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壓低聲音說:「你怎麼知道那司機跟他們也是一夥的?」
江胄說:「上車就知道了。」
袁媛道:「你就不怕回頭被報復?」
江胄說:「我怕什麼。」
袁媛轉念一想,豁然開朗,笑道:「哈,是不用怕的。你那單位,神仙來了都不敢沖。何況區區小賊,江湖騙子!」
江胄閉上了眼睛,說:「十個亡命之徒,九個貪生怕死。那兩個騙子的遭遇在眼前擺著呢,最起碼在行車路上,司機不會作妖。等到了地方,我就更不怕他們了。都說了,我看不到也就罷了,被我看到了,不能不管的。」
袁媛越發敬佩他,想起夢裡他的樣子,心裡眼裡,全熱熱的。
一路上果然徹底消停了,下半夜的時候,平安無事地到了z市車站。
門口很多拉客仔,他們坐了一輛三蹦子,到了招待所。
江胄拿出介紹信,遞給前台服務員:「你好,這位妹子要住店,介紹信開好了。」
那妹子滿眼戒備地瞥了袁媛一眼,生硬道:「結婚證呢?沒有結婚證不能一男一女住店,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軋姘頭啊!」
江胄和藹地說:「姑娘,我不住店。只有她一個人住。我在門口椅子上湊合到天亮就行,天亮我宿舍一開門,我就走。」
妹子說:「那她是你的誰呀?值當你特意帶來?」
江胄道:「她是我對象。」
「那不行。我們是對軍屬開放的招待所。沒有打過結婚證的外來人士,我們不接待。」妹子拒絕得那叫一個乾脆,就差沒有拿章子在腦門上戳上「我就是故意為難」七個字了。
袁媛最討厭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火氣「噌」的往上冒,正想要拉著江胄到門口蹲路邊去。江胄把介紹信往妹子面前推了推:「妹子,請看看落款蓋章和簽名。她是立功過的女功臣,可以住我們招待所。」
妹子一愣,接過了介紹信細看一番,臭著臉扔回來,給袁媛辦好了手續。
袁媛就這麼在招待所里住下了,第二天一早醒來,匆匆洗漱,仍舊趕到大學裡去。
在學校林蔭道里,遇到了文蘭,袁媛一邊問好,一邊說:「第一次在學校里見到你,好像跟在外面不一樣了似的。」
文蘭今天扎了個馬尾巴,穿著白體恤牛仔褲,聽她誇讚笑了起來,捋了捋頭髮:「謝謝呀!在學校當然要有個學生的樣子啦。我今天是回來跟教授敲定畢業論文的,要準備答辯咯!」
袁媛聽了,心裡一動,問:「現在,教授們是不是很忙?」
文蘭說:「是,每年大學裡最忙的,就是這個季節了吧!然後等到了五月份大家答辯完了,就好了。王教授也是因為這樣,才把出國訪問都定在了春節前後的嘛!」
袁媛心裡思忖:「現在他們忙碌,那麼跟他們談技術合作的事情就不太合適了。沒關係,事緩則圓,我先去看看再說。」
她打定了主意,立刻去了王義教授家裡。
王教授果然不在家,教授夫人認出她來了:「啊,我認得你,你是前兒來的那個女孩子。今天老王一天都要在實驗室里,不回來呢。」
袁媛說:「沒事。我知道最近教授們都忙,我就是來幫忙幹活的。」
教授夫人聽了,就說:「好啊。我正好缺個伴呢。來,幫我繞一下毛線圈,你會繞嗎?」
「會的,會的。」
袁媛就在王教授家裡,幫忙幹了一天活,直到太陽西下,估摸著王教授快要回來了,才告辭:「我這邊還約了同學,先走了。明天我還來,可以嗎?」
經過一天相處,教授夫人跟她已聊得十分投機,笑吟吟地說:「好啊。我一個人悶得很。正好你來給我做伴兒。」
一回生二回熟,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袁媛每天都去王義家裡,幫忙做事。她手腳麻利,說話討人歡喜,知道王義教授子女都出了國公費留學,就挑一些海外見聞來跟教授夫人說,正好投了教授夫人思念兒女的心事。
教授夫人就更加喜歡她了。
這天終於搞定了你招待所的後勤大嬸,找到了地方安置小烤箱。袁媛從商城裡兌換了烤箱和原材料,起了個大早烘烤出香噴噴熱騰騰的司康,帶著它直奔王義教授家裡。
人沒到,聲先至:「阿姨。我來了。你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迎接她的,是大橘狸花二貓組合:「喵喵喵?」
袁媛站在門口,舉起雙手接受貓貓檢查,王義教授背著雙手從屋子裡踱出來:「小姑娘,果然是你!」
袁媛被兩道冷冰冰的視線籠罩著,人先是麻了幾秒鐘,回過神,咧開嘴笑:「王教授,早上好啊。今天不去實驗室啦?我自己做了點西點,叫做司康,就尋思著帶過來給阿姨嘗嘗。我我把東西放下就走。哈哈哈!」
她挪動著螃蟹步,把手裡精緻的食品盒子輕輕放在茶几上,臉上掛著訕笑,倒退著到了門口。轉過身就想溜人,聽見王義說:「你那個工廠很不好麼?讓你這負責人天天往我這兒跑,不用上班啊?」
袁媛說:「廠里有別的同事在打理,生產力是提升生產的關鍵,這不是想要請您去掌個眼,指點一二,這才是頭等大事麼。」
她靈機一動,臨時臨急,在商城裡兌換出一本紡織技術學術二手書,遞過去給王義教授,恭恭敬敬的說:「這兒有一本書,我從收破爛的地方撿到的,想要送給您。」
王義教授接過那本滿是英文的專業書,隨意翻了翻,兩眼放光:「誒?」
他摸出老花鏡,帶上,「哎哎哎?」
不自禁一屁股坐下來,細細的看,這上面花花綠綠全是外文,王義教授卻閱讀流暢,毫無阻滯,越看腦袋耷拉得越低,入迷不已。袁媛也沒有再說話打擾他老人家,站在旁邊,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頭來,看到教授夫人從屋裡貓似的無聲躡出來,袁媛和教授夫人相視一笑,默契地保持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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