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校打心裡不想去,鬼使神差似的,她就上了李艷珠的自行車後座,雙手就實住她的腰,李艷珠有點胖,這一圈,就曉得她肚子上的肉很軟,而這樣的動作,林校發現自己像是做過無數次。
確實,在她的青春里,總是有許多埋怨的事,埋怨自己的輕狂,還有輕浮,還有對家裡的厭惡,都讓她在青春叛逆期里的路上一直作死。
三輛自行車,並排前行,這時候並不像後來路上有那麼多的車,見的最多的都是自行車,各種各樣的自行車,各種顏色的自行車,將路面交織成自行車的海洋,她圈住李艷珠的腰,往後看從學校大門出來的學生,即使再平淡的夜自修放學時光,還是讓她覺得無比的溫馨,心裡更確定了要好好把握這個重來的機會。
&快,在那邊,我看到了,看到了,快點轉過去,快點轉過去……」忽然間李艷珠叫了起來,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明麗,你快點跟上,速度太慢了!」
她就跟大指揮似的,指揮著。
&比你還快,還說我慢!」陳明麗用力蹬了幾下就到李艷珠的前面,比李艷珠還快地擠入左邊的人行道,順著人行道再往裡面的小巷裡轉進去。
李艷珠也跟著轉,葛冬燕與她並排,迅速地都擠入小巷,小巷能容得下三輛自行車並排,邊上還有個小花壇,都種著花草,此時正值蔥蘭開花時間,花壇邊上一圈的蔥蘭開著白色的小花,入了夜,花兒已經蔫蔫的了。
&呢?」李艷珠沒看到人。
小巷裡有路過的人,但並沒的她想要看到的人。
陳明麗來的最快,臉上帶幾許興奮,把自行車停住,手指指前面,「往前面的弄堂進去了,要不要進去看看?」
&家難道就住那裡?」葛冬燕臉上就著一點兒疑惑,也停了自行車,「不要自行車進去了吧,我們走進去?」
入夜的小巷沒有什麼聲音,兩邊都是五六層的樓房,算是小鎮上最早發展起來的小區,並沒有什麼相應的小區配套設施,原來都是家屬樓,是屬於那些什麼廠啦分配給員工的房子。
李艷珠也停了自行車,興奮勁兒根本沒減,「走呀,快點……」
林校也從自行車後座跳了下來,打量著這兩邊的樓房,記得前幾年她大姐還租住過這裡的房子,所以她對這地方還是有點熟,本來都不太記得了,一進入這地方,所有的記憶都湧上來。
她好像記得李艷珠是喜歡以前她們同班的一個男生,夜自修放學都能追著人家男生過去,這一次,好像就是這樣子的事,——她忽然間笑了,快步跟在她們三個後面,走入烏漆抹黑的小弄堂。
小弄堂裡面四通八達,不像先頭那邊的家屬樓,這邊都是自建房,自建房的規劃並不像家屬樓那樣子,把能占的地方都占了,就留下能讓一人一自行車能通過的小道兒,她們走了兩三分鐘,才遠遠地進入昏暗路燈的範圍——
左右兩邊的房子有的亮著燈,有的關著燈。
&里這麼樣,怎麼找呀?」陳明麗停了腳步,感覺再走下去也沒戲,回頭跟李艷珠說,「哎,艷珠,還是回去吧?」
李艷珠往前走了兩步,踮起腳,伸長脖子看看四周,都是差不多的房子,惟一的區別就是房子的朝向各有各的,看得她臉上的興奮勁兒頓時都淡了,垂頭喪氣的,「走吧,這裡可真難找。」
&呀,快走呀。」葛冬燕最快往回走,手極為親密地挽著林校的胳膊,「哎,你跟韓康怎麼樣了,他們班好多女生都喜歡他。」
林校沒想過自己會面對這樣的問題,先是一愣,腳步一停,手下意識地撓撓後腦勺,笑得一臉傻樣,「喜歡就喜歡唄,我能有什麼辦法?」
&麼會沒辦法?」葛冬燕分明比她還急,緊緊地挽著她的胳膊,「那些人成績又不好,跟你怎麼比?」
林校怎麼聽都覺得這話挺詭異。
&呀,好多人都不信你跟明麗能進重點班呢,」李艷珠聽到葛冬燕的話,頓時來了興致,頗有點義憤填膺的意思,也有些暢快的得意,「我昨天看初二那幫人還有些不服的樣子,真是笑死我了!」
&麼嘛,」陳明麗快步上來,「她們那是沒眼光,我跟阿校自然是成績好的,哪裡是她們那種什麼書都讀不進的傢伙能夠得上的——」
這自信的口氣,叫林校真想吐槽,想當年她也是跟陳明麗一樣自信,都深信憑她們的能力,什麼縣一中啦都不在話下,更別提二中了,那是隨便發揮一下就能進,結果,兩個都只考了四百多分,進的普通高中,讀了一個學期兩個人都輟學了。
從小巷裡出來,四個人就分道了,李艷珠與陳明麗是同個村的人,葛冬燕是另一個村,住的還要遠些,三個人騎著自行車走了,很快地就消失在夜色里,林校一個人打算走回家,站在路口,讓前面的車先走,這會兒還沒有紅綠燈——
剛走過路燈,就看到對面路上的百樂宮冒煙了,她瞬間瞪大了眼,站在原地沒動,沒一會兒,整條道上都聚集了人,還有從百樂宮裡急忙跑出來的人,跑出來的男男女女畫風分明跟聚集起來的人不一樣,有年輕的面孔,也有中年人,女的穿著有些布料少了點,有些布料並不少,染著頭髮,塗著艷色的紅唇,也有不化妝的;男的嘛,有著裝正常的,也有染著黃頭髮的,都慌亂地跑入人群里。
百樂宮的煙越來越濃,聚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將整條道兒堵得水泄不通,林校困難地擠過人群,看見邊防派出所的人都迅速地出來疏散人群,她連忙退到邊上,看向不止是冒煙,而且火光沖天並迅速地將隔壁同樓層的都跟著燒起來。
好驚人。
百樂宮在小鎮上已經好多年,這些年漁民先富起來,個個地都「財大氣粗」,船都往大里整,越大越好,不止是船,就是穿著都是由漁民先興起來,2500元一件的夢特嬌每次一上貨就賣了精光,漁民都幾乎人手一件夢特嬌,好像夢特嬌就是身份的象徵;買夢特嬌,那是穿著,百樂宮就是一個娛樂的去處,鎮上還有些小舞廳跟歌廳,都不如百樂宮的名次。
一場火,就把百樂宮燒了,燒得後來百樂宮就再也沒開過,那個地方足足有好幾年都是黑乎乎的被燒過的架式留在那裡——
&偷,小偷,抓小偷——」
忽然間人群里叫嚷了起來,聲音極為尖利焦急。
林校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到一個人影從自己身邊跑過,她想也沒想的,就提起手上提著的袋子砸向那人,袋子裡有好幾本書,語文、數學、英語,提著並沒有什麼分量,卻把那個人砸慢了些——
沒等她後悔自己怎麼就腦袋發懵了,人就跟那人給狠狠地推了一下,屁/股先著地,疼得她眼淚一下子就冒出來,坐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那人一推她,就迅速地擠入人群里。
周圍的人,誰也沒扶她一把。
就是那個叫小偷的女人,也沒看她一眼,就繼續追人去了。
林校默默地站起身,將掉落的袋子還有書撿起來,不止屁/股疼,雙手也跟著疼,手剛才是直接抵著地面,此刻是火辣辣的疼,尤其邊上沒一個人來扶她一把,而且就光看著她,更讓她滿臉通紅。
&姑娘,多管閒事做什麼,小心小偷盯上你。」
等她走開,隱隱地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
這聲音並不能讓她覺得安慰。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兩個掌心都稍稍破了皮,胡亂地用手背抹去眼淚,哭有什麼用,都幾歲了還哭!
回到家,家裡燈關著。
她用鑰匙開門,手往門邊上的開關一按,家裡並沒有人,冷冷清清,估計父母出去做魚生意了,把手上的袋子往桌上一放,她就用毛巾擦擦手,沒敢碰破皮的地方,找了點藍藥水,往破皮處塗了塗,兩手心頓時全是藍紫色,疼得她直抽氣。
也到不是真多疼,可能是心裡頭聚了點那些東西,讓她覺得分外的疼。
待得藍藥水幹了後,她才去摸自己的褲袋,不止摸,她還把東西掏了出來,灰色的錢,一千三百多塊錢一分不少地在她眼前,看到這些錢,她覺得手上與屁/股也不那麼疼了,錢真是種稀奇的東西,還能讓人忘了疼。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找她姐林潔好,她姐林潔可是有身份證的人。
這一晚,她睡得很好。
轉天,就是期末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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