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筠從後院回來的時候,二嬸端了杯茶過來。
有點擔憂的樣子道:「剛才我看到侄女婿似乎不大高興的出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沒關係,二嬸不要擔心了,他可能是想去村子裡走走」。
聽到蘇筠這麼說,二嬸像是放下心的樣子。
不過倒是沒說什麼勸解之類的話。
在二嬸的心裡,這就是蘇老爺子看門第結親要付出的代價了。
既然看中了人家的門第,那就別管人家孩子是什麼樣了。
還有,蘇筠未婚夫這也不算是什麼大毛病,不就是吃飯挑點嘴嗎。
比起人家那些有權有錢的富二代們,左擁右懷,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不知道好多少呢。
在一心要蘇笛找個金龜婿的二嬸眼裡,七夜這真不算什麼大毛病。
喝著茶,很快人們就把早晨七夜的那點事忘記了,注意力都集中在二嬸和蘇笛的說辭上。
「一個穿著紅嫁衣的女人?」
蘇筠低頭沉思。
「二叔祖,二叔是怎麼去的?」
二叔祖還沒回答,二嬸面有愧色的道:「人家都說是我不旺夫,還克夫。
我嫁進來沒幾年,你二叔身體就不好了,最後是因為病走的」。
二叔祖擺手道:「那些人言都是高架子看戲,說話不過自己的心。
你管人家怎麼說呢。
這些年你操持我蘇家,把兩個孩子拉扯大,也沒有想著在外嫁,我感謝你還來不及。
這克夫什麼的,你就不要再說了。
娶到你這麼能幹的兒媳婦,是我們蘇家的福氣。」
「以前二叔的身體好嗎?」
「沒結婚以前」。
蘇筠的問話,讓二嬸面有難堪色,就像這還是在提醒是她的原因一樣。
「柏林本來就是身子不好,當年結婚早,也是有以前沖喜的意思。
蘇笛媽娘家是隔壁鎮上的富康人家,人家也都說蘇笛媽是個富態好命,我請了媒人去相看。
也回來說看著有福氣,沒想到娶進門來,還是沒能替柏林帶來喜氣救命。」
二叔祖似乎對以前的那些都很是相信的。
「病死的,沖喜,紅蓋頭」。
這三點讓蘇筠一下想到了村口的牌樓。
「二叔祖,當年那個秀姑嫁的是你們這一房嫡枝祖宗嗎?」
蘇家嫡枝是蘇姚聖這一枝,蘇姚參這一支當年是蘇家一個庶長子的分枝。
蘇筠這麼一提,蘇姚參面就有點不好看顏色。
那牌坊在以前本是榮耀的體現,可是經過了動盪年代,被搗毀的十座漢白玉牌坊。
讓蘇姚參此時覺得蘇筠的態度很不敬。
如果是以前,他作為叔祖,大可把這個晚輩給攆出去。
可是現在……
罷了,家裡出了事,畢竟還指望這個小輩能幫上忙。
「是,是我的祖父,算起來應該算做你的族高祖。」
「高祖當年是不是身體也不好,是娶了秀姑來沖喜的?」
蘇筠的話,就像是他們家當年是逼死秀姑,如今秀姑來害他們一樣的。
二叔祖不悅的沉聲道:「陳秀姑當年是她的父母主動要把女兒嫁給我們家沖喜的。
當年陳秀姑家裡還有兩個弟弟,家裡窮得要易子而食,她的爹媽原本要把她賣到勾欄院裡去的。
聽說我們家再招重新的新娘,就主動求了上來。
她嫁到了我們家,我們家不單給她娘家家置上了百傾良田,還把她的兩個弟弟接到我們族學裡來進學。
從哪一點上也沒虧待過她。
她嫁進來後,倒是秉承溫順,照顧高祖也是事事盡心,可無奈高祖身體到底是壞了根本。
一年後就撒手人寰了,她在我們家受教化感染,倒是懂得禮義廉恥,高祖去後,她一條白繩吊在了房裡。
我們家給她建了牌樓,當年在鄉里也是替她討到了節婦的官碟,她兩個弟弟後來受這餘蔭名聲都是做了富足的鄉員外。
我自問我們家沒有一點對她不起的地方。
就算沒有進我們家沖喜的緣故,她也要被賣到腌臢地,比之被污踏,倒是這樣去的體面又乾淨。
還造福了她的弟弟家人。」
二叔祖一番唏噓生氣的說完,這些事跡在牌坊和家裡宗祠里都是有記述的。
「你這樣的年紀大概是不懂當年那個時候,人們的觀念。
雖然現在看來是迂腐,但是那到底是有堅持的年代。
現在的人們……」
二叔祖冷哼一聲,結束了這話。
從二叔祖的言語裡,似乎是陳秀姑去的心甘情願。
蘇筠心裡是不相信的,因為如果甘願,也就不會事隔百年後,依然陰魂不散。
至於為什麼是出現在蘇笛爸這一代,蘇筠已經從族譜里看到是因為蘇笛爸的八字很弱,容易刻。
所以那時候,蘇笛爸結婚的時候,她才會給蘇笛媽送去了紅蓋頭。
說到底,蘇笛爸的死,跟那個死去的陳秀姑是脫不了關係的。
不過她看二叔祖的臉色,也知道現在問不到什麼,也就不問了。
同爺爺一起出了瑞德廳屋堂。
「你二叔祖有他自己的堅持和看法,你不必非得贊同。
他的有些觀點,和這個時代是不合宜的。
你聽聽就算了,不要被他影響」。
「他作為長輩,難免有點自恃架子,你也別跟他計較。」
自己的孫女,他是不捨得撂臉子的。
可是現在自己孫女幫他們,還要看他們的臉色,蘇老爺子心裏面一方面有點生氣。
一方面因為這親族關係,也不能看著他們一家被鬼魂騷擾,袖手旁觀。
孫女是有點別人沒有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蘇老爺子怕孫女剛才看到蘇姚參的臉色,心裡芥蒂。
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又有自己和唐老頭的護佑,原本是理應所有人都看她的臉色。
沒有必要受別人氣的。
可是自己孫女卻能做到依然是善心體諒人,這讓蘇老爺子覺得很心疼也很欣慰。
「沒事,我理解的。
只是我對陳秀姑的死還有疑惑,通常不會是想記載那樣,如果是那樣,也就不會留下這冤魂在村里飄蕩了。」
「嗯,爺爺也是這麼想的。」
蘇老爺子追憶道:「以前的時代,有好的地方,也有現代人永遠也不知道殘酷的地方。
並不是禮儀之邦就會夜不昧金,而在光鮮的禮義下,也有多少用聖賢書做丑遮蓋的髒污布。
這可能裡面還是蘇家的辛密,有可能是醜聞一件。
如果沒有必要,這段往事是沒有必要揭開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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