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闔著眼趴在宮留玉懷裡,帳篷到底不比正經房子,外面稍有個響動就能聽得見,她被一聲聲人呼馬嘶聲吵醒,掩手打了個哈欠,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宮留玉,就見他自己醒了,一雙眼含著水霧,別樣慵懶風情,他一手攬著她不放,下巴扣在她肩上,輕聲問道:「怎麼了?」
杜薇推了推他,皺眉道:「奴婢聽著聲音有些不對頭。」
宮留玉仔細聽了聽,也收起了調笑,兩人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一個穿著墨綠色罩甲的軍士急匆匆地從營地見奔走而過,他叫住問話道:「這是怎麼了?」
軍士見他問話,忙忙地停下,躬身回話道:「回殿下的話,今兒早上不知怎麼了馬群突然躁動了起來,正找了幾個熟手去馴馬呢。」
宮留玉蹙起眉:「躁動?怎麼個躁動法?』
軍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就是呆在原處不安分,用力想掙開韁繩。」他見宮留玉皺眉,忙笑道:「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咱們營地里的馬大都是貴人們養的良種馬,早就馴化好了,想來稍稍安撫一下就無事了,您不用擔心。」
宮留玉皺了眉正要說話,就聽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嘶鳴,然後是人發出的尖叫,接著大地像是被撼動一般,不斷地震顫著,轟隆隆地如同砸地。軍士臉色立刻變了,連聲音都尖利了一倍,高聲道:「不好了,是馬群炸鍋,集體掙脫韁繩跑了!」
這下杜薇和宮留玉齊齊變了臉色,整個營地的馬有近千匹,齊齊發瘋起來,那真是要人命的大事兒,他一手拉著杜薇,走到營帳外往遠處看了看,他們的營帳扎在離淺灘不遠處的一個地方,後面就是停放坐騎的地方,這時候就見無數馬匹如風一般地奔跑而來,踏過淺灘,揚起一片水花,直直地就向他們營帳沖了過來。
這時候其他營帳的貴人們也走了出來,又拿帶了女眷的,看著發狂的馬群,更是此起彼伏地尖叫起來。
宮留玉陰沉著臉看了看離他們營地已經很近的馬群,當機立斷地道:「咱們先去林子裡避著。」他一手攬著杜薇,輕輕幾個縱躍就進了林子。
林子裡樹木繁茂,馬群在那裡很難跑開,倒是一個躲避的好去處。
在遠處看著這邊情況的帖木兒沒想到宮留玉竟有如此身手,臉色一變,但如今事情已經做下了,就再也沒有收手的道理,若是除不掉宮留玉,事後他再被人查出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眼神閃了閃,神色陰狠地握著腰間的彎刀,對著底下一個蓄勢待發的下屬使了個眼色,幾人趁著所有人都受驚忙亂的功夫,悄悄地潛入了林子。
後面的馬群奔的越來越急,身後是一片滾滾煙塵,隱約都能聽到地動山搖的動靜了,這時候宮留玉和杜薇已經進了昨日狩獵的林子了,兩人對視了一眼,他乾脆帶著她尋了處較高的樹杈,縱躍上去,面色陰沉地注視著底下的動靜。
這時就見馬群不管不顧地狂奔著,直直地踏過了營地,將營帳踩的一片狼藉,貴人們在侍從的護衛下尖叫著後退,馬群這時候直衝進了林子,幸好這林子樹木繁茂,讓馬群發瘋一般的速度稍稍遏制。
杜薇站在樹上,直覺得樹幹一陣搖晃,被馬群這一衝,本來很穩的樹木也不穩當了起來,宮留玉忙攬住她的腰,正要說話,就見不遠處的樹枝上冒出兩點雪亮的寒光,他心裡一警惕,袖子裡的短劍已經到了手裡。
這時不遠處的樹杈分別冒出兩個全身裹在黑布里的人來,他們用力一蹬所在樹枝,手裡的長刀就直直地砍了過來,杜薇眉頭一皺,下意識地上前幾步,卻被宮留玉拉了回來,他就像毫無所覺一樣站在原處,,直到兩個刺客臨近了才驟然出手,手裡的短劍在空中劃出一個華麗的弧度,輕輕一刺一挑,兩個刺客還未反應過來,脖頸上就多出一道細長的血痕,在半空中,人就像折了翅膀的鳥兒一樣從半空中跌了下去。
杜薇低頭看了看,那兩人全身包裹在黑布里,倒也看不出什麼來,她猶豫了一下,俯下身子細瞧,然後對著宮留玉道:「殿下...這兩人有些問題。」
宮留玉示意她繼續說,就聽她緩緩道:「方才兩人動手的時候,我盯著看了看,這兩人身子雖裹在衣服里,但是手卻露了出來,兩隻手都是手指短小,指節粗大,而且拇指處有硬繭,像是...長年握著韁繩留下的。」
宮留玉眸光一沉,就聽她繼續道:「在咱們大周,馬可是稀罕物件,除了軍士之外,也就只有權爵勛貴人家才養得起了,再說了,咱們周朝尚文,就是養馬也不會打小練習,更不會磨出痕跡來,所以我猜測是...」
&剌。」這時候宮留玉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
這時候,跟著一道進了林子的帖木兒見那兩人這麼快就被殺了個乾淨,面色猛地一沉,他本來是想著若是能讓宮留玉死在亂馬群里那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那就動用他們瓦剌的死士,殺了人之後再把屍體丟入馬群,到時候就是宋慈在世也驗不了屍了,沒想到這兩個計劃竟每一個成行的,他臉色陰沉,捏著彎刀的手微微冒汗。
這時候大地突然一陣轟鳴,炸了鍋的馬群終於到了。
杜薇在樹枝上勉強站著,背貼著樹幹,這樹是左搖右晃,好似快要被撞得斷裂了一般,她背緊緊地貼著樹幹,轉頭對著宮留玉勉強道:「殿下,這樣下去怕是不成...這樹怕是都要被撞斷了。」
宮留玉低頭看了看,忽然見青睢赤紅著雙目,一馬當先地跑在最前頭,淡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看,咱們的救星來了。」
他說著就打了聲呼哨,青睢狂奔之中竟一下子就聽到了,抬頭見是自己主人,忙呼應著『淅瀝瀝』叫了一聲,宮留玉帶著杜薇躍到了青睢的背上,用力一拽韁繩,青睢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附近本來狂躁不安的馬群竟奇異地靜了下來,周圍的一片馬群,約有幾十隻都硬生生定了下來。
馬亂就是看見一隻馬跑,其他的也就跟著跑起來,如今見有一隻頭馬停下,其他的也就跟著停了下來,逐漸的,停下的馬越來越多的,那種巨雷一般的轟鳴也小了不少。
宮留玉拍了拍青睢的背:「回去給你吃方糖。」青睢得意地一揚馬頭。
站在遠處的帖木兒見一場□□就要平息,臉色一白,指尖深深地陷進了肉里,突然一把從身邊的侍從手裡奪過弓箭,欲蓋彌彰地高聲喊道:「殿下莫怕,我來救你!」
樹林裡層層疊疊的樹木交織,方才又是那般大的動靜,宮留玉一時沒察覺他在林間隱著,這時候他一出聲,宮留玉的眉毛便是一皺,想要阻攔卻來不及,帖木兒的一箭已經放出,他側身避開,帖木兒面色一厲,突然又射出一箭,這次卻射到了他身後一匹馬的屁股上。
馬的屁股輕易動不得,身後那馬中了箭,立刻就是一聲長嘶,又敞開四蹄狂奔起來,其他的馬匹看見它的動作,也發出驚慌的高叫,立刻跟著跑了起來,本來稍有平息的馬群立刻就發了瘋。
宮留玉見這次再也遏制不住,便冷著臉用力一撥青睢的馬頭,不但不拉著它停下,反而促著它加速。就見青睢這個頭馬,直直地就向帖木兒所在的地方沖了過去。
帖木兒和身後的幾個侍從面色大變,一轉身就想跑,只可惜人的速度本就不能和馬的比,他又沒有宮留玉那樣的好功夫,不過片刻就被狂暴的馬群追上。
宮留玉一手攬著杜薇,冷笑著看到帖木兒幾人被撞翻在地,,帖木兒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呼救,卻很快又淹沒在重重馬蹄聲中。
杜薇聽著馬蹄聲中隱約混著骨頭被踩裂的聲音,還有一聲聲沉悶的肉體被踏進泥里的響聲,她轉頭看了看,就見帖木兒和他帶來的人就像幾個破口袋一樣被踐踏著,心裡知道帖木兒肯定是活不成了,便抬頭對著宮留玉,問他道:「您這樣...不怕瓦剌那邊為難您?」
宮留玉控著青睢,冷笑道:「他們既然敢有膽子算計我,便得有這個覺悟。再說了,他們是死在亂馬群里的,跟我有什麼關係?難道瓦剌人還有本事讓我填命不成?」
其實杜薇隱約猜到帖木兒的全盤計劃,便道:「奴婢記得...小時候聽養父提起,說有種草能讓馬一聞就發狂,若是調製成藥粉,那更是效力成倍增加。奴婢懷疑今天的馬亂只怕也是他們做下的。」
宮留玉想了想,也點頭道:「我當初也聽江夙北提過,這種草罕見,藥粉也難配,不過瓦剌人精通馴馬,帖木兒在瓦剌身份又尊貴,身上備了些倒也正常。」
兩人說話間,馬群又不知道跑出去多遠,這裡是山地,它們便順著方向直直地向上跑,直到一處峭壁,左邊是聳立的山石,前面是峭壁懸崖,幾匹收勢不及的馬直直地掉了下去。
宮留玉連忙挽住青睢不讓它繼續往前,這時候其他馬也差不多精疲力竭了,便都一齊聽了下來。
宮留玉先下了馬,然後扶著杜薇也下來,這時候馬群已經跑散了,只剩下寥寥十幾隻,也都四散去尋有水的地方,只有他倆和青睢還呆在原處。
他讓青睢先去找水,然後對著杜薇嘆氣道:「這也不知道是哪裡,真是惱人,咱們先往下走吧。」
今兒早上真是驚險不斷,杜薇苦笑著點點頭,突然腳下一陣顫動,跟剛才馬群奔跑時帶來的顫動卻不一樣,這次更明顯,震動也是萬分劇烈,仿佛連大地都要被震裂了一般。
兩人都先是一怔,然後齊齊變了臉色。
竟然是地龍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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