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商坊吞割霸市,遭罪的是京都的商家,卻叫京都百姓各個暗笑稱讚。只是這市商亂了,局格也跟著盪了動。
凡是京都內行的營生,十樣裡頭便有七八樣是遭亂的。小家商坊為了保住多年的利本,這京都是沒有人敢再續呆下去了。
當覺京都市價已是混了亂,在繼續呆下去恐是血本無歸。不少小商小本的商坊直接收了細軟,停了生意,收了商鋪。
小商戶一個個暫停了生意,收了細軟回了祖家,至於那京都內稱得上名號的商戶,則仍苦苦咬撐。家大業大,撐上幾月還是可的,可趙家商坊如今是咬定了牙,不成功,便成仁。饒是再大的家業,繼續撐拖下去對於自家來說也是一種損虧的事。
私營的。
或者是後頭官家後還援經營的。
尤其是這官家私營,通通受了衝擊。
故而在與趙家商坊較勁的期間,有些還算大家的商戶,也開始糾心要不要繼續撐下。而那些官家私營的商家,也開始糾愁如何應對。
前有趙家商坊力壓物價,後又有時不時降下的命災,這與趙家商坊抗爭的同時,自個的性命也是一樁不知能不能保住的恐擔。
趙家商坊行事狠辣,不將這京都的商戶全數逼敗,顯然是絕不會收手的。
一開始,他家目標僅是中小商坊,較大的商家因著多年的根基以及強厚的錢盾,趙家商坊也不敢叫得太明。可當那中小的商戶漸漸退虧了市,趙家商坊也將心思全部轉向京都位上的幾處大家。
蕭江李王。
這京都四家,便是這蕭江李王。
王家兩年前,趙家商坊剛在京都闖出一分天下時,當時京都不少富家老爺遇災遇難,王家老爺也在那時因事丟了性命。因著王家老爺喪了命,這蕭江李王的王家,也就徹底敗了落,如今的京都四家,在這兩年內也改為蕭江李趙。
趙在後,因這趙家起步晚,故而排在最後。可這趙家商坊的野心素來不僅如此,這四家之末顯然不能滿足趙家商坊的胃口。為奪京都之霸,在逼退京都中小商戶,攪得整個商市亂已無序後,趙家商坊也將這前頭的三家列入較爭的目列。
京都四家,蕭家主布茶,江家專吃食,而那李家,則是常年做玉石生意。三家在京都立根多年,絕非外處入侵的商戶想要壓打便可壓打的。趙家商坊想要連著三家一併啃吞,顯然不是一件輕易的事。
只是這趙家商坊素來都不用明面上的正道,若是他們有了心,動了意,想要吞爭一處商業。那他家所行的法子就不只是正道上策行的對爭,而是再加一些上不得台面見不得人的歹招。
趙家商坊這般明著壓亂市價,對於京都行商之人來說,已是一樁擊沖之事。加之這面上的亂壓還不只是他家唯一的行招,私底下的歹心,更是一處接著一處。
當這京都的中小商戶因著價壓極低,無法續營,趙家商坊轉思專對三家時,那李家路途護運的玉貨竟是叫人半道截攔。
京都生意難做,為了穩持家道生意,李家老爺出了重金購了一批上好的玉石。市價好壓,但好玉難求,便是一塊上好的美玉,就算價錢再高,那有錢人家也會散了錢財購選而入。
這幾個月來,趙家商坊的亂市壓價下,京都生意皆不好做,李家此行也是險中求勝,望借了美玉穩了自家百年來的營生。為此李家老爺還高價請了京都有名的鏢局,誓要護了這一車好玉平安回京。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饒是李家老爺已是萬般小心,這一批上好的玉材終還是招來惡狼的窺視,叫人半道攔了劫。不但護送玉石的鏢師全數喪命,便是那一批用了重金購下的玉料,也讓人全部劫了。
趙家商坊幾月的亂市壓價,李家這處已是擔負,如今玉石慘遭賊子殺劫,對於早已負了擔的李家來說,這一次的遭劫更是撐擔不起。也是因了玉石遭劫,李家負不能堪,最終只能走了敗落。
趙家商坊的霸狠,這數月內表現得淋漓盡致,壓空的不只是李家一家,就連江家和蕭家,也不同程度受到衝擊。因著趙家商坊實在辣毒了心思,以致於蕭楚愔這處終日不得展眉。
為了穩住自家生意,蕭家只能隨了趙家商坊一道開始降壓市價。雖是價市開始下壓,好在蕭家的布坊素來熟客皆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就算趙家商坊那處市價壓得再如何的賤人賤低,於料子質量一向有保的蕭家來說,價格攻於他家而言不至太過沖損。
布坊的生意不似小作商坊那般衝擊極大,茶坊的生意亦也如此。
蕭家有自個的茶田,加之眼下茶田采了新穎的管治方式,遠洲那處的茶農個個都記著大小姐的好,產出的茶品質數量皆是一流,所以趙家商坊想要一氣之下沖毀蕭家生意,幾乎是不可能的。
布料以及茶品,皆是有錢人家的趣消,價格攻堅大多只對貧苦與尋常百姓家有用。至於那有錢人家的公子和小姐,在這一處上倒也沒多大干係。
本就是主這高端上檔的一品極物,故而趙家商坊這一次的亂市亂價,對於蕭家的衝擊可謂最少。可饒是衝擊最小,卻還是讓蕭家覺著有些堪重。為此蕭楚愔也是攪惱於心,開始在心中算盤著如此才能回擊趙家商坊,讓他家為這亂市的惡性付出代價。
為了這一樁心思,蕭楚愔已是忙累許久,好在她素來喜著這等高強度的拼工,倒也未因這連月下來的糾思又累壞了自個的身子。
為了回擊趙家商坊,大小姐已是煩躁了心,絞了滿腹的心思,為此多時連著茶飯都不思了。人若行事,專注於心,自是極好,只是再如何的好,這身子也斷不可不重不顧。故而廂竹也是每日吩咐膳房變著花樣給大小姐準備吃食,就盼著大小姐能多食上一二口,也免著餓壞累壞了自己。
今日也是這般,吩咐膳房做些清淡可口的菜式後,廂竹便給蕭楚愔送去。端著飯菜入了書房,進了里內,一眼便看到蕭楚愔與書房內的三掌柜鎖眉談討近來京都商事。
一人之思雖是狡,可一個人的心思終歸有限,故而這段時日蕭楚愔常命了三掌柜入府與她一塊商討應對之策。
今日就著市上亂象,蕭楚愔命了三掌柜過府一道思策。翻看著近來各商各鋪的賬目,快閱審一番後,蕭楚愔這才抬了眸看著三掌柜,說道。
「三掌柜,這便是咱蕭家這幾月各商各鋪的賬目?」
「回大小姐,是的。」
「倒是沒怎麼贏利了。」
「大小姐,如今趙家商坊胡亂壓價,京都商戶家家苦不堪言。莫說是贏利了,便是損虧,也是比比皆是。那外頭不知多少小家作坊早就關倒,就算沒有閉關的,那也是苦苦咬撐。咱蕭家,如今還未損虧,只是沒怎麼贏利,已是萬幸。」
三掌柜所言皆是實的,蕭楚愔這心裡頭也是清明,當下點著頭,蕭楚愔說道:「是啊,現如今這情形,咱蕭家沒有損虧只是沒贏利,的確已是萬幸。對了,三掌柜,這京都的小作坊如今是撐不下了,我心裡頭明白。不過那些根基深穩的大家商戶呢?如今又是怎個情況。」
這種價下的亂壓,小商戶撐不住,理所應當,所以對於那些小商販,蕭楚愔並不掛心。此時的她最是在意的便是那些大家商戶,若是連那些都咬著牙撐不下來,這一件事才是真憂了。
大小姐心裡頭究竟記憂著什麼,三掌柜心裡明白,當下應點著,三掌柜說道:「咱京都那些說得上名號的大家商戶,說真的,近來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尤其是李家,恐怕這一次是再也起不來了。」
「李家?這李家可是怎了?」
一聽李家出事,蕭楚愔這心裡頭頓時墜空,當下忙著急詢,三掌柜回道。
「趙家商坊這一次主的便是壓擊李家玉石,趙家商坊向來都喜歡玩一些下三濫的手段,大小姐心裡頭也是清的。這李家玉坊自打叫趙家商坊看上後,就沒安生過,也算將李家逼得快要撐不住了。李家老爺也是的,為了保住自家百年基業,便想著殊死一搏,動了重金購了一批上好的玉料。誰知這人也是倒霉,路上竟是遇上劫匪,莫說那一車子上好的玉料,就連人命也全交代在那兒。這李家,這一次是拼了,卻還是沒能抵得過難災,這批玉料被搶了,只怕李家也徹底挺不過來了。」
人,有時若是想活著,想立足,這拼命的事也是必做的。只是這命雖是拼了,可究竟能不能過了這個坎,卻全憑天命。
而李家這一次,顯然是沒能跨過這一道命災。
提及這李家,三掌柜心裡頭也是嘆的,畢竟這蕭李兩家也是合夥做了多年的生意,李家老爺這人說實的,也是不錯。如今卻叫趙家商坊逼至這般,便是瞧著,也免不得落了嘆。
李家之事,的確叫人惋惜,卻也讓人看清了趙家商坊未達目的,實是不折手段。
先是用了各種利坑的法子蠶吞李家的玉石生意,迫逼李家不得不孤注一擲,而後在尋人半道行兇截殺李家聘僱的鏢師。不但斷了李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連這一批李家重金購入的玉料,想來也全入了趙家商坊的囊中。
賊盜之人,最是專行無本之利,而這趙家商坊的行事處風,真與那賊盜之人一般。
無疑了。
聞言落嘆,而後出聲鄙諷,蕭楚愔冷了言語說道:「這趙家商坊,到真是個擅做生意的,先是逼得人家走投無路,不得不孤注一擲。然後在趁了人家重金購入玉石,護玉回京的路上,埋設匪賊,藉機截殺盜取。這樣不僅逼得李家落了敗,再無回力的可能,甚至還無本白得了一車子極好的美玉。呵,做生意做到這般的,連點錢本子都不用使的,倒是叫我佩服了。」
佩服。
蕭楚愔這話裡頭笑的可是佩服,只是言語之間終是言道著佩服,不過這話裡頭的鄙諷卻也是直明意明。
甚得很。
對於這些個招式,蕭楚愔雖知,卻是打心底不屑。只是人雖不屑,可趙家商坊卻顯然極是鍾意,而對於善用這等歹行之事,屢動害人之心的對手。饒是人極不屑,可這心裡頭也得萬分警提。
便是話落,人諷,就在蕭楚愔言了鄙嘲冷諷,道盡一心不屑時,那坐候在對側的三掌柜不知怎的,竟是走了神。
自個跟前走神,這可不像三掌柜行得出的事。當即瞧了眼,看著三掌柜垂下的眸,一副思凝何事樣,蕭楚愔這處也是留了心。當下專神思審,而後淺頓半晌,人微頓後,蕭楚愔說道。
「三掌柜,可是在想什麼,莫不是這京都裡頭,還出了何事?」
眼下所談,乃是商道上的事,故而三掌柜此時的神遊,直覺告訴蕭楚愔,必是因了商行。且她若是沒有猜錯,肯定有趙家商坊脫不了干係。
蕭楚愔的直覺素來銳敏,這一事三掌柜早就清知,故而蕭楚愔這番話剛剛落下,那處的三掌柜也是急著回了神。先是起身忙著陪了不是,隨後揖禮看著大小姐,又是一番淺下的頓思,片刻之後三掌柜說道。
「大小姐,小的這處,的確有一件事。只是這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講,也不曉得是不是小的自個多慮了。」
「既是能叫三掌柜留心的,顯然當是一件要緊的事。既然三掌柜說了,卻有一件事,那就勞煩三掌柜直言。」
「是!」大小姐都已這樣說了,三掌柜自然不再躊糾,而是微了再頓,淺做稍思,思定落後,三掌柜說道。
「小的覺著,趙家商坊近來,怕是又有動作了。」
「動作?怎的,莫不是才剛垮了李家,心裡頭便喜不勝收,連著氣都懶著復了,急巴巴的就要對咱家動手?」
「不,依著小的看來,小的到不覺著那趙家商坊想對咱蕭家動手。」
「既不是咱蕭家,那又是何?」
「極有可能,是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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