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隨著省紀委副書記方文天返回錦市,一場波及到全市的大風敝續展開。
得到省委尚方寶劍的方文天,拋開了一切顧忌,高舉屠刀,毫不留情的一次又一次的揮下。
中國有句俗語,「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但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沒做過虧心事呢,或許一個都沒有。在官場上廝混的人,就更是如此。捫心自問,哪個官員敢保證自己沒違紀過?以權謀私也好,貪污受賄、生活作風問題也罷,只要是官員,或多或少的,肯定都有所沾染。
因此,不知多少心裡有鬼的錦市官員,隨著方文天的歸來,處於嚴重的惶惶不安之中。
接下來的幾天裡,在無數官員的戰戰兢兢中,專案組成員四處出擊,一個個曾經身居要位、風光無限的幹部被帶走。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成為了錦市官場的真實寫照。
在這種情況下,全市的各項工作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處於各個層次的官員們,無論職位高低,大多無心安於工作,忙著通過各種渠道打聽消息,就連寧縣也不例外,包括與趙長天關係密切的的那些幹部。畢竟,寧縣的這些官員們也不知道他們的大老闆趙長天與方文天之間的『關係』。
故而,隨著大量官員的一個個落馬,包括張廣君、李廣明、李黃河等人在內的寧縣高層們,紛紛打著各種幌子找趙長天『匯報工作』,在匯報工作的過程中,話里話外的打聽專案組的有關情況。
對於諸多手下的試探,趙長天的回答言簡意賅。「滾犢子,沒你什麼事,該幹嗎幹嘛去。」
就是這樣簡單的呵斥,讓寧縣的一眾高層寬心大放,以他們對趙長天的了解。既然能說出「沒你什麼事。」那就真是沒什麼事了。
至於為什麼趙長天能如此肯定的給出這樣的答覆,他們雖然都有各自不同的猜測、理解,但基本都有一項共同的認知,那就是他們的大老闆能量很大,大到可以將市裡的風風雨雨擋在寧縣之外,或者也可以理解為。在大老闆的庇護之下,他們這些心裡有鬼的傢伙可以坐看外界的風雲變幻,不必擔心自己頭頂的烏紗帽。
有了這種認知,寧縣的諸多高層們,感激之心自是不可諱言。尤其是,隨著越來越多的官員落馬。隨著全市其它地區都有重要的領導幹部被專案組帶走調查,而寧縣卻一直巋然不動,專案組的足跡一直止步於寧縣之外,這種感激之心就越來越強烈。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在寧縣的諸多高層中,有一個人的情況與它人卻是有所不同。那就是副書記劉志遠。
目前的寧縣高層,基本已經處於大一統的狀態,之所以用『基本』這個詞彙,就是由於劉志遠這個另類。
自從趙長天到寧縣上任以來,隨著一個個官員的陸續投誠,到目前為止,重要的領導幹部中,已經只剩下劉志遠還處於『組織體系』之外。雖然劉志遠在縣裡的處境只能用煢煢孑立或者孤家寡人來形容,但畢竟,從職務和級別上來講。他還是寧縣的三號人物,僅次於縣委書記趙長天和縣長張廣君。
事實上,劉志遠之所以到現如今還沒有倒向趙長天,倒不是說他對李大江有多忠貞,也不是說他對趙長天沒有足夠的畏懼之心。而是他身上關於李大江的烙油牽扯太深了一些。
一方面,劉志遠擔心他一旦倒向趙長天,根本無法承受住李大江的怒火,或者說沒有絲毫抵禦李大江打擊、報復的能力。另一方面,劉志遠擔心的是,他以前得罪趙長天很深,即使主動向趙長天靠攏,也難以得到對方的諒解、接納。
正是因為這種矛盾的心理,劉志遠才左右為難,導致他的處境日益艱難,成為了寧縣官場的另類,以一個堂堂副書記的身份,其權力和影響力,甚至還比不上一個普通的小科長。
而隨著方文天從省城的強勢歸來,隨著一個個曾經熟悉的李系官員落馬,劉志遠內心的恐懼一日深比一日。
如果有的選擇,劉志遠寧願馬上辭職不干、放棄他曾經最為珍視的官帽子,只要自己的後半生不在監獄中度過就好。
畢竟,自家人知自家事,劉志遠很清楚,如果專案組查到他的頭上,肯定是一查一個準,以他做過的那些爛七八糟的事情,足夠他把牢底坐穿。而他也有自知之明,連身為市委常委的吳川這種絕對的心腹,李大江都無法保住,就更別提自己這種小角色了。
因此,劉志遠內心的恐懼自然可以想見。
副書記辦公室中,劉志遠佝僂著身體斜靠在椅子上。屋內煙霧繚繞,菸灰缸里,已經數不清有多少菸頭,桌子上、地面上,到處都是散落的菸灰。
劉志遠的目光仿佛沒有焦距、也仿佛死人般的凝視著前方,連手中的菸頭已經快燒到肉也恍然未覺。
「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
此刻,劉志遠的腦子裡,已經只剩下了這一種聲音。
時間流逝,不知過去了多久,「咚咚」的敲門聲幾度執著的響起,才將劉志遠從迷離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請進!」劉志遠沙啞無力的聲音從乾癟的嘴角發出。
門被推開,武裝部長李岩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著屋內的狼籍景象,看著全身上下散發著頹廢氣息的劉志遠,李岩搖了搖頭,一抹複雜的神色從眼中閃過。
看到李岩進來,劉志遠萬分艱難的咧了一下嘴角,渾濁的目光就又收了回去,那樣子就仿佛一個風燭殘年、已經失去大部分生命力、等待死亡降臨的老人。
感覺到以劉志遠眼下的狀態,估計沒什麼可能招呼自己,李岩關上房門之後,走到辦公桌前,拉過椅子,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劉書記,我今天過來,只想和你說一件事。」
注視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劉志遠,李岩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說吧。」劉志遠的嗓子裡無力的吐出兩個字。
「老劉,去找趙書記談談吧。」李岩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李岩來說,如果不是當年的提攜之恩,如果不是雙方兒女親家的這層關係,他今天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來到這裡的。畢竟,如今的劉志遠,處境之艱險,幾乎已經到了朝不保夕的程度,到了人人避之沃不及的境地。與他交往,就要冒著被牽連的極大風險。
「放下一切姿態,去懇求趙書記,這是唯一的出路。」
「成與不成,要看趙書記是否能寬宏大量、肯拉你一把?但除此之外,老劉你真的沒有其它的任何出路了,除了趙書記,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老劉,時間緊迫,你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
二十分鐘之後,當李岩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劉志遠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充忙的收拾了一下儀容,劉志遠強打起精神,懷揣著無比忐忑的心思向著趙長天的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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