車裡這樣問她。

    穆西拳頭暗暗的收緊,轉首看他,眼神里明顯有傷色。

    一字一句的說:「因為顧錦州殺了我爸爸,因為顧家的恩賜我在美國流落街頭,如果不是基地將我撿回去,二十幾年前我或許就死掉了,即便不死,那樣污濁的環境,或許也被什麼人給糟蹋了,後來我可能幹脆要出來賣……」那時候她小小年紀,一無所有,只有一張臉粉嫩玉滴,是可人且誘人的。如果有幸不死,除了那些她還能做什麼?只能一無所知的長大,連語言都是不通的。

    穆西悲愴的說,字字句句,咬出血來,那樣子簡直恨意噬骨。

    季江然傾身抱緊她,卻不允許她再說下去。

    「不要再說了!」

    他不敢想像那樣的結果,即便這僅是個假設,他聽起來,也會滿心的不舒服。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她竟是藏著恨來面對顧家人。

    往事被開啟,那一段仇恨還是被說出來了。本來深埋在心底,就像心裡最陰暗的一個角落,照不進陽光,總是寒著的,被她小心封鎖起來。

    穆西是個能裝得住事的人,便沒想過有一天要將那些事情說出來。她對顧夫人已經十分仁慈,正因為這個女人於她只是個陌生人一樣的存在,感情淡薄,連恨也少一些,不至於伸手擰斷她的脖子,讓她連殘喘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她是怎樣恨著顧家人?

    顧錦州那個卑鄙小人……穆西提起這個人的時候,鄙夷的冷笑,在她看來,顧錦州連一隻禽獸都不如。

    當年是他將人分開,據說顧夫人是死皮賴臉求過的,才肯將顧淺凝留下來。好歹留一個孩子給她,或許也是種莫大的安慰……她那麼懦弱,能爭取來的就只有這麼多。

    穆西抿緊嘴角:「既然她這麼沒本事,為什麼還要和別的男人生孩子?她怎麼配當一個母親。」

    後來顧淺凝被留下來,顧錦州那個卑鄙小人說顧家可以容納顧淺凝,會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養大,另一個對外稱夭折了,她的存在就這樣被掀了過去。

    顧錦州說好放他們一條生路,暗中卻將他們逼上絕路,穆西清楚的記得,他們是逃亡到美國去的。顧錦州派了人追殺他們,明顯是想讓這個男人和一個無辜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復存在。

    即便他們逃到美國,一切都沒能倖免,穆忠仁死了。她慌慌張張的逃出來,鞋子跑丟了,赤著的腳磨出一個一個的血泡……穆西永遠記得那一段慌張逃竄的路,那樣短又那樣長。她躲進垃圾桶里逃出來了,可是,卻銘記了一輩子。再怎麼對自己說忘記了,可是就真的可以忘記嗎?年紀再小,也是刻骨銘心的回憶,那一段路她跑也跑不完,被遺棄在那裡,仿佛要用一輩子才能逃得開。當年她只有那么小,怕得瑟瑟發抖,像一隻流浪貓或者流流狗。她自甘墮落的想,那時候只要有人給她一塊麵包可以果腹,她就會跟著那個人離開吧?如果不是基地……她悽厲的笑著:「我的下場一定慘了,一塊麵包都能騙走,現在我該是別人的女人,或者是許多男人的女人也說不定……」

    季江然捏疼她的下巴,緊緊的,骨頭都要碎了。

    「住口!我不准你這麼說。」

    他聽得驚心動魄,被那猩能嚇到了。他也不敢想像,如果不是基地撿到她,她會怎樣?他還能遇上她,娶到她麼?

    以前他最憎惡的一個組織,而那個組織最後還要了他大哥的命,他該是恨得牙齦痒痒,卻第一次心生感激,慶幸他們將人帶走,將他的女人好好的養大了。

    難怪她要死心塌地,為著自己的信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穆忠仁死了,穆西生死未卜,可是顧錦州想她一定是死了。怎麼可能不死,那樣陌生的環境,異國他鄉她沒有道理活下來。

    可是,顧家也沒有善待顧淺凝。她的妹妹除了沒有餓死,不用流落街頭,生活的卻並不如意。顧錦州真的就將魔爪伸向她……顧淺凝也是走投無路了,要去做別人的情婦。可是顧夫人分明什麼都知道,但那麼多年過去,她從來不站出來袒護顧淺凝。

    穆西嘴角譏誚的揚起:「以前我覺得顧淺凝比我幸運,至少她不用顛沛流離,不用過著滿世界逃亡的日子。有一天頂替她的角色生活的時候,才發現,她比誰都可悲。我爸爸是愛我的……」儘管早早的就死掉了,可是臨死的時候,他是緊緊的抱著那個人的腿,拼盡全身的力氣嘶吼:「跑啊,小西,快跑……」

    她的一張小臉濕透了,噼里啪啦的掉眼淚,看到自己的爸爸身上破了洞,血流如柱,可是父愛如山,他用僅有的生息為她撐起最後的一片天。

    那些童謠她記得,一字一字念出來:「風來了,雨來了,和尚背著鼓來了。哪裡藏?廟裡藏,一藏藏個小兒郎。兒郎兒郎你看家,鍋台後頭有一個大西瓜……」

    車裡氤氳的一點兒光,寂寥地打到穆西的臉上。她望著不知名某處,悠悠的念出聲音。嘴角噙著一抹餘溫淡薄的笑意,竟能憶起過去的時光……那時候父親就是這樣哄著她入睡,念誦兒歌給她聽。可他只會這麼一首,就反覆的念給她聽,以至於多年以後,穆西快要忘記自己的爸爸長什麼樣子,夢裡面能憶起的,也僅是念誦童謠的聲音。溫暖渾厚的聲音,那手一下一下拍在她的身上。他分明說過:「小西,別害怕,爸爸一定會帶你回來跟媽媽和妹妹團聚。」

    可是,沒能夠。

    許多年以後她自己回來了,踏上這片充滿仇恨的土地。看到這樣骯髒齷齪的一家人,看他們像一群戲子一樣在她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粉墨登場,上演一出一出啼笑皆非的大戲。她一定會讓顧家轟然倒塌,她一定會要了顧錦州的命……許多次她都想親手殺死他,可是她怕髒了自己的手。不過顧錦州到底沒能在她的算計里逃出生天,最後慘死了,她感覺得意洋洋。

    穆西冷笑:「就算顧錦州當年不死,我也一定不會讓他好過。我就是這樣恨著顧家人的,他們有什麼資格一世安好?」

    那是她的殺父仇人呢。

    她越是這樣淡然的說話,越讓季江然覺得疼惜不已。

    她是怎麼長大的?當年到底在一個孩子的身上付諸了多少驚心動魄的事情。以至於後來再有那麼多那麼多的風雲變遷,她都能處變不驚,一顆心歷練的像石頭一樣。曾經他不解她的沒心沒肺。今天才知道,如果她不像一隻沒有心的妖精般活著,就可能沒法活到今天。

    穆西跟季江然的一生比起來實在太坎坷了。

    而穆西說起那一切的時候,聲音平淡,面無表情,就像在說別人的慘痛遭遇,事不關已。聲音里的三分謾諷也像是在嘲弄自己,怎麼可以慘成這個鬼樣子?

    季江然傾身攬緊她:「那些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在,什麼事都不會有……」

    穆西枕在他的肩膀上,是啊,有他在是好的,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免她無枝可依,所以她才會那樣一無返顧的回來他身邊來。

    只是她不想說起以前的事情,正如這些年過去,她就死死的逼迫自己不要想。有的時候人是可以自我催眠的,告訴自己忘記了……就以為真的忘記了。

    可是,一旦當故事說出來。疼痛歷經歲月之後被放大,痛觸還是一分不減的清析。她的心不可遏制的驚恐難過起來,為什麼要是這樣?

    「江然,給我一根煙。」

    她太久沒有抽菸了,自打懷上穆紹然就再沒有抽過。她不想在孩子面前抽菸,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戒掉了,這一刻忽然很想抽一支。

    季江然的車上一定會有那種東西,翻出來遞給她一支,按開打火機幫她點著。

    車子停在那裡沒有發動。

    季江然也有信了手腳,握著方向盤的的緊緊的,可是用不上力氣。他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故事,讓他聽了之後只有難過,很難過。他從來沒想過穆西進入基地之前是怎麼樣的,仿佛她一生下來,就順理成章的呆在那裡了。可是,怎麼可能是那樣。季江影十幾歲的時候進入的基地,成了特殊兵種。他們都該是陸續加入的,穆西入伍的時間還要早一些,卻不可能打生下來就在那裡。是他疏忽了那段時間差里的故事,既然她是顧夫人的女兒,怎麼輾轉著離開,又怎麼進入基地,他竟然從來都不知曉。

    穆西脫了鞋子,整個人縮在沙發上。很高,卻很瘦,抱膝縮成一團。她抽菸的樣子很好看,許多前年他就說過,纖細的手指微微翹成蘭花的模樣,慵懶的眯著眼,像是一隻貓。而她就那樣懶懶的吐著煙圈,眉眼之間都是漠然,吐出來的更像是芬芳。

    她靠在椅背上不說話,思緒飛得很遠。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灼熱,乾涸,飢餓,恐懼……她要瘋了,就像這樣縮在一個角落裡看世界。雖然她只比顧淺凝早爬出來幾分鐘,或許還不到幾分鐘。其實科學上對雙胞胎還另行有解,那個先爬出娘胎的不見得就是姐姐,可她的心智比顧淺凝的都要成熟。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什麼是恨了,咬牙切齒,真的不想死。所以想一想很可怕,一無所有,卻又不想死。這樣的人想翻身很難,卻一定又要翻身,只差一步她就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女人。現在這樣是好的,她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那些人和事她不願想起來,以為討伐成功了,一切恩怨情仇都了斷了。卻沒想過,顧夫人有可能要死在她的面前。那個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女人,她真的可以無動於衷嗎?

    季江然一伸手抽掉她嘴裡的煙,打開車窗扔出去。

    「好了,不要再抽了,以後也不准抽。」


    穆西身體一歪,枕到他的肩膀上。

    緩緩說:「其實生紹然的時候我很害怕,怕的不得了,太疼了,疼得我喘不上氣來,或許是太緊張了,所以很難生。又大出血,醫生就在我耳邊說,他說打起精神來,否則孩子有可能保不住……」她更怕了,當時下定決心帶著孩子去死的時候也沒說那樣害怕過,可是,一旦讓他接觸到這個世界,微許的嶄露頭角,就怕他再消失掉。就好比不曾擁有過的人,永遠也不知道失去的恐懼。穆西跟他十指緊扣,仍舊緩緩說:「於是我更加努力了,只想著這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救他,拼死的救他。那時候你要是陪在我身邊的話,我想自己一定會放聲的哭出來。小包子的嗓門太大了,第一嗓哭得我心驚肉跳,我比他更想哭……」

    當時沒有哭,現在卻哭了。只因為他就在身邊,那些委屈說出來他都懂得。

    季江然不知道今晚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讓她變得這麼脆弱。吻著她的發頂:「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太多的苦。」

    穆西窩在他的懷裡,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很安心。就想,過去好不好的,她不在乎。只要有生之年,她活一天,他都能陪在身邊,像這樣抱一抱她,她就心滿意足了。

    回去的路上穆西睡著了。

    到家也是季江然將她抱進臥室的,放到床上都沒有醒來。

    夢魘太深,醒也醒不來。

    楊時風吻了上官小小,就在上官小小吃了超辣的東西,噝噝吐氣的時候。楊時風盯著她的嘴巴,站起身隔著桌子給了她一個紮實深長的吻。

    他們坐的是大廳里的位子,不是包間。那個時間吃涮鍋的人特別多,店裡爆滿。他公然吻上她的時候,上官小小徹底傻眼了,而大都是年輕人,一片叫好聲,有人在鼓掌,甚至有人打口哨。

    楊時風吻得夠了,似笑非笑的放開她。

    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說:「臉紅什麼,我在向所有人宣告所有權。明天我要回家一趟,不在的這幾天不要跟其他男人走太近,否則我會吃醋的。」

    上官小小這才反應過來,臉更紅了。

    「楊時風,你……」

    楊時風將燙好的肉夾給她:「多吃點兒。」

    鬧了這麼一出,多少有些尷尬。上官小小臉皮薄,出來的時候只剩兩個人了,就不怎麼敢說話了。

    楊時風打著方向盤,問她:「送你回家,還是再陪我呆一會兒?」

    上官小小擰了下衣角。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楊時風說:「才八點,就不早了?我明天可就回去了。」

    兩人這樣一來二去,見了很多次面了。楊時風一有時間就跑過來,每次回公司反倒像趕場子,匆匆忙忙的。

    不止一次跟上官小小說:「去我那邊住幾天吧,我會把你招待的很好,也不用這麼跑來跑去的。」

    上官小小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這邊的家長見過了,楊時風也想讓那邊看一看她。

    已經到了要見雙方父母的地步,上官小小真是說不出的緊張。會不會太快了?她好像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呢。下

    聽到他說明天就回去了,猶豫了一下:「那去喝咖啡吧。」

    楊時風笑起來:「好啊。」

    開去京都知名的咖啡館,高雅有格調,咖啡濃香,背景音樂是一首懷舊的老歌。

    上官小小捧著杯子慢慢的在掌心裡打轉,實在找不到話題啊,太尷尬的緣故,竟然不敢正眼看他。

    楊時風學會調皮了,湊上來一點兒。連他身上的香水味都是若隱若現。

    「怎麼不看我?嗯?」

    上官小小瞪了他一眼:「你有什麼好看的?」

    楊時風挑了挑眉:「我不好看嗎?」

    上官小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卻發現真的很好看,他的五官很端正,稱得上英俊。咖啡館的燈光又是那樣濃麗悱惻,打在他的臉上,一時間曖昧得說不出話來。

    楊時風伸過手來牽起她的。

    「其實我不想一個人回去,想讓你陪我一起回去。」笑了一下又說:「你是我女朋友對吧?我是你的男朋友,吻你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怎麼就這麼緊張呢,跟做了壞事似的。你聽一聽,我的心臟到現在還在怦怦的跳,要死了啊。」

    他坦然的形容自己的心情。

    上官小小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還以為僅是自己緊張,原來他也是。

    這還是他們都在清醒的情形下第一次接吻,或許是吃的太辣了,唇齒相接,一下就麻了,是感觸太明顯的僵麻,就跟震驚之後的怔愣差不多,不能反應。

    上官小小靜靜的盯著他。

    楊時風又問了一句:「跟我一起回去看看我爸媽怎麼樣?他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一點兒不會讓你覺得不自在。我爸跟上官叔叔的性情很像,你知道他們軍人出身的,大都是那樣豪爽的性子。」

    上官小小沒有及時回應他。不知道怎麼說啊,太突然了,一下子就要見家長了。才感覺跟他慢慢熟悉了而已,如果不是今天突如其來的吻把氛圍搞僵了。其實他們是可以談笑風聲的,很聊得來,講起笑話就笑得很大聲。上官小小罵起他來也很自在從容,仿佛認識很久了。

    「楊時風……」

    「噓。」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想好了再告訴我答案,不要現在告訴我。明天早上八點的航班,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就來酒店找我,如果覺得有壓力,那就不要來了。」

    上官小小最後只得點點頭。

    兩個人靜靜的喝完咖啡,楊時風將人送回去。

    上官小小失眠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想著,要不給薄雲易打一通電話問一問吧,她該怎麼做。可是拿起手機忍下來了,好像還是第一次忍下來。想著給薄雲易打電話,最後想一想,還是不打了。以往從來都忍不下,只要一想到,就會迫不及待,排除萬難的打給他。女人的藉口總是多,無理取鬧,冠冕堂皇,找一個聽到他聲音的理由並不難。這次就是很好的,朋友急需江湖救急,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這種躊躇不定的時刻,打一通電話理所應當。

    最後還是放下了,並沒有再拿起。

    楊時風起的很早,收拾妥當之後就在酒店大堂里等她。

    抬腕看一眼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從這裡去機場要用二十分鐘,還是要不堵車的情況下。

    坐在沙發上沒動,過了十幾分鐘再抬腕,確定她是不會來了,苦笑了一聲,拿起行李離開。

    路上給她發簡訊:「小小,我走了。」

    可是,也沒有回,石沉大海一般。

    過安檢的時候,有人大喊他的名字。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慌忙的回過頭看。

    上官小小提著一隻粉色的小行李箱,沒穿高跟鞋,跑起來飛速。走過來之後,一邊呼呼的喘氣,一邊委屈的抱怨:「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叫醒我啊,我都睡過頭了。」

    她真的睡過頭了,很晚才睡,早上一醒來就已經遲了。只簡單的洗漱了一下,頭髮沒有梳,衣服也隨便穿,提著行李箱就跑來了。

    追上來之後,什麼都沒有想,可憐巴巴的感覺委屈,他竟然不是很想跟她一起回去的樣子。按著上官小小的想像,他該很激動才是,哪怕眉舒目展的笑一笑,也能讓人心裡安生。她本來就夠緊張了,結果再弄得好像他僅是客套。而她這樣就有點兒一廂情願,沒頭沒腦了,心裡不忐忑才怪。

    「你是不是不想我跟你一塊回去啊?」上官小小的眉頭皺起來,真要命,竟然會錯意了,不如死了算,只道是說不出的尷尬。

    楊時風卻已經驚呆了,看到她之後,根本不能反應。

    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也唯有傻笑的份。沒想到她會跟來的,結果她跑來了,對著他一臉抱怨。才覺得這樣親近。伸手攬過她,欣喜若狂,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吻她。

    上官小小嚷嚷:「飛機要起飛了,楊時風……」

    楊時風這才放開她,牽起她的手飛快的奔跑。

    薄東勝也是從上官紀東那裡得知,上官小小跟著楊時風去c城了。聽意思是去見父母了,上官小小那個倔強的孩子,能做到這一步,說明兩人能成的可能性而大。

    回家之後和呈梅說起來,呈梅一臉鬱悶。

    「你那兒子不爭氣有什麼辦法?你看小小多喜歡他,這麼多年一直對他很上心,偏偏你那兒子是個死心眼,我有什麼辦法?性格跟你一樣倔,我真是拿他沒輒。」

    薄東勝嘆氣,薄雲易打小就是個有主見的人,而且男孩子大了,總不能一直被父母牽著鼻子走。婚禮現場上逃過一次,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連呈梅都沒了當年橫擋豎擋的魄力,終於知道薄雲易一直以來不是不敢同她抗爭,根本就感覺不值當,沒真正的放到心裡。真要認準了,她一定拿他沒辦法。她不會傻到硬去碰那根釘子,只怕會讓別人笑話。

    薄雲易下樓的時候聽到薄東勝的話了,反倒高興的不得了。

    「小小這丫頭可以啊,感情馬上就有喜歡酒喝了。」

    呈梅看他沒心沒肺的樣子,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真是懶得說他了。

    薄東勝便問他:「雲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年紀也不小了。跟小小實在不合適,我們當家長的也不勉強。可是,你也是時候找一個了,讓我和你媽媽都省心。」

    薄雲易按著眉骨悠悠的笑。

    「爸,姻緣天註定,這種事情我自己說的真不算。再說我年紀也不大,你和媽不要那麼急,我不是正全力以赴的給你們挑麼。」他有事想和薄東勝聊,叫上他:「爸,去書房吧,我和你談點兒事。」

    呈梅又要不高興起來。

    「你們要談什麼,連我都要避著了?」

    薄雲易嘻皮笑臉的哄她:「媽,兒子大了,總不好什麼話都跟你說。不過你放心,肯定不是什麼作奸犯科的事。」

    兩個人便上樓了。

    季江然起晚了,穆西看到窗簾縫隙里射進的陽光,迷迷糊糊的推了他一把。

    「你上班的時間還沒到嗎?」

    季江然攬著她,哼了聲:「不知道。」

    穆西真怕他遲到了,現在的季江然這麼懶,總覺得那陽光過份明亮。不放心,伸手摸索床頭柜上的手機,發現他的手機關機。於是又去扳他的胳膊,季江然現在有個壞習慣,睡覺不喜歡脫手錶了,纏綿的時候老是刮到她的頭髮。煩的穆西不得了,有的時候真是刮疼了,攥起拳頭捶他。

    「不想做你就滾出去。」

    季江然嘴角邪氣的動一動,朦朧不清的光色里將表摘下去。

    而且振振有詞:「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睡,又沒動過女人,哪會刮到什麼人的頭髮啊,看時間方便就習慣了。」

    確實是個不好的習慣,洗澡時進了水,幾塊都瞎掉了。而他的那些表全是現量版的名表,心疼死人了。

    穆西扳過他的胳膊。

    被季江然甩了一下,只是攬緊她。

    「別亂動,抱著再睡會兒。」

    「你不上班?」

    季江然沒睜眼睛,迷迷糊糊的說:「我翹班,一會兒你負責給公司打電話,就說我病了。」

    穆西斥責他:「我看你是精神有毛病。」

    季江然眯起眼睛看她,懶洋洋的說:「在家睡到自然醒的人怎麼會知道上班有多辛苦,看不到老婆的上班時間,跟看不到希望的人生有什麼區別。」

    穆西伸出手來打他:「你的嘴巴怎麼這麼貧。」

    被季江然一把攥住,放到嘴裡一根一根的親她細長的手指。

    穆西一直癢到心裡去,他的嘴唇很避軟。淺淺抿著,有一點兒用力。

    最後他終於徹底清醒了,盯著她,眼睛清亮得跟星光一樣,一點兒渾濁不清的睡意都沒有了。

    「小西,帶著紹然去看看她吧。」

    穆西一下子面無表情,她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她」是誰。

    是覺得她可憐嗎?她生病了,躺到病床上動也動不得了,所以就變得楚楚可憐起來?那她呢?

    「我不會去。」

    他為什麼那麼篤定,將來她一定會後悔呢?這個話題真是讓人討厭,穆西一點兒不想跟他討論下去。從他懷裡退出來,他想懶床那就懶床好了,沒人理會他。自己跳下床去浴室,出來之後吹乾頭髮,在他面前換衣服。

    季江然枕著自己的手臂上,灼灼的盯緊她。她那一雙又長又直的美腿,暴露在空氣中套上長筒襪子,朦朧的一層黑色,然後是短裙……轉過身去扣文胸的扣子,那樣子真有絕色傾城的味道。懶得起床,不用上班就有這樣好,可以看自己的老婆換衣服。季江然已經下床走過來,伸手幫她將文胸的扣子系好。

    「在家裡穿這個幹什麼?」

    穆西冷冰冰的不跟他說話。

    季江然嘴角微微動著:「怎麼又不理人?跟你說話呢。」

    穆西沒好氣:「怕下垂,被人嫌棄。」

    季江然一伸手把她帶到懷裡來。

    「我不嫌棄你。」

    穆西在他懷裡掙扎:「才怪,現在你不就看我哪哪兒都不順眼了嗎?」

    「穆小西,怎麼不講道理?」季江然好看的眉毛擰起來:「我什麼時候看你不順眼了?不要扭曲事實好不好。我看你巨順眼,真的。」

    他攬著她的腰輕輕蹭,語氣也很輕:「累嗎?有包袱就要放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算什麼本事。到底是不是壓抑,只有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穆西怔了下。

    女人有一種通病,就是口是心非。就像男人對她們使壞的時候,好多嘴上吵著討厭,其實心裡就喜歡的不得了。而很多時候,明明就很困擾,卻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以為那樣就能掩人耳目,其實只是掩耳盜鈴。

    「你自己想清楚了,再跟我說要不要去。我知道那些人對不起你,更恨得我牙齦痒痒,我沒有早認識你,更沒有好好陪伴你,所有艱難的日子都是你一個人咬牙挺過來的。是我對不起你……正因為我心疼你,所以才要將你心裡的包袱卸下來。小西,我希望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能輕輕鬆鬆的過。心裡每一個角落都輕鬆自在,有陽光灑進去,不存在這樣或者那樣的死角,而是不可以被碰觸的,否則就會痛苦。這不是真的幸福自在。」

    穆西從臥室里出來。

    她知道這些年季江然做了什麼,那些顧淺雲,顧淺淺沒有做到的事情,沒有盡到的義務,他卻通通的做到了。

    連顧夫人自己都說,他對她沒有任何義務,卻反倒成了他的負擔。這些年一直是他在對那個老人盡贍養義務。

    ------題外話------

    抱歉,更晚了丫頭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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