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厲雷的疑問,夏綾無法回答。
那些隱秘而潰爛的傷口太深太濃重,就算他是她的男友,她也做不到向他展露。夏綾側過頭去,避開他探究的眼神,輕聲說:「是啊,身體不太舒服。」
他一看,就知道她說的是假話。
可他不敢去拆穿,剛才遭遇顧琳時,她決然轉身的樣子還縈繞在他心中,他很怕一旦究根問底,他們之間那脆弱的感情就會維繫不住。小綾究竟有多喜歡他?他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心裡似乎藏著很多秘密,那些秘密應該是與裴子衡有關,每次遇到那個男人——包括這次在裴子衡的地盤上,她總是不太對勁。
情敵在側,厲雷不敢刺痛她一分一毫,不敢去賭那哪怕一絲絲失去她的可能。
於是,他勉強自己扯出一個笑容,若無其事地說:「不舒服?那我們就回去。」
離開這個酒會,離開這個讓他感到警惕和危險的地方。
夏綾點點頭。
兩人出來的時候是在後花園,此時沿著原路返回,回到酒會大廳時,《籠中蝶》的發布已經結束,衣冠楚楚的小提琴樂隊又演奏起了悠揚動人的樂曲。
大廳里男男女女成雙成對,不少人在舞池裡相擁而舞。
夏綾隨著厲雷橫穿過那些人群,迎面走來一個女孩,長捲髮,盛裝禮服,胸前別著一枚光華璀璨的孔雀胸針。是顧琳,她神色不善地瞪了一眼夏綾,轉頭對厲雷甜甜地笑:「雷哥哥,你剛才去哪了?我到處找你呢。」
《籠中蝶》歌曲發布前,厲雷為了追夏綾,甩開了顧琳的手,這讓顧琳耿耿於懷,也更堅信眼前這個臭女人與雷哥哥的關係不尋常。哼,不過又是一個傍大款的貨色罷了,怎麼能與她這種名門淑媛競爭?顧琳鬥志昂揚,誓要把夏綾從厲雷身邊趕走。
她的手又拉住厲雷的胳膊:「雷哥哥,陪我跳舞好不好?」
這次厲雷學乖了,完全不敢造次,把胳膊從她的手中抽出來:「琳琳,抱歉不能陪你跳舞了,小綾她身體有點不舒服,我要送她回家。」
什麼?厲雷堂堂的一個大boss,竟然要送一個沒身份沒背景的臭女人回家?!
顧琳不高興了:「雷哥哥,你隨便叫個司機送她回家就好了,幹嘛這麼麻煩?人家不管啦,你要陪人家跳舞。」她說著又去拉厲雷,被厲雷不動聲色地閃開。
顧琳更不高興了:「雷哥哥,你幹嘛不理我!」
夏綾簡直看不下去,這顧琳,好歹也是個名媛,這樣對著一個男人死纏爛打不覺得丟人嗎?這要是換了裴家——她上輩子見裴子衡處置過一個不知檢點、在社交場合胡亂發花痴的族姐,那真是雷霆手段,請了家法,極其嚴厲,以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全族人都噤若寒蟬,那族姐更是從今往後不敢再犯。
同樣是世家高門,怎麼家風就相差得這麼遠呢?
夏綾的思緒飄得有些遠,回過神來又覺得不對,顧琳沒家教,並不代表裴家的家教就有多好了,要不然怎麼會教出裴子衡這麼個變態?
她的心有些抽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
帶著些不耐煩,她對厲雷說:「走不走?」
「走。」厲雷馬上說。他現在乖得就像一隻大型寵物犬,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唯恐又惹上什麼不該惹的花花草草,害她不高興。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示意夏綾挽住他。
夏綾從來沒有挽過他的手,沒想到他會這樣,一時有些愣怔。他用那雙幽邃如墨綠色森林的眼眸看著她,帶著些希冀和討好,就像在說,看,我多乖多聽話啊,你就給我一點獎賞好不好?
顧琳也沒想到,她的雷哥哥竟然會對另外一個女人伸出手,眼睛都要噴出火來。
夏綾眼角餘光瞥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挽住厲雷的,忽然間就下了決心。她帶著一絲笑意伸出手去,輕輕地挽住了厲雷。
還挑釁地看了顧琳一眼。
厲雷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在內心歡呼雀躍——他的小綾,終於不再對他漠不關心,情敵出現時也會反擊了啊。
厲雷的心情很好,非常好,挽著夏綾就要往正門的方向走。
「慢著!」顧琳攔住他們,聲音里充滿怒火,「雷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說過了,小綾的身體不舒服。」厲雷顧及兩家的交情,很溫和,卻也很堅決,「琳琳,麻煩你讓一讓。」
「我要請你跳舞!」顧琳還是不肯讓,因為情緒激動,拔高了音量。
附近一些賓客的目光被吸引過來,紛紛望向這邊。
「怎麼回事?」一個男人的聲音。
夏綾抬頭,看見一個穿著深黑色正裝的中年人,面容與顧琳有幾分相似。
「顧叔叔。」厲雷已經喚道。
顧叔叔?夏綾在心中猜測,難道他就是顧琳的父親?
還真被她猜對了,顧琳轉頭看見那中年人,一下子有了底氣,憤恨地瞪了夏綾一眼,又委屈地指著厲雷,對那中年人說:「爸,雷哥哥不肯陪我跳舞!」
周圍賓客們聽清了她在說什麼,聚往這邊的目光更多了。
別看都是一群上流社會認識,愛湊熱鬧看八卦的心卻和普通民眾是一樣的,此時有不少好事者朝這邊走了幾步,想近距離地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父的臉色很難看。
按照社交禮儀,一個女孩子若是邀請一位男士跳舞,那位男士是不能拒絕的,否則就是狠狠地在打那個女孩子的臉,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他看不上她。
顧父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蒙受這種奇恥大辱?
「厲雷,」他帶著怒氣問,「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你給我說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然別怪我不念交情!」
厲雷也知道事情有點麻煩,卻不避不懼:「顧叔叔,是我得罪了。不過小綾身體不太舒服,我要趕著送她回家,實在沒法接受琳琳的邀舞,抱歉。」
得罪了顧家父女就得罪了,又如何?
總比得罪了小綾好。
顧父聽他這麼說,才注意到挽住他手臂的女孩。見那女孩一臉的輕嘲和淡漠,站姿優雅而筆直,哪有半點身體不舒服的樣子?藉口,都是藉口。
顧父的怒氣值更高了,問夏綾:「你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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