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秋天照例颳起了風沙,空氣乾燥在正晌午的大太陽底下就更明顯了,街道上的店鋪招牌上反射著一種亮堂堂的泛著油污的光,有一種陳舊的時光感,卻在一沉不變的生活中依然刺眼。
酒樓飯館裡依然高朋滿座,這種屬於街道的喧譁在小雞腸胡同的曲折盤腸的小胡同夾道里漸漸的就像兩邊的人家院落里甩了過去,一道道碎連連的瑣碎風沙裹著的這音囂減低,越往裡也就越安靜了起來。
蘇筠的院子像是一道翠綠的屏障把那些塵世的碎塵都給擋住了,只留下清新蔚然。
陽光穿過院子上層薄薄的濃霧,投射在氤氳熱氣的溫泉池子上,反射著池底的寶石上,陽光就變成了斑斕的顏色,透過水紋波盪,反射到蘇筠臉上猶如蒙上了一層七彩靜謐的面紗,隨著水波紋悠悠的搖晃,襯托著她白皙的小臉越發的靜嫻神謐。
院子裡的果子,像是葡萄,蜜桔,杏子,李子這類的普通水果,經過這些天用紫竹草的露珠兌水澆灌,都已經熟了。
雖然現在沒有鐲子的金光了,但是因為之前對這些果樹和花草的照顧,現在這些花草果樹已經基本上可以自主的有一點薄薄的淺識。
只是收果子沒有以前那麼方便和快了。
蘇筠是來摘果子的,因為明天要跟唐亦東回他們本家,所以蘇筠要備好口糧。
然後看了一池波盪閃耀的溫泉水,就順便泡一下。
泡著泡著就開始犯困了,她最近很容易就犯困。
在這樣舒適的溫度和清新潤肺的環境下,更容易睡著了。
臉上細微幾乎不見的絨毛在陽光下,有點點幾乎看不到的細軟,隨著一口輕輕清冽的熱氣而微微的搖擺。
好癢。
蘇筠靠在池子邊的頭偏了偏,躲避著這調皮吹癢她的小風,可是這輕輕的風似乎不繞過她一樣,追隨著她仍然在她的臉上纏繞。
蘇筠忍不住就被痒痒的想笑,嘴角就彎了起來。
笑著笑著就迷糊的醒了。
迷糊的視野里先是一雙清楚深深的眼睛,漆黑深邃。
蘇筠的心猛的一跳,想起來那次在溫泉池裡也是同樣像是做夢一樣,看到的眼睛。
下意識的就是抱手擋在了胸前,身子往溫泉池子裡面壓低。
睜大了眼睛,待看清是唐亦東時,才平復了心跳。
為什麼剛才她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會想起凌起?
也許是她最近一直在想這裡面的關係,讓她感到最奇怪的,想不通的就是凌起。
唐亦東蹲在池邊,看著她微微笑道:「嚇到了?」
蘇筠瞪了他一眼,往後又滑遠了點:「你這是私闖民宅」。
&有,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在院子門口的影壁處設置的有迷蹤陣,從雪山凌起那裡拿到的鎮屍銅鏡也暫時放在裡面壓陣,因為鎮屍銅鏡接觸過的都是萬年老屍,所以用這銅鏡凡在迷蹤陣里壓陣,會在陣法里製造一些很恐怖驚悚的幻象,都是銅鏡以前照射過的情景。誤闖進來的人,走進去,別說出來了,別被嚇死就是好的了。
唐亦東往池裡看去,淡淡道:「你是說你門口的那個陣法?」
&解了,就進來了」。
好吧,知道他最厲害,她會的他都會,她不會的他還會。
蘇筠撩起一小捧水,朝他的方向撒了撒:「你還看!」
這語氣里明顯帶著惱羞的嬌嗔。
唐亦東看著她白皙臉蛋已經完全薰染紅了,笑道:「自己媳婦為什麼不看」。
下一句似乎是,不看白不看?
蘇筠為自己的腦補慪到自己了。
唐亦東逗了她一會兒,然後站起來朝這四周認真的看了一圈。
剛才只顧著盯著睡著的睡美人了,現在才注意看到這院子的奇特處。
這裡鬱鬱蔥蔥,花香馥郁清香,不同季節不同生長地域的水果競相掛果,院牆很高,是後來又加高的。
唐亦東朝被薔薇青蔓攀爬住掩蓋後的院牆跑了過去,幾個大步沖了上去,抓住藤蔓輕而易舉的攀爬兩步就盪上了院牆的上面,那動作寫意瀟灑似的輕描。
站在院牆上往下望,只見視野里就被一層薄霧給蒙住了,別說在溫泉池子裡的蘇筠,就是下面的花草水木什麼的都看不見。
這才放下心來,從院牆上跳了下來,輕輕的借力單膝蹲下,雙手輕輕扶了下草地。
站起來左右拍了下手上的碎草屑。
朝溫泉池子這邊走來;「等從本家辦完婚事回來,我讓人把你這邊的院牆加上電網和監控」。
&牆外的監控」。
不然他媳婦在這泡溫泉,他可不放心,即使剛才檢查了遍,沒有被看到的機會,但是要真有不怕死的翻牆進來了怎麼辦。
蘇筠倒是沒想到他是擔心別人看到,以為是防盜。
&用了吧,牆頭已經加高了,這麼嚴密的保護,萬一讓那些賊以為這院子裡有價值連城的寶貝怎麼辦,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了,這院子左右都是人家,一般小偷不可能架梯子翻牆,都是從正門,進門我都設置了陣法了,也就擋不住你而已,換一個人進來就得在裡面迷路了」。
&我的」。
唐亦東一錘定音,蹲在池子邊朝她招手:「你不上來嗎?當心泡太久,皮膚會皺起來」。
她不上來是因為誰!
這個人居然這麼問的理直氣壯,還以關心她的名義。
&背過身去」。
唐亦東看了看她,挑眉:「有必要嗎?」
看著蘇筠的臉不知道是被溫泉蒸騰的還是被他羞惱的,越來越紅,慢悠悠的又補充了一句:「該看的地方,我現在都記得」。
蘇筠看著他戲謔的眼神,兩條白嫩嫩的胳膊猛地從水裡抽了出來,堵住耳朵。
不聽不聽。
&不要接著說了」。
以這個人的惡劣,很可能接下來就是描述了。
紅著臉,撅著唇,細軟的聲音都帶著嬌意:「你到底轉不轉過去?」
唐亦東笑了起來,那笑氤氳在這白霧淡淡的溫泉水煙中,有一種翩翩出塵又特別寵溺溫暖的感覺。
轉過身去。
他站著的地方真是蘇筠放置寬大的白色絨絨浴袍的地方。
不然蘇筠也就不用非要從這邊上來了。
從水下朝這邊走過來,蘇筠腹誹著,這個人肯定是故意站在這邊的。
到池子邊停頓了下:「我要上去了,你不要轉身,把我的浴袍遞給我」。
&
看到唐亦東拿著她的浴袍等著從背後遞給她的樣子,聲音里也是一副特別好說話的樣子。
蘇筠有點遲疑的從池子裡的台階上往上面走。
雖然知道這裡不可能有人看到,知道他是轉著身的,隨著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里,蘇筠全身都開始泛起一層粉色的羞意。
&了,給我吧」。
蘇筠沒有靠他很近,還想著萬一這個人又使壞,自己就可以一下躲進池子裡。
唐亦東耳朵微微的動了下,幾不可見。
把浴袍朝背後遞出。
蘇筠伸手去拿,身體有一個前傾的弧度,然後就隨著唐亦東的手往旁邊錯了一下,腳微微的邁了一小步,濕漉漉的正好踩在了一塊很滑上面有一點青苔的石頭上。
&拉著浴袍,蘇筠驚呼著往身後的池子裡跌去。
唐亦東沒有轉身前的唇微微彎了下,然後像是一陣暴風似的,輕而易舉的就把蘇筠給包裹住了。
蘇筠的驚呼聲似乎只出了開頭的音節,就沒幾乎喊出驚呼的尾巴,就憋住在喉嚨里了。
身體成了一個微微彎的弧度,正好被他攔腰抱住了。
蘇筠剛才有點驚慌的眼睛,微微眨了眨,然後第一反應,當然是把浴袍給擋在了胸前。
可是身後呢?
身下呢?
隨著蘇筠反應過來的一步步聯想,剛才被嚇到的小臉開始慢慢泛紅了起來,身體上的粉色猛然一退後,以更洶湧的速度迅速覆蓋全身。
快被羞惱哭了,蘇筠顫音指責他:「你……你故意的」。
紅著臉,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水瑩瑩的像是掬起了池子裡波瑩瑩七彩斑斕的寶石光淬進了她的眼神里。
連那層淚光都帶了晃人心神的感覺。
她不了解。
一直被她吐槽惡劣的某人,不負惡劣的印象,是愛極了她這個模樣。
對於她的指責,某人大方的點頭承認了。
蘇筠:「……」
含著譴責的目光瞪著他,可是某人依然鎮定自若。
於是蘇筠就開始忙於去揮開在自己身上開始不老實的手。
&放開,我要穿上衣裳」。
蘇筠儘量用一種很嚴肅的口吻跟他說,來表達自己是真的認真的在羞惱。
&像大了點」。唐亦東把手貼在她的小腹上。
&看看」。
&要」。
&看看兒子,其他的不看」。
&要」。
……
過了一個小時的甜蜜又纏纏繞繞的拉鋸,蘇筠終於把自己的衣服給穿好了。
坐在沙發上捧著橙子色的酸蜜桔茶喝,至於某人。
沖澡降溫去了。
蘇筠喝著喝著就自言自語的說了聲:「活該」。
誰讓他害自己這麼羞的,到現在臉上的紅暈都降不下去。
&我活該嗎?」
身後傳來一道他已經恢復成平常的沉沉嗓音。
這嗓音還帶著些許鬱悶和淤塞。
於是蘇筠就立即慫了,喝水不說話,裝鴕鳥。
這個人很不爽。
可是關自己什麼事啊。
本來就是他活該啊。
對吧對吧。
唐亦東大馬金刀的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喝茶。
蘇筠垂著微微顫抖的睫毛繼續默默不吭聲的喝茶。
現在說反話,這個人肯定還有更惡劣的事會做。
所以不要惹他,才是明智的。
唐亦東看著這個深深了解他的小女孩,心裡倒是盼著她再說兩句。
眼神放在她那一合一吸喝水的嫣紅唇瓣上。
這樣也許自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周圍的氣氛似乎又開始上升了,蘇筠在心裡有點無力的哀嚎,為嘛,為嘛!這個人現在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一道極為美味可口的點心似的。
恨不得把她剝吞了的灼烈眼神。
她雖然很香,可是不是吃食啊!
蘇筠抬了抬輕顫顫的睫毛,看了看他。
&碰到過一個和你有點像的人,看到他的時候,我有的時候會想到你」。
雖然隱約覺得凌起大概和七夜和唐亦南是有關係的,蘇筠也一直想自己去調查。
不打算從唐亦東這邊著手。
可是要想讓這個人不要總是對自己這麼想吞吃的眼神,還是得換個話題,來讓這個人正常。
當然一般話題都是岔不開這個人的。
所以蘇筠才會提到這個。
果然聽到她這麼說,唐亦東眼神里看著她的戲虐和一些柔情的占有感就漸漸退散,開始變得正常漆黑。
&麼樣的人?」
&先前和你說過范予筱的,當時說到過媚術一門,這些是江湖上的傳聞,我有一個隨行,叫苟大克,你知道的吧,其實苟叔是個盜墓賊,我說的那個人也是盜墓賊,是屬於盜墓術凌家裡的掌權人,手下的功夫也很厲害」。
聽到她最終還是提起這些事,唐亦東沉默下來。
她說的那些他都知道,甚至她不知道的一些,他也知道。
沒有問其他的,只是問道:「哪裡像?」
&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吧」。
如果是其他人,蘇筠大概也感覺不出來,但是跟唐亦東像,蘇筠就能感覺出來。
唐亦東走近了她,單膝跪蹲在她的面前。
雙手捧起了她的小臉:「你懷著我的兒子,那些陰寒危險的地方,不能再去,知道嗎?」
蘇筠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她知道,唐亦東肯定是自己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卻不想告訴她。
這是為什麼?
難道還是因為唐亦南嗎?
只是眨了下眼看著他。
&道嗎?」
他又沉沉的問了一遍,似乎在等著她的答應。
&道」。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她知道即使不顧著自己也要顧著孩子。
可是這不代表她就要放棄。
看著她烏黑透明的眼珠,她答應了他。
可是唐亦東卻仍然不放心。
&去的一些事,沒有追究的必要」。
&在乎你,更在乎兒子,其他的」。
&究會過去」。
他只是這麼說著蘇筠聽不懂的話。
蘇筠歪了歪頭,看著他,輕輕道:「真的都過去了嗎?」
我不再追究,他們就不會再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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