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襲頸,即將灌喉,卻在那瞬,一把重錘空襲而出。重錘凌空而出,生生將那即將入喉的刀刃斷成兩截,便是聽了一聲金屬脆斷的聲音,斷了的半截刀刃在空中劃了一道暈痕。
光射於刀刃上,射反出刺目的光,便是這刺入眼中的白光叫蕭楚愔的眼短了一瞬的眩。也是眩暈過後,蕭楚愔這才看清面前光景。
那本該刺入自己喉頸的刀刃,此時已斷半截,刀柄還握於襲攻自己的賊子手中,而那斷掉的上半截刀刃,則是旋過空,扎入不遠處的泥地里。在那扎了一把明晃斷刀的的旁處,則顯立著一把重錘。重錘瞧著遠比一個成人男子的頭顱還大,許是因了力道的緣故,那重錘整個陷入泥里。
入陷泥下的重錘,瞧著幾分眼熟,因著這一份眼熟,蕭楚愔登顯幾分意詫。命在險中,人最忌諱的便是走神愣,因著這一份愣,那叫人攔阻了一次殺攻的賊子,追行再上。
蕭楚愔的命,勢在必得,就算叫人攔了,她的命也仍是必取。斷刃少了刀尖,可要取一手無縛雞之力女子的性命,仍是一件輕簡之事。因收到的命令是殺了蕭家大小姐,所以那斷掉的半截刀刃根本不能阻擋賊子殺氣。
神一愣,刀再近,便是命再一次掛了懸,這一刻有人現身了。揮起的重錘,直接將那名殺行的賊子一併擊翻滅殺。便是一擊取了那人性命後,那現行之人順帶著蕭楚愔,往著身後拉去。
還沒瞧清來者何人,就覺腰上一緊,隨後整個人已移退至一人身後。待蕭楚愔站停後,這才看清跟前之人是誰。
九尺漢子,體壯碩強,此時手中正持一把重錘,重錘之上血珠滾滴。這手上的重錘顯然同那入陷於泥地下的重錘同屬一對,方才蕭楚愔還在思呢,那重錘瞧上去為何如此眼熟,如今瞧清這突現之人乃是何人,蕭楚愔心中徹明方才為何會覺眼熟。
重錘。
這危難之中以錘救了自己性命的不是旁人,正是當日二龍山上孽遇的雲峰寨二當家。
李雄。
此地,此景,原以為自己的命當喪於此,無疑了,誰知竟會突遇李雄,且得他相救。因為怎都想不到會在此地遇上李雄,蕭楚愔的心思現起幾分微奇,不過這一份微奇也是一瞬的事。
如今現下,憑了自己斷無離逃的可能,而等旁人來救自己,顯然也不可能,李雄的突現對於蕭楚愔而言是眼下唯一能握住的救命稻草。對於這總是囔囔必讓自己心甘情願戀上他的雲峰寨二當家,蕭楚愔從未如此刻這般喜於他的出現。
李雄為何會現此處,她這心裡頭除了詫驚之外還揣了幾分隱下的疑。不過這一份疑卻蓋不過如下的喜,故而當瞧明李雄現身,且確定他至此必是護救自己,蕭楚愔的面上直接顯了幾分嘆舒。
略稍的一番舒嘆,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可當蕭楚愔從身後瞧見李雄那蹙鎖神沉的面色時,那好不得半舒的一口氣如今又重負提至嗓處。
便是整顆心直接落了警,方才因喜暫且被忽視的那一分疑,如今重新上盤心尖。
眉心也隨之蹙緊,蕭楚愔抿緊了唇,卻無開口問詢之意。
氣氛因了李雄的出現,直接現了譎詭,一面護著蕭楚愔,李雄一面同趙公子對視,兩人對審片晌,最終還是李雄先一步開了口,看著趙公子,說道。
「大哥!」
她此時人在此,當無人了清,便是突然半截的趙公子,也是因自她離京時便已遣人一路尾隨,方才能知她此時所在。她的確切方位,當無人明清才是,可正是因著這般,李雄的突然才讓人心起幾分疑。
自己遇險,他卻宛如天兵空降,莫不是這般巧了,此時此刻他正好途徑與此?這個世上,湊巧的事多了,只不過絕大多數的湊巧,總給人一種算計之下的巧合。
對於李雄的及時出現,說真的,蕭楚愔是起幾分詫疑,便是瞧了他面上的沉凝後,這一份詫疑更甚了。不過一切的詫疑,卻皆因李雄這齣聲的一聲,得了解。
大哥。
此時的李雄,對著對面喚了一聲大哥,而這一聲大哥,明顯是衝著趙公子喚的。
京都趙家商坊的趙公子,身份何等神秘,不若是他那毫無根系的突臨侵降,還是那源源不斷的雄厚財力,便是身上的一切,都神秘得叫人難以探明。趙公子的真實身份,誰也查不出來,就算陳留香,也查不出。
所以對於趙公子的真身,蕭楚愔一直在意,她始終都在猜著,這趙公子究竟是誰?是何身份?他那足以顛攪京都商道的雄厚財力打從何來,從何而得。
畢竟僅憑一個太子,蕭楚愔不覺著能提供數量如此龐大的錢銀。
所以這趙家商坊的東家,這位趙公子。
他究竟是誰。
如今這一層身份,卻因李雄的一句話。
徹底明了。
京都趙家商坊的趙公子,那商行詭狡,亂顛京都的行商怪才,誰能想到他同時也是一名惡殺滿盈的盜賊。
李雄的大哥,讓李雄喚為大哥,要知這世上李雄僅有一名大哥,而那人,便是二龍山雲峰寨的大當家。
李雲峰。
趙公子。
便是李雲峰。
如此之事,實在遠預想,便是聞清此事,蕭楚愔也是驚覺心嘆,怎都想不到這二人竟是一人。心,自是驚的,不過驚後很快的卻又定了心。
這一件事,的確遠蕭楚愔所猜,不過也正是這一份所猜,很多事反而能得解釋。
趙公子那尋常行商之人斷然習不得的狠絕,那礙阻之人命覺不能留的凶歹,以及那源源不斷不曾歇停的錢財。
種種跡象已是表明,趙公子斷非普通經商之人,在這經商之事的背後,他肯定還有另一層不為人知的身份。
手腕狠戾,錢財廣得,在這個世道上,還有什麼比占山為寇來錢更快的營生?
她便說了,那雲峰寨為何要價如此之高,原來一切皆是為日後入侵京都商道做的路鋪。
如今事既已明,其中的細細根根,蕭楚愔自也了清。當下看著趙公子,眸眼之中已是笑閃諸多,便是那笑眸瞬起而後露了詭,蕭楚愔說道。
「萬沒想到,原來趙公子竟是雲峰寨的大當家,楚愔有眼無珠,竟是至此方才得知。還望大當家,莫要見怪啊。」
一句話,話里話外皆是陰陽怪氣,此情此景,若是蕭楚愔還能守了平日的泰然,面正色正同對方說話,那便真是神人了。
本來因了李雄突現,壞了自己的好事,趙公子心中是怒的,只是怒還未展,卻聞蕭楚愔這一番怪語下的陰言,當下趙公子也無心於李雄身上,而是看著蕭楚愔,趙公子說道。
「蕭大小姐過贊了,憑了蕭大小姐識人過敏的本事,若是蕭大小姐也得稱為有眼無珠,只怕這世上,就沒幾個長眼了。」
「趙公子,哦不,或許當稱之為大當家!這大當家方才可是說了,楚愔雖有一身過狡的本事,偏生沒長眼,分不得明昏,扶不上正道。如今竟是又贊楚愔識人過敏,這般截然不同的雙語,可叫楚愔越聽越迷了。」
「憑了蕭大小姐的心思,這世上還有何事,會叫蕭大小姐越聽越迷?」
「大當家說笑了,楚愔不若如何,也只是一介平凡女子,心思再狡也狡不到方方面面,有事會迷,也是常的。再說了,若是要說這心思,楚愔還真沒法同太子與大當家比呢。」
句句雙關,字字陰陽怪語,蕭楚愔這一番話,明顯話中有話。李雲峰也是個銳敏的,自然聽得出蕭楚愔這話內深隱的陰諷,當即眸色微沉,而後復定態色,便是儒笑上眼,這明清蕭楚愔再諷什麼的李雲峰倒是佯了一份不知,詢道。
「蕭大小姐這話,是越說越叫人聽不明了。」
「不明?呵,大當家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你我心中皆清。只是大當家既然言道聽不清明,那正好,楚愔心裡頭卻是明得緊,大可與大當家說上一二。」
這些事,若是拋開一切,不得不承認太子與李雲峰實是詭詐,不只為人狡詐辣毒,便是那算下的心思也足叫人驚嘆。
雲峰寨,乃李雲峰所建,是那霸於二龍山上一夥專門打劫行經富商的山匪賊子。富商若是途徑那處,必遇擄劫,而一旦叫雲峰寨的山匪盯上擄至寨內,若無大把銀兩,這一條命必是交代在雲峰寨上。
富商手頭,旁的沒有,錢銀皆多,而這雲峰寨又建在那易守難攻的二龍山,這樣多年,官兵不知上山剿過幾次,從來都是只敗無勝,狼狽得歸。建了匪寨這樣多年,明里暗裡不知劫了多少,雲峰寨內的金銀財寶早就多得能晃人眼。
建立雲峰寨,行那劫商奪財之事,對於太子和李雲峰而言,這不過是計劃下的第一步。光憑一個雲峰寨,太子一黨便能收斂到足夠的銀兩,而憑這一筆數量驚人的錢銀,太子就能行那駭人驚心之事,建了那入侵京都的趙家商坊。
趙家商坊,是太子手中一把利鋒的寶劍,他能在暗處替太子做不少有利太子一黨的事。自古官商兩護,商官結合,會有這等說辭並不只是因官商勾結,商人行那不仁不義之事,當官之人收受賄賂,替他們掩遮喪良歹性。而是因著當官之人,並非只是單純行那當官之責。
京都商業,這一塊巨肥的肉可不止一介布衣眼勾勾盯著,便是那些位於朝堂之上,位至高官厚祿的官員,也是明眼看著。誰會嫌自己手中的錢銀太多,磕了自個的手,所以這京都內將生意做得極大的,事實上絕大多數都是官宦人家。
趙家商坊入侵京都,其心甚野,力奪京都之霸。不過這霸下的野心,所圖的並不只是京都這商上的霸業,同時還有控掌官家暗下的產業,讓其順乖為己所用。
錢財在旁人手中,一家根底皆落旁處,便是心裡頭因事起了幾分倒擱,那家中產業已落趙家商坊的官員,顯然就算有意,也是斷然不敢動心。
商道之上已成京都霸,握掌朝官暗下家產,如若至了那般,太子之位怕是再難動撼,而這至上的皇權,也必只為他所有。
朝中文官本就附傾太子,力薦太子上位儲君,可今下的力薦,誰能保證明日也仍是如此。太子這人,素來最是多疑,就算是自己麾下的臣謀,他也免不得要起幾分疑猜。
為保必得皇位,為保原本支持自己的朝官不會倒傾旁處,太子必須做好萬足準備。
而所有的準備裡頭,再無比錢銀穩扣一已手中更能確保無往不利。
局勢還未起,事情還沒開頭,太子那處便已動了這樣的心思,光是此事,就足叫人聞之詫心。
一直以來,蕭楚愔都覺得太子讓趙家商坊入侵京都,所為乃是京都商道的一番業霸。可如今看來,人家不單想要這霸者之位,同時還想牽制朝中臣官,讓其永隨不得背叛。
這些事,若是至了旁者,未必能瞧明清,可蕭楚愔這兒,卻是瞧得清清真真。方才一番所言,竟是將趙家商坊入侵京都的本意直接道出。
早就知道蕭楚愔這人,絕不好對付,可每與她多談一分,多近一分,這一種嘆便會再多一分。
當下忍不得失了嘆,李雲峰說道:「蕭大小姐,好敏銳的猜思,太子與趙家商坊真意,蕭大小姐何時看透的。」
「何時看透的?這事如今再道,有意義?」
有些事情,就算沒看透也不打緊,而有些事,就算看透,同樣也無利用。
趙家商坊入侵京都最根的用意究竟為何,就算如下蕭楚愔道得清明,於現下的她來說,也無實用。
沒有回了李雲峰這一番詢,是因為蕭楚愔覺著沒這份必要。而李雲峰那兒,在聞了蕭楚愔的回後,竟是笑了。
不再是那種儒儒雅雅的笑,而是徹底至了骨陰,也是這笑落後,李雲峰說道。
「蕭大小姐,真是一個叫人越識越是忍不得慕傾的女子。只可惜,您這樣的女子,太過不容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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