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去參加婚禮。
手裡大紅的喜帖上粘著滿溢的幸福快樂,而我在鏡子裡看到了越發蒼白而聲嘶底里的自己。那種莫名的錯位感,讓我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大概是快要瘋了。
畢竟誰都知道我和季翎有著怎樣不可釋懷的過去,那段瘋狂而七彩斑斕的日子絕不是能讓我安安穩穩、平平靜靜的去參加婚禮並道一聲恭喜的。
甚至我想或許我是想要去大鬧婚禮的也說不定。
可我卻並不想弄清,也許是害怕弄清。伸手將手指間大紅的喜帖壓在桌案上,我望著指尖微粘的紅髮呆。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腦子像是快要炸開,隆隆作響,一片混沌。我想我應該去沐浴,洗淨身上所有煩躁不安,還有,莫名的壓抑。
整個人像是陷入了一場醒不來的噩夢,我喘息不過,突然很想去旅行。進行一場一個人的行程,在婚禮之前。
因為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對我的影響絕非我平常所說的那般平淡。
那個名叫季翎的男人。
我走過很多地方,看不同的風景,聽不同的語言,領略不同的繁華落寞,沉澱不同的悲歡喜樂。
季翎總說我是個閒不住的女子,雖然表面安靜乖巧,但是骨子裡卻蘊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瘋狂。
矛盾而惹人憐愛。
當然也有更多的時候比起愛憐更讓人生氣,愛恨不得。
我從不否認自己是個很極端的女子。尤其是在一些事情上。
小城的車站永遠人來人往,悶熱的空氣里混雜著不知是汗水蒸騰而揮發的酸臭,還是呼吸混合的煩悶。我安靜的坐著。看周圍人山人海,神色匆匆,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獨自坐火車,但卻是最孤單的一次,大概也是最輕鬆的一次。
我的身邊,除卻一個小小的背包,一無所有。
是的。我只帶了一個包,一部手機,以及…一張銀行卡。
少了很久以前陪伴某個人的歡欣。也少了以往去見某個人時的不安雀躍。
一遍遍收起又放出的衣服。
一遍遍吹乾又染濕的頭髮。
一遍遍力求完美的形象。
一遍遍期待而心動的重聚。
似乎都隨著時間的流逝全部被抹去了,留下一張並不平整的斑駁的白紙。
上面了無字跡,沒有了他,也沒有了我。擦去了所有關於我們的痕跡。
只是褶皺了。破舊了,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一張用過的白紙註定永遠不可能鋪平擦淨後就嶄新如一。
我似乎失去了很多記憶。
我輾轉去了大連,一個人坐在火車臥鋪上有點呆,長時間的行程讓我很是憔悴,整個人都像是從海里撈出來的死魚,沒精打采。
上鋪一直嘰嘰喳喳不停的耍寶的少女笑嘻嘻的跟我搭訕,問我要去哪。整個人洋溢著一種青春的明媚,耀眼的讓人艷羨。只是很不幸的。我早已過了那個轟轟烈烈的年代。
所以我很淡然的笑,整個人淺淡的像是沒有情緒,然後我聽見自己有些茫然的聲音,我說我要去海邊。
是的,我要去海邊,一個人。
住宿的地方是距離海邊很近的一戶人家改成的賓館,傳說中的漁家樂。老闆和老闆娘人很好,早早的還去了火車站接我,樸實的東北人家,有著城裡人身上永遠找不見的憨厚熱誠。
我洗了澡,收拾了東西,看了看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然後繼續仰面躺在床上發呆。
房間裡的天花板是很普通的白,一盞圓圓的頂燈散出一圈熾白的光,映襯的牆角細小的蜘蛛網越發的明顯。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而我的肚子卻很盡責的一遍遍的提醒我我應該去吃點兒什麼東西。畢竟在車上這麼久它也只享受了幾塊餅乾,實在是無力安靜。
小賓館的一樓是很有自然風氣的清新綠意,混著淡淡的歐式裝潢風格和鄉土氣息,可惜我卻無意欣賞,所以只是隨便點了些海鮮囫圇吃下便一個人朝外面走去。四月的空氣中傳來微微的腥咸,混著一股潮濕盈潤的感覺點點滲透進我的皮膚、心懷,莫名的有些冷。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特立獨行的女子,所以也從未想過要免俗,尤其是站在這片蔚藍的大海面前時。
四月正是所有海濱城市的淡季,大連自然也不能倖免於外。寥寥一片淡金色的海灘上望不見幾個人影,熙熙攘攘的成群結隊竊竊私語著。並非是只有我自己是一個人,可我,大概是其中最落寞的一個人。
毋庸置疑。
我討厭這種落寞不安,尤其是在目之所及處更是連半分心安都找不到時,這份討厭更是被無限放大成恐懼。所以我踉蹌著後退,面對著平和的海面,落荒而逃。
這並非是我第一次看海,卻正因為並非是第一次,而驚惶到無所遁形。
那種情緒像是在酒窖中發酵出來的醇厚,一點點的將我整個遮攏,迷醉,萬劫不復。
季翎,你瞧,這麼多年過去了,曾經的漁家老闆都已記不得我的臉,可跟你的那些過往卻仍舊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這裡所有的風景都還熟悉,一磚一瓦,一布一舍都平凡的很讓人懷戀。那時候我們剛剛在一起不久,一切都還很新鮮,你很溫柔我很乖巧,粘膩的讓人艷羨。
所以才有人說,很多感情在時間沖刷、繁華落盡之後才顯得加倍殘忍,因為那些曾經的甜蜜都變成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全部扎進心裡,鮮血淋漓,痛心徹骨。
我找到了漁村唯一的一間酒吧,名字取的惡俗無比,奈何手藝卻意外的很是讓人驚艷。我搖晃著手中透明酒杯中鮮紅如血的液體發呆,在那一片粘稠中看見映射而出的自己的臉,精緻虛偽,早已少了那年年少時的乾淨溫暖。
看著真讓人厭煩。
&己一個人?」
溫和醇厚的聲音將我從自己駁雜的思緒中喚醒,我抬眸望去,不出意外的看進了一雙漆黑的眼。可很抱歉的是,我並不是第一次被人搭訕,所以早已將那點不知道被丟到哪裡去的小羞澀和欣喜拋到了爪哇國。而這次,唯一讓我有些驚訝的也只是這次這張臉看起來有那麼一點點順眼。
並不是很帥的男人,但是卻很有味道。約莫三十左右的年齡,穿著並不是西裝革履卻別有一種成熟沉澱的風韻。
這個男人,意外的讓人有好感。
&介意我坐在這裡吧?」
許是見我並無意回答,他也並不強求,只是又開口淡淡詢問了句,然後便大刺刺的在我身旁坐了下來,偏著頭看我。
很冒昧,卻意外的沒有讓我感到厭煩。
&以為你會起身離開的。」
他轉頭點了一杯白蘭地,手指在杯沿輕輕撫摸,然後聲音低沉的繼續道。
有一瞬間我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篤定的說這句話,當然,我也並無意詢問。仰頭將杯中最後一口酒灌入身體,任由那綿長而迷醉的風味在口中慢慢化開,我隨手從包里取出酒錢壓在杯角便轉身離開了。
身後傳來男人略顯低沉無奈的輕笑,可原諒我沒有好奇心,我只是再也不想去好奇任何事。
這裡,不夠安靜了。
&家可能已經習慣我穿插小故事了,就算是餐前酒吧,或者說暴風雨前的寂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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