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宛死得突然,夏彤趕過來時人已入殮,因為齊家人報喪的時候說人是產後大出血死的,而祝宛生次子時的確艱難,當時也危險,且有大出血的危險,所以她並未懷疑。
她看到齊修遠穿著孝服跪在靈柩前,想到還尚在襁褓中的小外甥,心中不由一痛,忙上前抓住齊修遠的小手,抱著他的腦袋安慰道:「遠兒不怕,還有姨母在呢。」
齊修遠咬著嘴唇,在姨母耳邊一字一頓的道:「姨母,我娘是被父親和吳氏害死的,我親眼看到的,我親眼看到他們在母親屋裡氣死了母親……」
夏彤一驚,忍不住抱緊了齊修遠,抬頭看向門口,卻發現來往弔唁的都是齊氏族人,而門口還把守著幾個小廝。
此時夏彤做了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她隱忍了下來,抱著齊修遠在他耳邊小聲的道:「好孩子,你別怕,這事也不要說出去,讓我們大人來做。」
齊修遠太小了,且不說他的證詞不會被採納,就算大家相信了,他一生也將背負告父不孝的罪名,而且他弟弟太小了,小到隨時都可以夭折。
夏彤了解自己的表妹,在孩子與她之間她肯定會選擇保全孩子,她不想讓她死都不瞑目。
她拍了拍齊修遠的背,站起身來看齊府布置的靈堂,她跪在蒲團上看向靈棺,袖子裡的手緊握成拳,心中問道:阿宛,我們會為你報仇的!
齊家的人沒有發現異常,畢竟誰都知道夏彤與祝宛姐妹情深,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在靈堂前抱一抱自己的外甥是很正常的事。
夏彤起身,對齊府的下人道:「我要去看看小外甥,讓修遠也跟著去吧,我有些話要囑咐他。」
齊豐正巧進門,看了一眼低頭跪在地上的長子,嘆息一聲道:「也好,修遠也一天未盡水米了,還請范太太勸勸他,別熬壞了身子。」
夏彤雖決定暫時不鬧出來,對齊豐卻也沒有好臉色,所以她只冷哼一聲變把齊修遠拉起來往外走。
齊豐皺眉,但他素知這個大姨脾氣蠻橫,因此也只是心中不悅了一些。
夏彤拉著齊修遠到嬰兒的房裡,將人全部趕出去,只留下自己的人把守房門,並不准任何人出院門,這才把齊修遠拉過來問詳細情況。
齊修遠憋了一天,滿心的惶恐和恨意,此時再也忍受不住,抱住夏彤就「哇哇」大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把那天的見聞說了。
一旁的齊修遠聽到哥哥的哭聲,他也「哇哇」大哭起來,齊修遠這才轉身去哄弟弟。
夏彤卻勃然大怒,她沒想到齊家竟敢如此對祝宛,她在屋裡轉了兩圈,恨聲道:「這是當我祝家無人嗎?我這就寫信與你舅舅,此事我們必不善罷甘休。」
「遠兒,你母親屋裡伺候的那些人呢?」
齊修遠臉色漲紅,道:「全都不見了,父親說他們照顧母親不力,全都發賣了。」
夏彤胸膛急劇起伏,咬牙道:「好你個齊豐!」
她轉身拿下牆上齊修遠的小鞭子,眼含戾氣的就要往外走,但看到床上躺著的小嬰兒,一身孝服趴在床邊哄嬰兒的孩子,夏彤的腳就怎麼也邁不出去了。
她倒是可以大鬧一場,甚至把齊豐告上衙門,然後呢?
就算他們能證明那段時間齊豐和吳氏出入祝宛的房間,當時下人都不在,可又有什麼直接證據證明祝宛是被他們害死的?
修遠說祝宛出了很多血,可見她真是被氣後大出血死的,他們根本沒有直接證據。
而修遠和他弟弟都是齊家的血脈,他們是不可能脫離家族的,他們捏住這兩個孩子就相當於捏住了祝家和夏家的命脈。
夏彤恨得揮打了兩下鞭子,回身抱住齊修遠道:「孩子,我們不能將這事鬧出去,至少現在不行,我們得有更多的證據,等你們長大以後我們再找他們算賬!」
齊修遠迷茫的看著姨母,不明白為什麼她不替母親伸冤。
齊修遠只能寄希望於兩個舅舅了,他現在心好像火燒似的,恨不得衝過去殺了吳氏。
而祝家的兩位舅舅並不能及時趕回來,因為邊關有戰事,等他們脫身請假趕回來時,祝宛已經下葬。
齊修遠已經長成了一隻渾身帶刺的刺蝟,而齊浩然已被接到范府撫養。
這一看就是兩個孩子在齊家受欺負了。
祝家兩位舅舅大怒,忍不住揍了齊豐一頓,彼時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妹妹的死因,只是覺得齊豐沒有照顧好兩個外甥,所以才揍他的,手下還算留情,心裡依然把他當妹夫的。
但齊豐顯然不能接受兩個大舅子的親近方式,他做了一件惹怒祝家,並讓自己仕途一生不得寸進的事。
齊豐惱羞成怒的要把吳氏扶為正妻,齊母猶豫道:「祝氏才死了不到兩個月,你現在扶她為正妻不好吧,不如等一年出孝後。」
齊豐怒道:「母親沒看到我臉上的傷嗎?祝家欺人太甚,以為對我齊家有那一點子恩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我偏不慣他們的脾氣。」
齊母看著兒子臉上的青腫,心中對祝家也有些不滿,所以並未再反對。
齊豐這才甩袖下去,一出門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長子,頓時怒道:「你在這裡幹什麼?倒是能耐了竄通著外人來對付自己的父親,你立即給我去范府把你弟弟接回來,否則你也別回來了。」
齊修遠對父冷笑,轉身就走。
「你!」齊豐氣了個倒仰。
弟弟幼小,連翻個身都還做不到他們就害人,若不是他突然在午休時刻去找弟弟又怎麼會發現他被人放在地上?
當時還是夏初,天氣還有點涼,更何況是地板上,他不可想像,如果他晚幾天知道,那弟弟是不是會被風寒,然後漸漸的虛弱不治夭折,到時候連祖墳都進不了。
好在那乳母夠蠢,不僅把弟弟放在地上,還在弟弟身上掐出了好多印子,他才能聯合姨母用這些做證據把弟弟帶到了范府撫養。
只要弟弟能活著就好,他就在這裡看著,看著他們能有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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