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是個技術活兒,用刀,也是個技術活兒。
有人憑藉著勢大力沉,斬人頭顱如切菜,有人憑著手中長刀靈巧,破人心肺如割草。
長風襲襲,這臨冬的風,吹得讓人寒毛豎立。
江城沒殺過人,連雞都沒殺過,在部隊裡錘鍊了八年,但也沒幾個當兵的會耍弄長刀,砍掉那膏藥男的頭顱,江城憑的是一股子血氣。
等到血流滿地,那人血當中淌著的腥味鑽入七竅,江城那頭腦一熱的血氣稍稍退去,頓時整個人吐得眼淚鼻涕齊流,恨不得把黃膽水都吐出二兩來。
「還道是個狠茬子的奪命煞星找上門兒來了呢,嚇得老子差點兒飆出屎尿來,哈哈,原來是個雛兒,老大,讓我宰了這小子,今兒晚上咱們弄頓精細的嘗嘗!」
江城初時的狠辣確實嚇人一跳,等到那客棧當中的一群兇悍匪徒反應過來,一名鼻樑邊長著碩大一個肉瘤的漢子頓時跳了出來,手中拎著一柄牛角尖刀,眸子裡閃爍著一種凶厲殘暴的流光。
亂世江湖,既然做了殺人吃人的匪類,客棧中一群人就沒把生死放在過心上。
不過一群積年悍匪,卻被一個沒幾兩肉的窮酸書生在家門前剁了一個自家兄弟,客棧當中那名掌柜打扮的匪首,臉上也是陰沉的要滴出水來。
「這窮酸古怪,老八,殺雞亦用全力,別落了咱們摩雲山十三太保的名頭!」
匪首鄭重開口,那名肉瘤漢子頓時心領神會,身上有隱約的氣勁生出,一個縱躍便是兩丈有餘,從那客棧當中來到了長街之上,目光兇殘謹慎的望著江城。
「窮書生倒也有點兒膽氣,拿起你的刀來,讓你家八爺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本事,敢來挑咱們摩雲山的梁子!」
肉瘤漢子口中不屑的叫喧著,但手中尖刀卻是倒持護在胸前,謹慎無比的盯著大吐特吐的江城。
「嘔,噗!嘔!」
從血泊里長身而起,江城本就一天一夜未見水食,此刻吐過之後,整個人更顯孱弱不堪,即便是勉強拎刀在手,卻也顫抖不輕。
嗤!
握不住刀,是膽氣不足。
自己猛吐一陣,已經泄了身上那種熱血沖腦的氣勢,江城瞥過那肉瘤漢子一眼,露出一抹苦笑,臉上卻是越發的狠戾起來,從自己的衣擺之上撕下一條長布,將那長刀牢牢的綁死在自己掌心當中。
「殺!」
對面的肉瘤漢子身上有著若隱若現的氣勁涌動,但此時此刻的江城,卻是沒有任何後退的餘地。
長刀在手,一聲暴喝中,江城將自己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猛地一躥,迅疾無比的,直接朝著那肉瘤漢子的胸膛之上刺去。
用刀之人,多勢大力沉之輩,削砍縱橫,有霸氣凜然、以勢壓人的凶威。
不過現在的江城,周身孱弱,無論氣力還是身手,都遠不如對方,所以江城傾力一擊,選擇捅了過去。
「好狠毒的窮書生,給我著!」
刀砍不死人,一捅致命。
這是在那些個小混混的廝殺爭鬥當中,最為經常流傳的一句話。
肉瘤漢子是積年老匪,一眼就看出了江城出刀的狠辣之處,口中怪叫一聲,整個人已經豎刀架在了江城手中刀刃之上,側身一閃而過。
嗤!
一抹血光在空中閃現,江城竭力一刀被人逼開,在那側身一過的瞬間,手臂之上,更是被對方劃出一道足有兩寸多長的傷口而來,血肉翻卷,火辣辣的劇痛伴著汩汩鮮血流淌而出。
江湖恩怨,不見血則已,一經見血,往往就要分出個你死我活。
兩道人影拼死廝殺,哪怕是雙方都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但在那兔起鶻落間,各自動作也是極為迅捷,刀光抹過,也是稍縱即逝。
「老八,抓緊滅了這小子,讓衙門裡的人看見,少不得你我又得打點一番,一群吃人血的狗東西,比咱們還狠!」
客棧中,匪首一臉罵罵咧咧的叫喚著,臉上已經帶上了一絲絲的不耐煩。
不過這個時候的肉瘤漢子,卻遠沒有匪首所想像的那麼輕鬆。
這年頭,在刀口上舔血做生意,能夠成為積年老匪,肉瘤漢子的手上,是有著那麼幾手功夫的,甚至還懂點兒粗淺的吐納口訣,遠比常人兇悍的多,但其實充其量,也就是特種部隊當中那些精悍戰士的水準。
這種水準的戰力,肉瘤漢子砍殺那些個手無寸鐵、骨瘦如柴的平頭老百姓,自然是無往而不利。
但江城看似沒二兩肉,在肉瘤漢子的眼裡,卻是滑溜的相隔泥鰍一樣,往往三五招下來,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準備一刀了結對方的時候,對方就會使出一些個辣手無比的手段,頗有種拼命三郎、與人同歸的狠辣。
實力越強、活得越久,自然也就越是惜命,就像是玉器,從不願跟瓦瓷硬碰。
肉瘤漢子也是如此,自己明明實力要比對方強悍得多,這亂世將來,自己的好日子還有的是,總不能為了了結對方一個弱雞,再搭上自己一條性命。
所以這一場戰鬥,從一開始眾人以為的摧枯拉朽,到足足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江城雖然已經渾身滿布傷口,但卻還在咬牙堅持著。
「哈哈哈哈,老八,是不是昨天抓來的那個娘們兒在床上榨乾你了,怪不得今天老子接手的時候,你們猜怎麼著,那娘們兒的褲襠都爛了!」
「軟腳蝦說得就是老八這玩意兒,扎不住自己褲襠,砍人的時候,自然就手軟腳軟,居然被一個窮酸書生弄成這樣兒,哈哈哈哈!」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哪怕是一個窩裡的賊匪,也有分贓不勻的時候。
一群五大三粗的匪類大叫大笑,讓原本有些偏袒肉瘤漢子的匪首,也漸漸變得臉色難看起來。
肉上桌,誰都想吃第一口,既然都已經把腦袋掛在了腰帶上,匪首的位子,自然誰都想嘗試一下。
「賊書生,給我死來!」
眼看著客棧中眾人心思亂起,匪首臉色已經鐵青一片,激戰當中的肉瘤漢子,也是禁不住心頭顫了兩顫,一咬牙,直接炸碎了自己體內養出的一道氣感,瞬間威勢大增,朝著江城猛撲了過去。
噗!
一道氣勁將地面上的浮塵炸開三尺多高,肉瘤漢子拼命一擊,江城整個人就如同一口破布麻袋一樣的倒飛出三五米遠,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長街之上一片安靜,肉瘤漢子的突然爆發,擊飛了江城的同時,也震懾了那些原本叫囂的客棧匪類,讓那匪首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老八,把那小女娃兒抓回來,趁官兵沒來之前,洗地了!」
「老八……」
蓬!
客棧當中的一群悍匪叫個不停,就在這時候,一陣帶著旋兒的風兒掃過,那肉瘤漢子整個人卻是一下子撲到在了地面之上。
直到這時候,人們才發現,在這肉瘤漢子的脖子一側,露出一截染血的筷子頭兒來。
「還,有,誰!」
眾人愣神兒的功夫,不遠處摔落在地面上的江城,卻是再次顫顫巍巍的從地面上爬了起來,一條胳膊已經扭曲成了麻花模樣,滿臉是血的舉起了手中之刀,宛若一隻從地獄當中走出來的惡鬼一樣,目光里燒著一蓬火焰,大吼出聲。
之前的肉瘤漢子暴怒,衝動一擊雖然強橫無匹,但卻也露出了極大的破綻,在眾人看不見的瞬間裡,江城以一條胳膊為代價,將自己藏起來的一根筷子,插到了對方的喉嚨當中。
許是江城的這股子慘烈和凶戾震懾了眾人,剎那間,長街一靜。
「動手,給我剁碎了這個賊書生,老子今兒晚上要吃包子,用這個賊書生做餡兒的包子!」
片刻之後,客棧當中的那匪首緩過神兒來,額頭之上青筋暴露,從櫃檯里抽出一桿巨斧,瘋狂咆哮出聲。
與此同時,那客棧當中的七八條悍匪,也是蜂擁而出。
「天地法令,風火雷電,兵!」
七八條悍匪衝出,江城已經沒有了一丁點兒的勝算,不過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江城聽到了那知秋一葉已經怒極了的聲音。
噗的一下,江城跌坐在一片血窪當中,看著衝上前去與一夥匪人殺成一團的知秋一葉,江城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抹得意無比的笑容而來。
「古人就是矯情,殺得這麼痛快,你就該早點兒出手,我也就不用這麼慘了!」
咬牙撕開了自己手上纏著的布條,長刀落地,江城用自己晉升的一條完好的手臂,齜牙咧嘴的查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
江城與人廝殺的經驗並不豐富,不過其八年的部隊生涯,讓江城躲過了大半的致命傷害。
再加上那肉瘤漢子雖是個兇殘狠辣的主兒,身體素質和武功招式遠非江城能敵,但畢竟是江湖糙漢子,殺人砍頭、剁人用斧還行,真箇一擊致命的手段,還差了點兒。
所以現在的江城,渾身上下的賣相看起來慘烈了點兒,但實際上,江城真正遭受重創的,只不過是其被人用氣勁打斷的一條左臂而已。
「大叔,你疼麼?」
就在江城查看自己身上傷勢的時候,不知何時,原本藏在了街角的那小女孩兒,卻是來到了江城身邊,像是一條小貓兒一樣的,在地面上不知道尋找著什麼。
「大叔,你吃,吃飽就不疼了!」
一小會兒的時間後,小孩兒的手中多出了半個破瓷碗,碗中盛著一小撮的麵條,沾著些泥土,還沾著些刺目的鮮血。
在這個世界的這年頭兒,糧食是精貴的東西,比人命精貴。
而江城與那些匪人廝殺了半天,落在小女孩兒的眼裡,江城比糧**貴!
沒由來的,江城覺著自己身上的傷口,都變得沒那麼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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