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五年的時光很快就從指縫間溜走了。
當第六個春天到來時,永夜森林的寧靜被打破了。一支人類軍隊闖了進來,肆意散布著毀滅的氣息,一棵棵古樹被火焰吞噬,生活在這裡的魔獸不得不放棄巢穴,逃向遠方。
永夜森林是銀月精靈的傳統領地,他們不止一次擊退了入侵者,讓無數野心家鎩羽而歸。然而,這一次的入侵者和以往不同,他們的統帥是前所未見的天才,部隊裡還有整整五十名構裝騎士。在戰場上,精靈們引以為傲的箭術和叢林戰經驗無法再占到絕對優勢,部落間的分歧又導致了兵力分散的問題,最終被人類各個擊破。最強大的幾個精靈部落先後被打敗,十二位強大的精靈王戰死過半,精靈戰士們前赴後繼地撲向入侵者,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人類大軍席捲了沿途的一切,兵鋒直指精靈王庭。
退無可退的部落聯軍在王庭前和人類展開決戰,最終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銀月精靈守護了一千三百年的王庭就此終結。
一隊精靈在森林中快速奔跑著,每當有敵人出現,他們便分出幾人去擋住對方,用生命掩護戰友撤退。當這支隊伍突破重重阻截時,已經只剩下兩名戰士和一位年輕的女祭司了。
女祭司抱著一本厚厚的書,那是銀月精靈最重要的寶物:月神艾露西婭的聖典。
前方豁然開朗,一片碧藍色的湖泊映入眼帘,那是森林裡最耀眼的一顆珍珠:月星湖。一個騎士靜靜地站在湖邊,攔住了精靈們的去路。雖然只是一個人,但他那高大雄偉的身軀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峰,而他身下的黑馬也比普通戰馬大了不止一圈。騎士手裡提著一把長達三米的巨劍,上面沾滿了鮮血,顯然已經斬殺過不少精靈。
女祭司停下了腳步,而那兩名精靈戰士卻沖了上去,一躍而起,從空中撲擊馬上的騎士。這是以命搏命的戰術,他們只想把手中的劍送入騎士的胸膛,卻對橫掃而來的巨劍視若無睹。覆面頭盔中發出洪亮的笑聲,雙手巨劍如閃電般掠過!
騎士從馬上跳了下來,一邊走向女祭司,一邊大笑著說道:「美麗而高貴的月神祭司,你可是精靈王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如果讓你帶著聖典跑掉,那我的功績至少要減去一半!你說,我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這可是我第一次率領大軍出征呢!」
直到他的話說完,兩個精靈戰士的屍體才落地。他們都是精靈王庭最精銳的銀月武士,卻沒能擋住騎士的一劍。
女祭司輕輕顫抖著,咬牙切齒地說道:「歌頓!?」
騎士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中了石化術。他一把掀開覆面頭盔,露出了雕塑般的面容。這個男人正是哥頓!他的臉上沒有了年少輕狂的傲氣,取而代之的是山嶽般的沉穩。當初的落魄貴族,如今已是統率千軍萬馬的領袖。
時光改變了很多東西,不變的是那雙眼睛,依舊和五年前一樣純淨清澈。
歌頓凝望著女祭司,隨即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失聲叫道:「你是……伊蘭妮!」
站在他面前的是絕美的精靈祭司,而非當年那個容貌普通的人類女法師。不過歌頓知道,她就是伊蘭妮,雖然容貌完全不同,但那雙眼睛從未變過,只是當初的三級小戰士無法看穿精靈王庭秘傳的變形魔法。
歌頓的喜悅漸漸淡去,轉為苦澀,緩緩地說道:「原來你是銀月精靈,還是月神的祭司。這麼說的話,你應該是王族了。」
他凝望著伊蘭妮,好一會兒才咧開大嘴,笑著說道:「嗨,妞!你很美麗,比我想像中最完美的女人還要漂亮得多,可我還是喜歡你五年前的樣子。」
聽到熟悉的大笑,伊蘭妮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但是手中那冰冷的聖典又讓她清醒了過來。艾露西婭的祭司,必須將一切獻給女神,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不允許和男人扯上關係。
伊蘭妮捧起聖典,冷冷地說道:「歌頓,你手上沾染了太多銀月精靈的鮮血,今天我們只能有一個活著離開!」
歌頓揉了揉鼻子,苦笑著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他的話沒有說完,伊蘭妮就以不輸於精靈戰士的速度沖了上來,聖典泛著璀璨的光芒,封面正在打開!
看著那一往無前的身影,哥頓提起巨劍,以一個不可思議速度橫掃而去。五年過去了,當初那個三級戰士已經成為了一名深不可測的強者。這一劍如果命中,那纖細的身體必定會一分為二。
死亡的陰影在頭頂盤旋,伊蘭妮卻無視了這種感覺,當初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仿佛另一個世界的電影。
在搖曳的篝火前,她曾經問過:「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如果有必要的話,也沒問題。」
(五年了,他的樣子完全沒有變化,也真的成了統率千軍萬馬的領袖。但……為什麼是永夜森林啊……)
伊蘭妮忽然笑了,巨劍的鋒刃在她眼中不斷放大。但是她並沒有閃避,反而從聖典裡面抽出了一把短劍,刺向歌頓的胸膛!那天晚上,她親身感受過他的心跳,也記住了他第二顆心臟的位置。
這是精靈王庭的最高戰技,秘劍·破滅。
一輪彎月悄然出現在伊蘭妮的頭頂,將藍色的光華撒到她身上,於是那把短劍的鋒刃上也泛起了一抹藍光,女祭司的身體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驟然出現在哥頓面前,手中短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前刺去!
伊蘭妮不由自主地盯著哥頓的胸膛。五年前,他用一顆心臟的代價救了她,現在她卻要刺穿他的另一顆心臟。
女祭司無法避開騎士的巨劍,她也沒有閃避的打算,只希望能在自己被斬殺之前將短劍刺進歌頓的心臟,為死去的族人報仇。
(就讓我們一起留下吧,留在這片森林裡……)
第四弦蒼藍之月的力量附著在短劍上,毫無懸念地刺進了哥頓的胸膛,噴涌而出的鬥氣徹底摧毀了他的心室。
騎士的巨劍毫無徵兆地停下了,緊貼著女祭司的身體,卻沒有再進一步,那隻持劍的手,如山嶽般穩定。
歌頓看著伊蘭妮,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卻已發不出任何聲音,但他是微笑著的。
重劍緩緩地落在地上,雄偉的身軀倒在了伊蘭妮懷裡,噴涌而出的鮮血浸透了她的身體,這個情景幾乎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你……」伊蘭妮的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只有滾燙的鮮血沖刷著她的身體。
「笨不要緊,只怕遇不到讓自己變笨的人。」歌頓曾經說過的話,又一次在她耳邊響起。
聖典悄然滑落,伊蘭妮緊緊地抱著歌頓,他的身體正在她懷中逐漸冷去。
「你不會死的,不會!」伊蘭妮用力抱著他,輕輕地說道。
接下來,是介乎於夢境與現實間的七天。當哥頓徹底醒來時,他胸前的傷口已經癒合了,雖然感覺不到心跳,生命力卻是一如既往的澎湃。
哥頓緩緩地轉過頭,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祭司長袍,上面沾滿了他的血液,但那血腥氣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香氣,淡淡的馨香,不光留在了祭司袍上,也留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那美麗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這些天的旖旎和溫存,就像是一場春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一次,真的沒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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